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水下翻湧的骸骨，它們關節處的鬼火像浸了血的紅瑪瑙，在幽暗中滲出詭異的光。
    蘇悅的手指在我掌心微微抽搐，她的血順著指縫滴進水裏，立刻被骸骨們瘋了似的追著舔舐——這些東西連人血都不放過。
    "郭晨！"林宇的砍刀劈碎一具衝過來的骸骨，碎片濺在我臉上，混著蘇悅的血，腥得人發嘔，"張老師那老東西在裂縫口！
    他的黑霧在給這些骨頭指路！"
    我抬頭看，張老師確實縮在裂縫邊緣，黑袍下的手不斷比劃，每道黑霧掠過水麵，骸骨就像被抽了鞭子似的加速。
    湛瑤不知什麽時候鬆開了蘇悅，她扶著洞壁半蹲著，睫毛上還掛著淚，可眼睛卻亮得嚇人。
    "晨哥。"她突然拽我衣角，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卷走，"你記不記得上周在心理谘詢室？
    張老師接電話時，右手會不自覺地攥緊袖扣？"
    我一愣。
    上周為了查校史館的怪事，我們去過張老師辦公室，他接了個神秘電話，當時確實有這個動作——湛瑤連這種細節都記著？
    "他現在在指揮骸骨。"她的指甲掐進我手背，"每次黑霧出去前，右手腕都會抖一下。
    就像...就像牽線木偶的人，線在他手裏，可他自己也會被線扯動。"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
    張老師的右手果然在抖，幅度很小，可每次抖完，水下的骸骨就會調整方向。
    原來他根本沒法同時控製這麽多骨頭，隻能靠小動作發指令，破綻全在自己身上。
    "蘇悅，趙記者。"湛瑤突然提高聲音，把蘇悅和舉著相機的趙記者拽到身邊，"等下我數到三，蘇悅假裝站不穩往右倒——那些骨頭盯著活人血，肯定會衝你去。
    你躲的時候帶點踉蹌，讓它們的衝勢偏張老師那邊。"
    蘇悅咳了兩聲，血沫濺在湛瑤袖子上："姐...我疼得手都麻了..."
    "我知道。"湛瑤捧住她的臉，拇指抹掉她睫毛上的血，"但你是最能騙到它們的，因為你真的快撐不住了。"
    趙記者把相機往我懷裏一塞："小郭，這是防暴閃光燈，我跑新聞時偷摸帶的，三檔閃光，能閃瞎這些髒東西十分鍾。
    等蘇悅引開骨頭，我來閃。"她衝我擠了下眼睛，"放心，我可不想死在這鬼地方，我的頭條還沒寫完呢。"
    我攥緊相機，手心全是汗。
    林宇的砍刀又劈斷一具骸骨，轉頭衝我們吼："你們仨搞什麽？
    骨頭快圍過來了！"
    "一。"湛瑤的聲音穩得像塊冰。
    蘇悅突然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往右歪去。
    她這一倒，好幾具骸骨的鬼火瞬間轉向，骨爪劃開水麵，帶起的浪花打濕了她的褲腳。
    "二。"
    蘇悅的手在洞壁上抓出幾道血痕，勉強穩住身子，可動作裏的破綻太明顯——就像個真正撐不住的傷員。
    骸骨們的鬼火更亮了，它們擠成一團，朝著蘇悅剛才歪倒的方向衝過去。
    "三！"
    湛瑤猛地推了蘇悅一把。
    蘇悅尖叫著撲進我懷裏，而那些骸骨因為衝勢太猛，根本刹不住，齊刷刷朝著張老師的方向撞過去！
    張老師顯然沒料到這手，他瞪圓了眼往後退，黑袍被洞壁的鍾乳石勾住，整個人踉蹌著摔進裂縫口。
    黑霧瞬間亂作一團，骸骨們沒了指揮，有的撞在洞壁上碎成渣，有的原地打轉，鬼火忽明忽暗。
    "閃！"趙記者搶過我手裏的相機，對著骸骨群按下快門。
    刺目的白光炸開來，我本能地閉緊眼，可還是被晃得金星直冒。
    等再睜眼，那些骸骨的鬼火全滅了，它們像被抽了魂似的癱在水裏，連爬都爬不動。
    "走！"湛瑤拽起蘇悅，"法陣在裂縫最裏麵，破壞了它，張老師的黑爪就斷了！"
