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過來的。
    後腦勺撞在地麵的鈍痛像根燒紅的鐵棍，正一下下往天靈蓋裏鑽。
    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涼氣——黑洞還在頭頂張著血盆大口，隻不過比剛才更亮了些，像團被吹脹的紫黑色氣球，表麵爬滿蚯蚓似的青筋。
    湛瑤半跪在我旁邊，發梢還滴著冷汗，她的右手死死攥著我的手腕，指節白得幾乎透明。
    "晨子！"林宇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我側頭，看見他正單手撐著地麵，另一條胳膊肘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子順著小臂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紅的痕跡。
    吳警察靠在三米外的石柱上，警服前襟被撕開道口子，露出腰腹間青紫色的瘀傷，他衝我扯了扯嘴角，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劉保安呢？
    我猛地抬頭，看見老夥計正弓著背擋在湛瑤和王教授身前，保安帽不知去向，灰白的頭發被黑洞的吸力扯得豎起來，活像團炸開的蒲公英。
    "吸力...弱了點。"湛瑤的聲音帶著顫音。
    我這才注意到，原本被吸得幾乎貼地的衣角，此刻正微微飄動，不像剛才那樣像被無形的手攥著往天上拽。
    可抬頭看黑洞，那些青筋般的紋路反而更明顯了，我甚至聽見類似心跳的悶響，"咚——咚——"每響一次，地麵就跟著震顫。
    王教授扶了扶老花鏡，他懷裏還抱著那本磨得發舊的《商周符文考釋》，封皮上沾著血漬："剛才鋼筋斷裂時，我瞥見黑洞邊緣的符文閃了下。"他翻開書，指尖點在某頁拓印的甲骨文上，"和這些符號的結構有七分相似，但多了三道回環。"
    "那玩意兒能破嗎？"林宇抹了把臉上的血，掙紮著要站起來，卻被吳警察拽住後衣領："你小子再硬撐，胳膊該廢了。"
    空氣裏突然飄來股陳年老書的黴味。
    李大爺不知什麽時候蹲在了我們中間，他摸出個油布包，慢慢展開——裏麵是張泛黃的老照片，邊角卷得厲害，照片上是五十年代的校園，教學樓前立著塊碑，碑身刻滿歪歪扭扭的符號。"七三年我剛當門衛那會兒，打掃倉庫翻到的。"他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老校長說過，這碑底下鎮著"吃人的東西"，說那些紋路是"鎖魂符"，得按順序點，點錯了...就放出來了。"
    王教授的手突然抖了下，老花鏡滑到鼻尖："回環！
    對，就是回環！"他猛地把照片和書疊在一起，指尖在兩張紙上快速移動，"李老弟，這碑的位置是不是在現在的實驗樓後？"李大爺一拍大腿："可不是！
    後來蓋實驗樓，碑被埋地底了！"
    "原來如此！"王教授的聲音拔高了，"黑洞周圍的符文是鎮碑符文的倒置，相當於把鎖變成了鑰匙！"他指著黑洞邊緣那些蠕動的符號，"如果能按鎮碑的順序重新激活這些符文，就能把"鑰匙"再轉回"鎖"，削弱黑洞的吸力！"
    湛瑤突然抓住王教授的手腕："需要多少個符文？順序怎麽確定？"
    "八個主符，三個輔符。"王教授掏出鋼筆，在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圖形，"主符對應北鬥七星加天權，輔符是...哎，李老弟，老照片裏碑座是不是有三個小圓圈？"李大爺眯眼瞅了瞅："是有，像三個小坑，當年小孩拿石子砸著玩。"
    "輔符的位置找到了！"王教授的額頭沁出細汗，"現在需要分工——"他看向我，"郭晨、小林、小吳，你們去引開那東西的注意力，別讓它幹擾我們破解。
    小劉守著我們，別讓吸力把人卷走。"他又轉向湛瑤，"小湛，你記符文順序，我來確認位置。"
    林宇活動了下受傷的胳膊，咧嘴笑："引怪這事兒我熟。"吳警察扯下警服外套，裹住腰腹的傷："我掩護。"我撐著湛瑤的手站起來，右肩傳來火辣辣的疼——剛才被甩出去時大概脫臼了，可現在顧不上這些。
    黑洞的"心跳"越來越快，我能看見空氣裏浮動的灰塵正以更快的速度被吸進去。
    幕後黑手的笑聲突然炸響，比之前更刺耳："就憑你們？"話音未落，黑洞表麵的護盾突然泛起黑霧，像團被戳破的墨汁，緩緩凝結成張青灰色的人臉——是張老師！
