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有些事...追著念叨也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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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澀聲問道:“你...早就知道?”
孫念瑤沒有立刻回答。
她背對著花沐,纖細的指尖銀光閃爍,如同穿花蝴蝶,迅速在孫路周身幾處大穴點下。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老練,每一次落指都精準無比,引導著孫路體內殘存的微弱生機流轉,護住心脈,壓製餘毒。
做完這一切,她才微微側過頭,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清晰地傳入花沐耳中:“前去參加白家的家族試煉前,我在家裏藥庫清點,發現少了幾味解蛇毒的藥引。”
她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塊素白的帕子,帕子一角用略顯稚嫩的針腳繡著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桃花。
她極其輕柔地,一點一點擦去孫路嘴角殘留的烏黑血漬,以及麵龐上沾染的泥汙,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能瞞過管家,繞過所有記錄,無聲無息取走那些珍貴藥材的,”她抬起眼,看向花沐,那雙沉靜的眸子裏清晰地映出花沐複雜的表情,“隻有他親手簽下的調撥單,以及花叔您親自布下的用來遮蔽氣息的陣法。”
花沐看著她平靜的側臉,看著她手中那塊顯然是她自己繡的帕子,再聯想到她剛才那神乎其技的解毒手法和精準的點穴功夫,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
他苦笑一聲,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倒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這點算計人的本事,你學了個遍啊...連你爹都瞞過了。”
語氣中既有對少女成長的驚歎,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
是什麽樣的壓力,才能讓曾經天真爛漫的小丫頭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孫念瑤沒有接話,隻是將擦幹淨的帕子仔細疊好,重新收回懷中。
她突然伸出手,掌心泛起一層柔和溫潤的白光,輕輕按在孫路的心口位置。
那白光仿佛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孫路即使在昏迷中,緊蹙的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一些,原本微弱斷續的呼吸似乎也平穩了些許。
“他用自己作餌,引蛇出洞。”
她聲音依舊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但按在父親心口的手卻微微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泄露了內心的波瀾。
“他算準了佘白月的謹慎,算準了七蛇眾的毒殺手段,甚至算準了您會及時趕到...但他忘了,”她抬起頭,目光越過花沐的肩膀,望向皇城深處那巍峨的輪廓,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他的女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隻能被他護在羽翼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了。”
就在這時,花沐突然插話,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強裝的輕鬆,試圖打破這沉重的氣氛和少女身上那股沉靜得不像她的壓抑感:“是啊,他還算準了我這把老骨頭經得起折騰。唯獨沒算準你...”
花沐的冰藍眸子落在她專注而略顯蒼白的側臉上,帶著一絲長輩的戲謔,“不像以前,逮著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就能念叨我們半天,耳朵都起繭子。現在話少得跟悶葫蘆似的,針倒是拿得這般穩準狠。”
孫念瑤按在父親心口的手微微一頓。
她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姿態,但花沐敏銳地注意到,她那雙沉靜眼眸裏飛快掠過一絲被點破了什麽的慌亂,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委屈。
雖然瞬間就消失了,被她刻意的動作掩蓋,但這短暫的波動出賣了她內心的真實狀態——她遠沒有表現的那麽冷靜超然。
“你要是能像以前那樣念叨念叨,也好讓我知道你還沒被這老狐狸徹底帶歪不是?”
也許是花沐話語裏那股熟悉的語調觸動了她緊繃的神經,也許是回想起了曾經無憂無慮的時光,她輕輕吸了口氣,聲音比剛才更輕,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沙啞:
“...花叔,您也說了...那是以前了。”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鼻音,像是在努力控製著某種情緒。
“有些事...追著念叨也沒用了。”她的目光落在孫路緊閉雙目、毫無血色的臉上,按在他心口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麽。
“以前我總是念叨他不顧自己的身體,難道他就聽了嗎?”
她頓了頓,指尖白光流淌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點,仿佛在借此平複自己。
“我爹他...”她的目光落在孫路緊閉的雙眼上,長長的睫毛遮掩下,那裏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迅速聚集又被她強行逼退,“他總說,學醫的人,手得穩。要是慌了神,針就紮不準了...”
她極力保持著語氣的平穩,但說到“手得穩”時,花沐卻清晰地看到,她擱在膝上支撐身體的那隻手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雖然顫抖的幅度極其細小,但在花沐這種眼力的人看來,卻無比清晰。
那不是恐懼,而是力竭、透支以及深沉的擔憂混合在一起的壓力導致的失控。
花沐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瞬間明白了,這小丫頭哪裏是被孫路帶的冷酷無情?
她分明是在用盡全身的力氣,強迫自己在父親瀕死、局勢崩壞的巨大壓力下維持著表麵的冷靜和專業。
她像一張拉滿的弓,弦已經到了極限,隨時會崩斷。
剛才她驅除那恐怖殘餘蛇毒時的穩準狠,分明是耗盡心力強撐出來的結果。
那份決絕背後,藏著的是對父親安危的極致恐懼和對自身無能為力的憤怒。
“念瑤...”花沐的聲音陡然放軟了,帶著深深的心疼,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你的手在抖。”
這句話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瞬間擊碎了少女所有的偽裝。
孫念瑤的身體猛地一僵,她幾乎是本能地想把手藏到背後,但按在父親心口的手卻不能移開。
她用力咬住了下唇,唇瓣瞬間失去血色,一層薄薄的水霧迅速在她那雙竭力保持清明的眼眸裏彌漫開來,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也許是反駁,也許是辯解,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隻發出一絲細微帶著哽咽的氣流聲。
花沐看著她清瘦卻挺拔的脊背,看著她即使在為父親療傷時也掩蓋不住的那份超越年齡的沉鬱,胸中湧動的情緒複雜難言。
他張了張嘴,那句“可我還是更想念那個愛念叨的小丫頭”堵在喉嚨裏,卻最終化成了無聲的歎息,融化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