    林宇砍翻最後一具掙紮的骸骨，衝過來背起蘇悅："老子背人，你們開路！"他的後背全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怪物的，可眼神亮得像團火。
    我們順著裂縫往裏跑，洞頂的鍾乳石還在往下掉，有塊擦著趙記者的耳朵砸在地上，裂成尖銳的石片。
    張老師在前麵爬，邊爬邊吼："你們死定了！
    地脈裏的東西醒了，誰都活不了！"
    "閉嘴吧老東西！"林宇吐了口血沫，"老子初中被混混圍毆都沒認慫，能栽在你手裏？"
    法陣就在裂縫盡頭，是用鮮血畫的六芒星，中間嵌著塊發黑的玉牌。
    湛瑤摸出隨身帶的瑞士軍刀——那是她爸送的成年禮，"哢"地彈出刀刃："玉牌是陣眼，砸了它！"
    蘇悅從林宇背上滑下來，她的鞋跟碾碎了半圈血線："我來！"她舉起從骸骨身上扯下的臂骨，用盡最後力氣砸向玉牌。
    "當"的一聲，玉牌裂了道縫。
    趙記者抄起石片補了一下，玉牌上的血光開始變淡。
    張老師瘋了似的撲過來，被林宇一腳踹回水裏。
    "要...要碎了！"湛瑤的刀紮進玉牌裂縫，手腕青筋暴起，"晨哥，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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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攥住她的手，兩人一起用力。
    玉牌"哢嚓"一聲斷成兩半，獻血畫的六芒星瞬間熄滅，連張老師的黑霧都淡了下去。
    他癱在水裏，盯著我們直喘氣，眼裏的瘋狂褪了些，反而露出恐懼。
    可還沒等我們鬆口氣，洞底突然傳來悶雷似的轟鳴。
    裂縫裏的水劇烈翻騰，我聽見某種黏膩的蠕動聲，像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掙脫束縛。
    "小心！"湛瑤突然把我往旁邊一推。
    一道黑影從裂縫最深處竄出來，是隻比成年人腰還粗的觸手，表麵布滿惡心的吸盤，沾著暗綠色的黏液。
    它掃過林宇的腿，他整個人被抽得撞在洞壁上，砍刀"當啷"掉在地上。
    趙記者想跑，被觸手卷住腳踝，整個人倒著被拖向裂縫。
    我撲過去抓她的手，可觸手的力量大得離譜，我被帶著往前滑，指甲在石頭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湛瑤抄起蘇悅的臂骨砸向吸盤，骨片碎了，觸手卻隻是縮了縮，又更狠地收緊。
    "晨哥！"蘇悅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撲過來抱住我的腰。
    我們三個像串糖葫蘆似的被拽著，離裂縫越來越近。
    洞頂的鍾乳石成片往下掉，砸在觸手上，濺起綠色的黏液。
    張老師突然笑了，他的笑聲混著觸手的嘶鳴，像來自地獄的合唱："看到了嗎？
    這才是地脈裏的東西...你們毀了法陣，它更餓了..."
    觸手猛地一甩，我眼前天旋地轉。
    後腦勺撞在石頭上的瞬間，我看見湛瑤的發繩斷了，黑發散開，遮住了她慘白的臉。
    蘇悅的手還攥著我的衣角，可溫度越來越低，低得像...像湛瑤剛跳下來時，那池冰水。
    劇痛從四麵八方湧來，我聽見自己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聽見林宇的呻吟，聽見趙記者的尖叫。
    裂縫裏的蠕動聲更近了，混著張老師越來越大的笑聲，像一張網，兜頭罩下來。
    意識模糊前，我摸到兜裏的舊日記。
    最後一頁的字跡在眼前晃動："地脈之下，鎖著不該醒的東西..."
    這次，那東西...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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