    不，不對，他的五官正在融化，左眼變成團蠕動的黑蟲，右耳裂開道血口，正往下滴著黏糊糊的液體。
    "上！"我抄起腳邊半截鋼筋衝過去，林宇緊隨其後，吳警察端著從腰間摸出的伸縮警棍，三人呈三角隊形逼近那張人臉。
    人臉的嘴角咧到耳根，黑蟲從嘴裏湧出來，像下雨似的砸向我們。
    我揮起鋼筋橫掃，鋼筋戳進蟲群的瞬間，那些黑蟲突然黏在鋼筋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轉眼就把鋼筋蝕出個窟窿。
    "小心！"吳警察的警棍已經冒起青煙，他猛地甩棍，警棍"當啷"掉在地上，握棍的手背上全是紅泡。
    林宇的拳頭直接砸在人臉上——那觸感像打在腐爛的海綿上，他的拳頭陷進去半截，卻帶出更多黑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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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悶哼一聲，抽回手時，指縫裏爬滿了指甲蓋大的黑蟲，正往他皮膚裏鑽。
    "去你媽的！"林宇咬著牙，抓起地上的碎石往手上砸，碎石砸在黑蟲身上，濺起黑色的漿汁。
    我趁機衝近，抄起塊石頭砸向人臉的左眼——那裏是黑蟲最密集的地方。
    石頭砸中的瞬間，人臉發出刺耳的尖叫，黑洞的吸力猛地一滯。
    "成了！"我回頭喊了一嗓子。
    餘光裏，湛瑤正踮著腳，指尖按在黑洞邊緣的某個符文中。
    符文原本是暗紫色的，被她按下後突然泛起金光，像顆被擦亮的星子。
    王教授舉著書在旁邊核對，李大爺扶著他的胳膊，劉保安攥著橡膠棍，眼睛死死盯著我們這邊。
    第二個符文被激活時，黑洞的"心跳"慢了半拍。
    第三個、第四個...當第七個主符亮起時，我聽見頭頂傳來"哢"的脆響，黑洞表麵的青筋開始消退，吸力明顯弱了，我甚至能直起腰，不用再和空氣較勁。
    "最後一個主符！"王教授的聲音帶著顫音。
    湛瑤的指尖懸在最後一個符文上方，她的指甲縫裏滲著血——之前按符文時，那些符號邊緣像刀刃般鋒利。
    她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按了下去。
    金光"轟"地炸開。
    黑洞突然收縮了一圈，原本像要吞噬一切的旋渦，此刻變成了旋轉的紫色圓盤，表麵的護盾也淡了不少，能隱約看見裏麵翻湧的黑霧。
    "幹得漂亮！"林宇抹了把臉上的汗，衝湛瑤比了個大拇指。
    吳警察撿回警棍，雖然還在冒青煙，但總算能握住了。
    我剛想鬆口氣，頭頂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張融化的人臉膨脹到原來的三倍大，左眼的黑蟲群聚成條蛇，"嘶嘶"吐著信子，右耳的血口裂到脖頸，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敢動我的封印..."它的聲音像兩塊磨盤互相碾壓，"死——"
    一道漆黑的衝擊波從它口中噴出，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躲。
    我隻來得及撲向最近的林宇，把他往旁邊一推。"轟"的一聲，熱浪裹著劇痛撞在後背，我眼前一黑，整個人被掀飛出去。
    落地時撞在石柱上，肋骨像斷了幾根，喉嚨裏腥甜翻湧，我咳出一口血，模模糊糊看見林宇趴在地上，吳警察的警棍斷成兩截，劉保安的橡膠棍飛出去老遠，湛瑤和王教授被氣浪掀倒在符文堆裏...
    黑洞的吸力又開始增強了。
    黑暗衝擊波的餘波還在震顫，郭晨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他聽見湛瑤的尖叫，王教授的驚呼，還有那張人臉更瘋狂的笑聲。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滴在青石板上，染紅了剛激活的符文。
    下一秒，黑暗徹底籠罩了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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