第368章 繪製海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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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光港的晨霧還沒散盡,碼頭的木板上已積了層薄薄的露水。
蕭如薰踩著濕漉漉的跳板登上“探索號”時,葡萄牙水手安東尼奧正蹲在甲板上,用炭筆在羊皮紙上畫著什麽。那羊皮紙攤在個木箱上,邊緣卷著毛邊,上麵歪歪扭扭地畫著幾條曲線,旁邊標著些拉丁字母,看著倒有幾分像海岸線。
“這是哪裏的海圖?”蕭如薰的靴子踩在木板上,發出“吱呀”一聲,驚得安東尼奧手一抖,炭筆在紙上劃出道斜痕。
安東尼奧慌忙起身,對著蕭如薰鞠了個躬,藍眼睛裏還帶著怯意。這位上個月被明軍從荷蘭商船上解救出來的葡萄牙人,據說在南洋航行了二十年,手裏藏著十幾張海圖,是蕭如薰特意找來繪製南洋航線的。
“回大人,這是……這是爪哇島北岸的海岸線。”安東尼奧的漢語帶著濃重的口音,手指在羊皮紙上點著,“這裏有個海灣,水深足夠停巨艦,就是暗礁多,上個月有艘荷蘭船在這兒觸礁沉了。”
蕭如薰彎腰細看,隻見那道斜痕恰好穿過海灣的位置,倒像是條新的航線。他撿起炭筆,在斜痕旁畫了個小小的錨形:“從這裏繞過去,能不能避開暗礁?”
安東尼奧眼睛一亮:“大人說得對!小的怎麽沒想到?從這裏走,能近十裏水路!”他趕緊拿起炭筆,順著斜痕勾勒,嘴裏還念叨著,“漲潮時水深三丈,退潮也有兩丈,足夠‘鎮遠號’通過……”
這時,陳麟帶著幾個水師士兵扛著個大木架走了上來。那木架是用柚木做的,上麵嵌著個銅製的圓盤,盤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刻度,中間豎著根指針——正是宋應星仿製的“羅盤”,比尋常羅盤大了三倍,指針更靈敏。
“大人,新做的羅盤架好了。”陳麟拍了拍木架,“宋主事說,這玩意兒在陰天也能用,誤差不超過兩指。”
蕭如薰走到羅盤前,看著指針在銅盤上微微晃動,最終穩穩地指向南方。他想起以前在雲南時,向導靠太陽和星星辨方向,遇上陰雨天就容易迷路,有了這羅盤,船隊在大洋上就再也不怕迷失方向了。
“安東尼奧,”蕭如薰指著羅盤,“用這個定位,把你知道的航線都畫出來。從馬六甲到爪哇,從爪哇到澳洲,越詳細越好。暗礁、淺灘、季風時間,都要標清楚。”
安東尼奧看著羅盤,咽了口唾沫:“大人,澳洲……澳洲那邊的海圖,小的隻畫過一半。去年去的時候,遇上了風暴,船差點翻了,隻記得東海岸有個大灣,岸邊有很多奇怪的鳥,不會飛的那種。”
“不會飛的鳥?”陳麟湊過來,“怕不是你看錯了?鳥哪有不會飛的?”
“是真的!”安東尼奧急得比劃著,“那鳥有這麽高,”他把手舉到胸口,“跑得飛快,用腳踢人,可凶了!”
蕭如薰笑了:“不管是什麽鳥,先把你去過的地方畫出來。剩下的,等咱們的船隊到了,再接著畫。”他對陳麟說,“挑二十個熟悉水性的士兵,跟著安東尼奧學看海圖、測水深。以後咱們的船隊,不光要能打仗,還得能認路。”
接下來的半個月,“探索號”成了移動的繪圖室。
安東尼奧每天趴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他的炭筆用得飛快,蕭如薰讓人從緬甸土司那裏弄來十幾張整張的羊皮,才夠他揮霍。水師的士兵們則圍著他,學看羅盤、測水深——用根長繩係著鉛塊,鉛塊上塗著牛油,扔進海裏再拉上來,根據牛油粘住的泥沙判斷海底是岩石還是沙灘。
這天午後,船隊正在馬六甲海峽附近測繪,了望手突然喊道:“發現葡萄牙商船!”
蕭如薰拿起望遠鏡,隻見遠處海麵上漂著艘三桅船,船帆上印著葡萄牙王國的徽章,甲板上的水手正揮手示意,不像有敵意的樣子。
“靠過去看看。”蕭如薰下令。
“探索號”緩緩靠近時,對方的船長站在船頭,用漢語喊道:“我是澳門來的葡萄牙商隊,求見大明將軍!”
