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外的腳步聲像敲在我神經上，一下重過一下。
    林宇的戰術刀在他掌心壓出青白的印子，我能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話，卻被湧上來的血沫嗆得咳嗽。
    湛瑤立刻蹲下去，用袖口替他擦嘴角，指尖在發抖——她平時給我講數學題時，指尖總是穩得像量角器。
    "晨子。"李大爺突然扯我衣角。
    他手裏還攥著那塊帶五個小坑的碎石頭，紋路在暗紅潭水邊泛著青灰，"老周頭說過，回廊裏的邪祟最怕"同氣"。
    五個活人一條心，不是攥著胳膊喊口號，是......"他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看向正在擦林宇嘴角的湛瑤，又看向舉著相機、鏡頭裂紋裏漏出藍光的趙記者，"是疼著彼此的疼，急著彼此的急。"
    我喉嚨發緊。
    昨天在舊圖書館，湛瑤為了替我擋那團黑霧，後頸被灼出指甲蓋大的疤；林宇替趙記者扛下藤蔓攻擊時，戰術刀砍進石壁三寸深，刀刃崩了口；李大爺翻出壓箱底的老黃曆講傳說時，我看見他褲腳沾著沒擦淨的黑液——那是前天替我試探陷阱時濺上的。
    腳步聲停了。
    石壁上突然滲出幽藍的光，像有人把熒光棒碾碎了塗在石頭上。
    湛瑤的手頓在半空，她盯著那些光，睫毛快速眨動——我知道這是她發現線索時的習慣，上回解數學競賽題卡殼，她也是這樣眨了七下眼睛，然後突然拍桌子喊"原來輔助線在這兒"。
    "符號。"她指尖輕輕碰了碰石壁，藍光在她指腹暈開，"和我們在三層回廊看到的鎮邪符紋路一樣。"她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個小本子，我認得，是她的"回廊筆記"，封皮被黑液浸得發皺，"看這裏。"她翻到夾著銀杏葉的那頁，上麵畫滿歪歪扭扭的符號，"前天在東樓梯間，牆皮剝落的地方有這些紋路，當時我數過，閃光頻率是三長兩短。"
    趙記者突然把相機湊過來，顯示屏上跳動著光譜圖："我用紅外模式掃了，藍光波長450納米，和筆記裏記錄的東樓梯間符號完全吻合！"她的指甲蓋在相機殼上敲出噠噠聲，"剛才屏障碎掉時，你們五個影子疊成火團的畫麵，光譜峰值也是450納米——這不是巧合。"
    我的心跳聲蓋過了石壁裏的嗡鳴。
    李大爺手裏的碎石頭突然發燙，他"哎呦"一聲鬆手，石頭掉在青石板上，五個小坑正對著我們五個——我、湛瑤、林宇、趙記者、李大爺。
    "引子是活人。"李大爺揉著發紅的掌心，"五個活人，一條心，剛好對應這五個坑。"他蹲下去，用枯枝戳了戳石頭，"老周頭說過，回廊是麵鏡子，照見人心最缺的東西。
    我們缺什麽？"他抬頭，皺紋裏全是笑，"卻把各自的命拴成一根繩的狠勁。"
    林宇突然撐著膝蓋站起來。
    他後背抵著石壁，戰術刀垂在身側，刀尖滴著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幻影的。"試試。"他說，聲音啞得像砂紙，"我他媽活了二十三年，就沒認過輸。"他走到石頭前，血手按進第一個小坑，青石板"哢"地響了一聲。
    湛瑤把筆記本塞回口袋，走到林宇旁邊。
    她的手還在抖，卻穩穩按進第二個坑。
    我看見她後頸的疤在藍光裏泛著粉，突然想起上周她替我擋黑霧時說的話："郭晨，我數學能考滿分，解這種破陣也一定行。"
    趙記者咬著嘴唇，把相機掛在脖子上。
    她的手指在鏡頭裂紋上摸了摸，像是在和什麽告別，然後按進第三個坑。"我拍過地震廢墟裏的幸存者，"她聲音發顫，"他們攥著彼此的手，能撐過七十二小時。
    我們......我們有什麽撐不過的？"
    李大爺最後一個上前。
    他的手背上全是老年斑，按進第四個坑時，石頭突然發出蜂鳴。"老周頭說，這陣要的不是功力，是......"他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是"我死了，你得活"的念頭。"
    我站在最後一個坑前。
    掌心沁出的汗滴在石頭上，發出"滋啦"的響。
    石壁外又傳來腳步聲，這次近得像貼在耳朵上。
    我想起林宇昏迷時發白的嘴唇，湛瑤發紅的眼尾，趙記者顫抖的相機，李大爺摩挲碎石頭的手——他們的命，早就在這回廊裏和我的絞成了一股繩。
    我按下手。
    青石板劇烈震動，藍光像活了一樣竄上我們的手臂。
    林宇的傷口開始愈合，血珠縮回皮膚裏；湛瑤後頸的疤淡成了粉印；趙記者相機的裂紋自動合攏，顯示屏亮起更亮的光；李大爺的手背上，老年斑正在消退。
    我感覺有團火從掌心燒進心髒，那是林宇的狠勁，湛瑤的冷靜，趙記者的韌性，李大爺的滄桑——全他媽融成了我的骨血。
    石壁外的腳步聲突然停了。
    有什麽東西在嘶吼，像是金屬摩擦玻璃，又像是嬰兒啼哭。
