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霜降前夜，太行山脈深處的槐樹村炸開了鍋。村東頭王二麻子拎著半瓶二鍋頭晃進村公所，酒氣混著雪粒子直往人鼻子裏鑽：“五百年的石佛爺還能活過來不成？”他脖頸青筋暴起，“昨兒後半夜，趙家老三打賭敢摸佛爺腳底的老繭，剛爬到佛爺腳脖子，佛爺手指頭縫裏突然鑽出條黑蟒，比水缸還粗！趙老三慘叫都沒來得及，連人帶蟒全鑽進佛爺肚臍眼了！”
    次日清晨，趙老三媳婦在佛爺肚臍眼處發現半截人腿骨，上麵還掛著去年新納的布鞋底。這場景讓村民想起老一輩的傳說：早年間村裏鬧瘟疫，有人看見佛爺嘴裏叼著穿紅襖的女屍。恐慌像山火般蔓延，三天後，村西頭劉寡婦的尖叫刺破晨霧：“李家二妞讓佛爺叼走啦！”
    兩輛草綠色吉普車碾著冰碴子進村時，雪粒子突然變成了血紅色。打頭的李隊長掀開棉帽，露出道從眉骨橫貫至下頜的傷疤。助手小趙抱著相機下車，鏡頭對準三十米高的鎮山佛時，石佛表麵的冰殼突然發出“咯嘣”脆響，嚇得他差點摔了機器——佛掌蜷成抓握狀，指甲縫裏卡著暗紅血漬，像是剛捏死過活人。
    “這佛像有問題。”李隊長用軍用匕首刮下佛掌血漬，“不是人血。”他翻開隨身攜帶的《749局靈異事件匯編》，泛黃紙頁記載著1937年平型關戰役時，日軍輜重隊在此地離奇失蹤，隻留下整齊碼放的鋼盔和槍械。更詭異的是，當地縣誌記載，每逢庚申年霜降，佛爺瞳孔會滲出紅油，順著石縫流入山腳的黃泉河。
    小趙的相機突然發出刺耳蜂鳴，取景器裏佛爺肚臍眼處浮現出張人臉——竟是三十年前失蹤的考古隊隊長。李隊長立即下令封鎖佛窟，卻在入口處發現十二道新鮮的嬰兒腳印，直通黑暗深處。
    當夜，村公所煤油燈忽明忽暗。穿獾皮襖的張九老漢破門而入，腰間雙管獵槍刻著“張九·五三年造”。他掏出塊雞蛋大小的青石：“這是女媧補天遺落的五色石，能鎮住佛爺肚裏的饕餮。”石頭表麵布滿螺旋紋，在燈光下泛著幽藍。張九壓低聲音：“三十年前八個盜墓賊想掏佛爺心髒裏的夜明珠，剛鑿開青磚，佛爺手指頭突然暴長三尺，把他們全卷進掌心裏。”
    佛窟深處的景象讓李隊長想起敦煌壁畫裏的地獄變。青苔覆蓋的洞壁布滿抓痕，最深處有具骷髏保持著叩拜姿勢，指骨深深摳進岩縫。小趙的探照燈掃過骷髏脖頸，那裏掛著串褪色的銅錢，正麵刻著“萬曆通寶”。洞頂冰錐無風自動，發出編鍾般的清鳴，李隊長恍惚看見無數黑影從冰錐裏湧出，在洞窟四壁組成《山海經》裏的百鬼夜行圖。
    張九突然嘶吼著扣動扳機，硝煙味混著冰碴子嗆得人直流淚。洞窟深處傳來鐵鏈斷裂聲，地麵劇烈震動。小趙的相機鏡頭捕捉到驚人畫麵：大佛肚臍眼處的青煙正化作個戴鳳冠的女鬼，手持鋼叉往洞外衝來。“快撒朱砂！”李隊長掏出紅粉，朱砂落地刹那，女鬼發出淒厲嘶吼，洞窟四壁滲出暗紅色液體，像佛爺在流血淚。
    三人踉蹌逃出佛窟時，天已微亮。張九獵槍管還冒著青煙，突然指著佛爺腳脖子：“看！”那裏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細看竟是本村村民的生辰八字。李隊長猛然想起《太平廣記》裏的記載：武周時期，並州曾現吞人石佛，實則是鎮守地脈的麒麟化身。“咱們可能都錯了。”他擦著冷汗，“這佛爺......是在替天行道啊！”
    靈隱寺玄苦大師到來時，佛爺腳下已聚集了全村老小。大師掀開袈裟，露出肚皮上碗口大的青紫疤痕：“六十年前饑荒，村裏七個壯丁挖開佛爺基座，想取五色石換糧。饕餮胃囊湧出黑水，七人當場化作白骨。貧僧用《楞嚴咒》暫時鎮壓，卻遭反噬。”他翻開泛黃的《趙氏家譜》，“趙老三、李家二妞......全是當年作惡者的血脈。”
    洞窟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斷裂聲，地麵劇烈震動。玄苦大師念珠崩斷，五色石發出刺目藍光。李隊長看見佛爺瞳孔裏映出個巨大黑影，形似《山海經》裏的饕餮，正用利齒撕咬鎖鏈。“快擺七星燈！”玄苦噴出一口血霧，在洞口布下七盞銅燈。張九顫抖著掏出火折子，火苗剛觸到燈芯，佛爺肚臍眼突然噴出一股黑水，腥臭味熏得人直嘔。
    小趙相機捕捉到震撼畫麵：黑水中浮沉著無數人臉，有戴枷鎖的囚徒、穿綾羅的富商、披袈裟的僧人，最後定格在張九的臉——瞬間蒼老三十歲，眼角布滿皺紋。“時辰到了！”玄苦扯斷佛珠，七顆檀木珠墜入七星燈。火苗竄起三丈高，在洞頂映出巨大的八卦圖。饕餮嘶吼聲震耳欲聾，石壁上的抓痕開始滲血。
    李隊長抄起匕首劃破手掌，將血滴在五色石上。石頭驟然發光，洞窟四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佛經，梵音震得冰錐簌簌掉落。黑水突然凝固成冰，饕餮幻影在佛爺掌心顯形——竟是具穿著清朝官服的幹屍，胸前插著半截佛塔尖頂。
    “這是乾隆年間的貪腐縣令。”玄苦大師合十道，“他將十八層地獄刑具藏於佛窟，卻被饕餮反噬。”話音未落，幹屍突然爆裂成齏粉，五色石化作流光沒入佛爺眉心。
    朝陽升起時，佛爺表麵的冰殼完全融化，露出掌心紋路裏嵌著的銅錢、碎玉、人牙。李隊長注意到佛爺瞳孔位置刻著兩行小字：“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他翻開749局檔案，在“鎮山佛事件”一欄寫下：“建議列為特級靈異事件，永久封禁。”
    三個月後，槐樹村在暴雨中消失。有人說看見佛爺在雲端托著全村老少西去，也有人說在黃泉河底看見石佛基座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全是曆朝曆代的作惡者。而749局檔案最後一頁，貼著張詭異照片：佛爺肚臍眼處赫然浮著李隊長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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