蕭如薰讓士兵放下跳板,那船長快步走了上來,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手裏捧著個錦盒:“小人阿爾瓦雷斯,奉澳門總督之命,特來給將軍送樣東西。”
錦盒打開,裏麵是張泛黃的海圖,比安東尼奧畫的精致得多,上麵用彩色顏料標注著島嶼、航線,甚至還有季風的方向。阿爾瓦雷斯指著海圖說:“這是我祖父畫的《南洋全圖》,從馬六甲到馬尼拉,所有的港口和航線都在上麵。總督說,隻要將軍肯讓澳門商船在南洋自由通行,以後每年都給將軍送最新的海圖。”
蕭如薰拿起海圖,隻見上麵標注的“香料群島”位置,比安東尼奧畫的偏東了兩百裏,旁邊還寫著“盛產肉豆蔻,荷蘭人在此駐兵”。他抬頭看向阿爾瓦雷斯:“荷蘭人在香料群島有多少人?”
阿爾瓦雷斯連忙說:“大約五百人,有四門小炮,不過他們的主力都在巴達維亞,這裏防守很弱。將軍要是想拿下香料群島,小人願意帶路!”
蕭如薰把海圖遞給安東尼奧:“跟你畫的比對一下,看看哪裏不一樣。”
安東尼奧捧著兩張海圖,比了半天,指著一處島嶼說:“這裏,阿爾瓦雷斯先生的海圖上標著淡水河,小的上次去的時候沒找到,差點渴死。”
阿爾瓦雷斯笑道:“那是條季節性的河,隻有雨季才有水,旱季就斷流了。你們去的時候怕是趕上了旱季。”
蕭如薰看著他們核對海圖,突然覺得這些葡萄牙人雖然在南洋搶占地盤,但畢竟航行了幾百年,對這片海域的了解比大明深得多。與其跟他們為敵,不如暫時合作,先把荷蘭人趕出去再說。
“告訴澳門總督,”蕭如薰對阿爾瓦雷斯說,“本督可以允許澳門商船在大明控製的港口自由貿易,但必須按規矩繳稅。另外,讓他再派幾個熟悉海圖的水手來,幫本督繪製更詳細的航線,待遇從優。”
阿爾瓦雷斯喜出望外,連忙鞠躬:“多謝將軍!小人這就回澳門報信,保證半個月內把人帶來!”
送走葡萄牙商船後,安東尼奧突然指著海圖上的一處說:“大人,這裏有個秘密航線,荷蘭人不知道。從這裏走,可以繞到巴達維亞的後麵,直接進攻他們的港口。”
蕭如薰湊過去看,隻見那裏畫著條細細的曲線,穿過幾個小島之間的縫隙,盡頭正是巴達維亞港的位置。“這裏的水深夠嗎?”
“夠!”安東尼奧肯定地說,“小的以前偷偷走過一次,最深的地方有四丈,最淺的也有一丈五,隻要避開中間的那塊大礁石就行。”他用炭筆在礁石的位置畫了個黑塊,“這塊礁石漲潮時隻露出個頭,很容易撞上去。”
陳麟在一旁聽著,眼睛越來越亮:“要是真有這條航線,等咱們的艦隊建好,就能偷偷摸到巴達維亞,給荷蘭人來個措手不及!”
蕭如薰卻沒說話,隻是盯著海圖上的巴達維亞港。他知道,荷蘭人在那裏經營了十幾年,城堡堅固,兵力雄厚,不是輕易能拿下的。但有了這條秘密航線,至少多了個選擇。
“把這條航線標清楚,”蕭如薰對安東尼奧說,“用紅筆標,醒目點。”他又對陳麟說,“讓士兵們多測幾次水深,確認沒問題。以後訓練的時候,就按這條航線走,讓大家熟悉熟悉。”
夕陽西下時,“探索號”返航仰光。甲板上,幾張海圖被拚成一張大圖,覆蓋了從緬甸到爪哇的大片海域,上麵密密麻麻地標注著航線、暗礁、港口,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南洋的每一個角落都網了進來。
蕭如薰站在海圖前,仿佛看到了無數艘大明的戰船沿著這些航線航行,將荷蘭人、葡萄牙人統統趕出去,讓大明的旗幟飄揚在每一個港口。
“快了。”他低聲說,聲音裏充滿了期待。
遠處的船塢裏,新的巨艦已經安裝好了最後一門火炮,炮口對著大海,仿佛在等待著出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