    石壁上的影子瘋狂扭曲，紅眼睛脹成燈泡大，卻始終碰不到我們三尺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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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液潭裏的暗紅液體開始沸騰，翻湧出的不是氣泡，是細碎的光片，每片都映著我們剛才按手的畫麵。
    "成了？"趙記者的聲音在抖，但這次不是害怕，是興奮。
    "沒。"湛瑤盯著自己手臂上流動的藍光，"融合不穩定。"她的指尖剛碰到林宇的手背，藍光就暗了一瞬，"像是......像是我們各自的力量在打架，誰都不肯服軟。"
    林宇的戰術刀突然發出嗡鳴，刀刃上騰起紅光——那是他之前被幻影抓傷時，血滲進刀紋裏留下的。"操，老子的火性壓不住你那股子書呆子氣。"他衝湛瑤咧嘴笑，血沫又滲出來，"要不你給老子講講公式？
    就講上次那道難住我的幾何題。"
    湛瑤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她的手指在虛空中劃著輔助線，聲音清清脆脆："已知三角形abc，角a是60度......"藍光隨著她的話音變穩了些。
    趙記者跟著哼起她之前在直播間唱的民謠，李大爺用沙啞的嗓子應和，我能感覺到掌下的石頭在發燙，不是灼人，是像冬天裏揣著的暖手爐。
    石壁外的嘶吼聲越來越大。
    影子的紅眼睛開始崩裂，碎成星子般的光粒。
    黑液潭裏的暗紅液體褪成了透明，能看見潭底刻著和我們腳下一樣的融合陣，五個小坑裏，正有淡光在跳動——和我們手上的光，同頻。
    但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掌心一涼。
    藍光開始從指尖往外漏，像攥不住的水銀。
    林宇的戰術刀紅光暗了，湛瑤的輔助線劃到一半斷了，趙記者的民謠走了調，李大爺的哼聲卡在喉嚨裏。
    "它在扯！"林宇咬著牙，指節暴起青筋，"那狗日的在扯我們的念頭！"
    我看見石壁上的影子又凝出輪廓，比之前更清晰——它長著和我們一樣的臉，左邊是我的眼睛，右邊是湛瑤的鼻子，下巴像林宇，嘴角像趙記者，額頭上的皺紋像李大爺。
    它咧開嘴笑，露出和我們一樣的牙齒："分開吧，分開就不疼了。"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
    有個聲音在腦子裏轉："湛瑤的數學題那麽難，你何必拉著她蹚渾水？
    林宇的刀是保他自己的，憑什麽給你擋？
    趙記者要的是新聞，李大爺要的是安穩......"
    "閉嘴！"我吼出聲。
    湛瑤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掐進我肉裏，疼得我眼眶發酸。
    林宇的戰術刀抵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刀刃壓出紅印；趙記者的相機閃了一下，拍下我們扭曲的臉；李大爺用枯枝在地上畫著融合陣，一筆一劃，像在刻墓碑。
    藍光重新漲起來。
    這次不是單純的亮，是帶著溫度的熱，從五個人的掌心往中間湧，在我們頭頂聚成個小火球。
    影子的臉開始龜裂，它尖叫著往後退，石壁上的紅眼睛一個接一個熄滅。
    黑液潭突然炸開。
    透明的液體濺在我們臉上，涼絲絲的。
    潭底的融合陣浮了起來，和我們腳下的陣重疊，發出震耳欲聾的"嗡"聲。
    石壁上的影子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這次不是一個，不是十個，是成百上千個，像潮水漫過沙灘。
    我的掌心還在發燙，但能明顯感覺到那團火在變弱。
    湛瑤的額頭沁出冷汗，林宇的戰術刀又開始滴血，趙記者的相機顯示屏閃起警告紅光，李大爺的手背上，老年斑重新爬了出來。
    "穩住。"我啞著嗓子說。
    我們五雙手在石頭上壓得更緊，指節發白，指甲縫裏滲出血珠。
    頭頂的火球還在勉強撐著，但每一秒都在縮小，像被風吹的蠟燭。
    石壁外的腳步聲更近了。
    我聽見有什麽東西在撞門，一下比一下重，震得青石板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湛瑤的輔助線又開始劃，林宇跟著哼起民謠，趙記者用沒拿相機的手拍著節奏，李大爺用枯枝在地上補全融合陣的紋路。
    火球閃了閃，又勉強大了一圈。
    但我知道，這隻是回光返照。
    我們的力量還沒真正擰成一股繩，那團火隨時可能熄滅。
    而外麵那些腳步聲的主人，已經到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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