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團裹著幽藍黑泥的影子，它的臉和我一模一樣，連左眉骨上那道打籃球時磕的疤都分毫不差。
    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戰術刀的刀柄硌得掌心發麻——這是湛瑤上周硬塞給我的，說"萬一遇到沒長眼睛的東西，紮準了再拔"。
    此刻刀身貼著大腿，像團燒紅的炭。
    "晨子！"身後傳來湛瑤的喊，我餘光瞥見她攥著手機在晃，屏幕藍光映得她眼尾發亮，"它的能量波動在你心跳加速時變強！
    別跟著它的節奏走！"
    黑影已經撲到麵前，帶起的風裹著腐水味，我這才發現它身上的黑泥裏摻著碎布片——是大偉那件洗得發白的校服，是學妹被牆縫刮破的領結，是林宇戰術服上崩開的肩扣。
    胃裏泛起酸水，喉嚨像被人攥住，眼前閃過洞穴裏大偉被水流卷走時伸出來的手，閃過牆縫裏學妹指甲縫裏的血。
    "郭晨！"林宇的鐵棍砸過來時帶起破空聲，我本能側身，黑影卻在鐵棍要觸到它的瞬間散成黑霧，再聚時已經站在林宇背後。
    它伸出手，指尖長出黑泥凝成的尖刺，正對著林宇後頸——那是上次怪物偷襲他時的位置。
    "小心！"我撲過去，戰術刀劃開空氣。
    刀尖刺進黑影胸口的瞬間，它發出類似於指甲刮黑板的尖叫，淡青色鱗片下滲出幽藍液體。
    林宇反手一棍砸在它腰上，黑霧被打散了一半，可很快又黏成原樣。
    "看它心髒！"湛瑤的聲音突然拔高，"之前屏障暗下去的時候，你刺中的就是那裏！"
    我這才注意到黑影胸口那片鱗片，邊緣的金斑在霧氣裏忽明忽暗——和之前拽大偉出水時屏障暗下去的頻率一模一樣。
    手心裏全是汗，刀把滑得幾乎要掉，可當我想起洞穴裏湛瑤攥著我手腕往安全區拖時，指甲掐進我肉裏的疼；想起林宇替我擋那道爪擊時，血濺在我臉上的熱；想起陳同學在宿舍裏拍著我背說"你要是怕，我們就一起怕"的悶聲——這些觸感突然在皮膚下遊走，像根燒紅的鐵絲，把我晃神的空隙全焊死了。
    "陳哥！"我吼了一嗓子，"幫我穩住它！"
    陳同學從背後撲上來，他平時總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此刻卻用整個身子壓住黑影的胳膊。
    他校服領口扯開，露出裏麵掛著的平安符——是開學時我媽非塞給他讓轉交給我的，說"你們哥倆互相照應"。
    黑影的黑泥滲進陳同學袖口，他疼得額頭冒冷汗，卻咬著牙笑："晨子，我這肉厚，你趕緊！"
    林宇的鐵棍砸在黑影膝蓋上，金屬碰撞聲裏混著骨頭碎裂的脆響。
    黑影仰天長嚎，露出滿嘴黑泥裹著的尖牙，可陳同學壓著它胳膊的手始終沒鬆。
    我踩著它膝蓋往上跳，戰術刀對準那片金斑鱗片，用盡全身力氣紮了下去。
    刺痛從掌心傳來——不是被刀劃的，是黑影的手突然掐住我手腕。
    它的指甲刺進我血管，冷得像浸過液氮，可我看見它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
    那是我的眼睛，我太熟悉了——就像上次在舊教學樓，我舉著打火機卻怎麽都打不著時，鏡子裏那個發抖的我。
    "你怕了。"我喘著氣，刀尖又往深裏送了半寸，"你怕我不怕你。"
    黑影的手鬆開了。
    黑霧開始簌簌往下掉，露出裏麵若隱若現的骨架——那是具和我一般高的白骨，胸口插著片金斑鱗片，正滋滋往外冒幽藍液體。
    屏障的藍光突然炸響，我被震得摔在地上，後腦勺磕在石頭上，眼前發黑。
    等再睜眼時，藍光已經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到膝蓋的霧氣。
    "成了？"林宇蹲下來拉我，他戰術服右肩被黑泥腐蝕出個洞，露出下麵滲血的擦傷。
    陳同學癱在旁邊，正扯著平安符上的紅繩往手腕上纏，見我看他，舉了舉纏著黑泥的手："回去得讓你媽再給我求個，這符快燒穿了。"
    湛瑤沒說話，她蹲在剛才黑影消失的地方，指尖沾了點地上的幽藍液體，湊到鼻尖聞了聞，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這味道...和古籍裏寫的"心魔涎"一樣。
    王教授說過，這種東西隻在"心獄"裏出現。"
    我扶著林宇站起來，這才發現霧氣比之前更濃了。
    十米外的塔影變得清晰，鏽劍上的鎖鏈泛著青灰，塔底的霧氣裏有影子在晃——不是一個，是好幾個。
    它們的輪廓很模糊，可我能感覺到，其中一個的影子特別高，肩寬和林宇像；另一個有點瘦，垂著的手像陳同學總插在褲袋裏的姿勢。
    "那是..."陳同學順著我目光看過去，聲音突然哽住。
    "別慌。"湛瑤把手機收進兜裏，屏幕光在霧氣裏劃出一道白痕，"心獄的考驗分三層，我們剛破了第二層。
    第三層..."她沒說完，塔那邊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是鎖鏈被拽動的響。
    林宇把鐵棍往地上一杵，火星子濺進霧裏："管它幾層，來一個打一個。"他轉頭衝我笑，臉上還沾著黑泥，"晨子，你剛才那刀紮得真他媽帥。"
    我摸了摸腰間的戰術刀，刀柄上還沾著幽藍液體，涼絲絲的。
    霧氣漫過腳踝，像誰在輕輕拽我的褲腳。
    塔尖的鏽劍突然發出嗡鳴，鎖鏈"嘩啦"一聲繃直，我看見霧氣裏有雙眼睛在閃——和剛才黑影的眼睛一模一樣，是我的眼睛。
    "走。"我擦了擦刀，抬頭看向塔的方向，"該第三層了。"
    霧氣裏的影子動了動，有個影子舉起了手，像是在打招呼。
    林宇的鐵棍已經攥出了汗，陳同學把平安符塞進我手裏，湛瑤的手機屏幕又亮了，藍光映著她緊繃的下頜線。
    我們往前走時，霧氣裏傳來若有若無的低語，像誰在念我的名字，又像誰在說"別怕"。
    塔越來越近了，鏽劍上的鎖鏈在霧裏晃出殘影。
    我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不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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