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徐公子有佛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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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太師自然不會違拗皇帝的吩咐,當即恭聲應諾,離開校場,準備親自將徐州商戶帶回。
    而考生們的比鬥也接近尾聲。
    凜風鼓蕩,吹散了先前的劍拔弩張。
    司菀看著這些參加武舉的考生,其中確實有出身高門的勳貴子弟,但絕大多數還是貧苦百姓,甚至想要搏一條出路的乞兒。
    徐惠妃錯就錯在,不該以人命當作籌碼。
    想起自己因采購紙甲而幹癟許多的荷包,司菀撇撇嘴,決定讓鄭洹父子多吐些好處出來,也能彌補她的損失。
    “不好了,徐公子傷勢過重,腸子都被一刀捅爛了!”大夫急忙上前通稟。
    聽到這話,徐惠妃目眥盡裂。
    她死死咬住舌尖,一縷殷紅血線順著下顎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定安伯徐琰麵色鐵青,直接衝下亭台,死死鉗住大夫的肩膀,麵皮扭曲猙獰。
    “不可能!我兒身穿紙甲,絕不會受那麽嚴重的傷!不可能!”
    定安伯不敢接受現實,他膝下隻有徐嘉叡這麽一個兒子,嬌寵溺愛,從沒讓他吃過半點苦頭。
    肚腸被長刀生生絞斷,該有多疼啊!
    定安伯老淚縱橫。
    大夫見慣了生離死別,勸道:“伯爺,去見徐公子一麵吧,再看看該如何診治。”
    腸子捅爛了,他可救不了。
    大夫也覺得不可思議,本以為隻有平頭百姓會在武舉中受傷,豈料進氣兒少出氣兒多的,竟是定安伯府的嫡子,惠妃娘娘的親外甥。
    身份如此尊貴的公子,為何非要參加武舉?穿戴的甲胄還像紙糊的,一點也不結實。
    真是奇了怪了。
    望著定安伯匆匆離去的背影,司菀腳下好似生了根般,愣在當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承認,自己確實想以徐嘉叡為餌,且替換掉前一批劣質紙甲時,唯獨越過了徐嘉叡的名字。
    卻沒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導致他腸穿肚爛,性命垂危。
    “宿主,報名參加武舉的人是徐嘉叡,炮製劣質紙甲的人是徐惠妃。
    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是將除了徐嘉叡以外所有考生的紙甲都換成質地堅韌的合格品。
    你護住了那麽多人的性命,而徐嘉叡遭此一劫,也是他親姑母所致,與你無關。
    司菀擰了擰眉,她猶豫片刻,兀自道:“我去請明淨師太,看能否保住他的命。”
    這檔口,踏進營帳的定安伯,一眼便瞧見了氣若遊絲的徐嘉叡。
    “叡兒。”
    定安伯嗓音顫抖,抓住徐嘉叡冰涼的手,不敢相信晨間還活蹦亂跳的兒子,竟會變成這樣。
    “爹,兒子好疼啊!太疼了!明明身上穿著甲胄,怎、怎麽不管用呢?”
    徐嘉叡邊說,嘴裏邊往外嘔血。
    這副模樣,看得定安伯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代之。
    “叡兒,你少說兩句,先歇歇。”
    徐嘉叡慘笑,“兒子現在不說,恐怕往後就沒機會說了。
    自小到大,兒子都算不得懂事,給家裏添了不少麻煩,還總是讓父親母親操心,往後兒子不能承歡膝下,您和母親要保重身體,不必為我傷懷。”
    “叡兒啊!”
    定安伯幾欲崩潰,對於胞姐的計劃,他雖未全程參與其中,卻知道鄭洹父子是在紙甲上動了手腳。
    當時他雖心覺不妥,但也未曾阻攔。
    畢竟七皇子被司清嘉害得癱瘓在床,吃喝拉撒都不能挪動位置,這輩子算是廢了,胞姐想要報複,也是人之常情。
    但定安伯做夢也沒想到,徐惠妃報複的犧牲品,竟是他的叡兒。
    徐家這一支僅有這麽點骨血,眼下卻被她個外嫁女徹底毀了。
    早先定安伯有多敬重徐惠妃,此刻就有多恨她。
    恨她狠毒,恨她愚蠢,恨她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正當定安伯滿心絕望之際。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看去,發現是司菀帶著明淨師太來到營帳。
    定安伯好似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踉踉蹌蹌衝到明淨師太跟前,跪地磕頭,發出砰砰的響聲。
    他沒有吝惜力氣。
    很快,額頭便滲出血,將青石板染成刺目的紅。
    “師太,求您救救犬子!徐某願將定安伯府所有家產,盡數捐給水月庵做香火,求您了!”
    明淨師太尚在閉口關期間,不能言語。
    她快步走到床前,仔細檢查徐嘉叡腹部顫顫湧血的傷口,蹙眉瞧了片刻,才看向司菀。
    司菀頓時意會。
    “伯爺,徐公子有佛緣,本不該留在凡間,讓他長大成人,已是上天垂憐,若繼續養在世俗錦繡堆中,後果不堪設想。”
    “那該如何是好?”定安伯追問道。
    “今日即便師太出手,也僅有一成把握能保住令公子的性命,假使救治成功,待徐公子傷勢痊愈,須得讓他了斷塵緣,常伴青燈古佛,方能長久康泰。”
    “好!隻要能讓叡兒平平安安活下去,出家也無妨,大不了我再過繼個嗣子,承繼家業便是。”
    定安伯也並非迂腐之人,獨子是生是死,皆在他一念之間。
    當即便做下決斷。
    明淨師太先給徐嘉叡灌入黃連、白頭翁等藥湯,又讓其吞服五石散止痛,隨後取出金針,為徐嘉叡止血,又用火焰炙烤,將刀具消毒,切去損壞過甚的一節腸子,烈酒衝洗腹腔殺菌,再以針線將傷口縫合,傾倒大量野蜂蜜封閉傷口。
    過程中,即便神智昏朦,徐嘉叡依舊疼得慘叫,嗓音淒厲又瘮人。
    定安伯心疼的不行,但他也知道,這是在賭。
    賭明淨師太醫術足夠高超,賭兒子的體魄足夠健壯,賭上天垂憐,給叡兒留一條活路。
    傷口處理好後,徐嘉叡早已昏死過去。
    而明淨師太滿頭大汗,手上、僧袍上都沾滿了猩紅血跡。
    係統在腦海中無聲道:
    “醫療環境受限,即便明淨師太切除縫合的沒有問題,也很難熬過之後的感染,九死一生罷了。”
    “徐惠妃的種種算計,皆與徐嘉叡無關,他如今受到牽連,雖非我所致,卻也脫不了幹係,希望能活下去吧。”司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