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被鋼釘一下下鑿著，我嚐到滿嘴鐵鏽味——是咬破了嘴唇。
    詛咒之靈的尖嘯還在腦子裏橫衝直撞，像有團燒紅的鐵球在顱腔裏滾，每滾一圈，靈魂就被撕拉得更碎些。
    林宇的短刀在地上彈了兩下，刀柄還沾著他的血。
    我餘光瞥見他蜷成蝦米狀，後背的校服被冷汗浸透，肩胛骨凸起的輪廓像兩把鈍刀。
    他左手死死摳進青石板，指縫裏滲出的血順著磚縫流，在我腳邊匯成條細紅的河。
    湛瑤滑坐在牆根，石符碎片在她腳邊閃著幽光。
    她的馬尾散了，幾縷濕發黏在蒼白的臉上，睫毛劇烈顫動，像是在跟什麽東西較勁。
    我看見她右手食指無意識地在地上劃拉，湊近了看——是道歪歪扭扭的符文，和她筆記裏那些驅邪符號很像。
    "不能..."我咬著後槽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能讓他們白死。"
    上周失蹤的高二女生小夏，總在走廊哭的保安陳叔，班主任張老師——那些貼在詛咒之靈身上的臉突然同時轉過來，眼白翻得隻剩眼黑，嘴角咧到耳根。
    他們的嘴型我看得清楚："救救我"、"別走"、"一起吧"。
    藍珠子的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意識開始模糊時，兜裏的玉牌突然燙起來。
    那是鄭神秘人走前塞給我的，說"關鍵時候能續口氣"。
    此刻"續"字泛著暖黃的光，像團要滅不滅的炭火，燙得我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灼痛。
    "郭...晨..."
    是湛瑤的聲音。
    我勉強偏過頭，看見她正扶著牆往起站，膝蓋抖得像篩糠，左手死死攥著胸前的銀鏈——那是她奶奶留下的老物件，平時從不離身。
    她的嘴唇動得很快，我聽見幾個關鍵詞："靈魂聖殿"、"符文護盾"、"共鳴"。
    "什...麽？"我踉蹌著挪過去，玉牌的熱度順著掌心往胳膊裏鑽，疼得我打了個激靈。
    湛瑤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我骨頭裏。
    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是燒著兩團小火："上個月在舊圖書館頂樓，我找到本《靈禁錄》殘卷！
    裏麵說，當靈魂受創時，可以用古符文在魂體上織護盾——"她喘著氣，另一隻手拽過我的手按在她心口，"你的玉牌、我的銀鏈、林宇的短刀，都是有靈的物件！
    我們的魂能通過它們共鳴！"
    林宇突然發出聲悶哼。
    他跪直了背，短刀不知何時又握回手裏，刀身正泛著淡青色的光，和他額角的血形成刺目的對比。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啞著嗓子笑："老子這條命早該交代在三號教學樓了...現在不拚，更待何時？"
    我盯著林宇眼裏的血絲，突然想起上個月他替我擋那道索命咒時，也是這副不要命的眼神。
    喉嚨發緊，我反手握住湛瑤的手："怎麽弄？"
    "閉眼，感受魂的位置。"湛瑤的聲音穩了些，"想象那些符文——三角套著圓環，環裏繞著螺旋，像...像我們第一次在枯井裏發現的刻痕。"
    我閉緊眼。
    疼，還是疼，但玉牌的熱流正順著血管往頭頂湧。
    恍惚間，我看見自己的魂了——是團淡白的光，此刻正被隻青灰色的手攥著，指縫裏往下淌熒光色的"血"。
    "把符文織上去。"湛瑤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三角鎮住撕裂，圓環鎖住流失，螺旋...螺旋引動共鳴。"
    我咬著牙，在魂的光團上勾勒那些符號。
    第一筆三角剛畫完，玉牌"哢"地響了聲，熱流突然變猛，順著脊椎竄進天靈蓋。
    魂上的青手頓了頓，指尖的"血"滴得更急。
    "林宇！"湛瑤喊了聲。
    我聽見金屬摩擦的尖嘯。
    睜眼的瞬間，林宇的短刀正插在我們中間的地上，刀身的青光暴漲，在我們三人之間連成道光網。
    他的魂光從體內飄出來，是團裹著刀影的赤金，上麵已經纏著若隱若現的符文。
    "該你了。"林宇衝我咧嘴，嘴角還掛著血，"老子的命可金貴著呢，可不想栽在這破鬼手裏。"
    湛瑤的銀鏈突然斷了。
    銀墜子掉在地上，裂成兩半，露出裏麵刻滿符文的銅芯。
    她的魂光飄起來，是團裹著書影的月白，符文在上麵流動，像活的。
    三團魂光慢慢靠近，玉牌、短刀、銀芯同時發出強光。
    我感覺有什麽東西"哢嗒"一聲在靈魂深處扣上——那些被攥住的疼突然弱了，像退潮的水。
    詛咒之靈的尖嘯變了調。
    我睜眼時，看見藍珠子上的裂紋又多了幾道，那些人臉開始往下掉，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骨茬。
    林宇的短刀"嗡"地顫起來，刀尖直指藍珠子；湛瑤摸出兜裏最後半張石符，指尖掐出法訣，石符"騰"地燒起來，火苗是少見的金色。
    "走！"我吼了聲，率先衝上去。
    風灌進耳朵裏，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玉牌在兜裏發燙，像在給我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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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的刀風擦著我耳邊過，割開黑霧，露出裏麵青灰色的骨；湛瑤的金符燒盡後化作光雨，落在哪，哪的黑霧就發出"滋啦"的響聲，像被硫酸潑了。
    藍珠子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
    我感覺魂上的護盾在發燙，裂紋蛛網似的爬滿表麵。
    林宇的刀砍在骨茬上，濺起火星，他悶哼一聲，虎口崩裂，血珠濺在藍珠子上，冒起陣陣青煙；湛瑤的銀芯突然飛起來，嵌進藍珠子的裂紋裏，發出"當"的脆響。
    "碎！"我吼著，攥緊拳頭砸在藍珠子上。
    疼，鑽心的疼。
    但藍珠子終於裂開了——從中間往四周，蛛網狀的裂紋裏滲出黑血，那些人臉發出最後的尖叫，化作飛灰。
    黑霧開始消散，露出後麵斑駁的牆——是實驗樓後的廢棄倉庫，我們追了三個月的詛咒之源，原來藏在這裏。
    "成了？"林宇靠著牆喘氣，短刀當啷落地。
    湛瑤癱坐在地上，銀鏈的銅芯還嵌在藍珠子的裂縫裏，泛著微弱的光。
    她扯出個笑："應該...是成了..."
    可那團黑影突然發出聲笑。
    不是之前的尖嘯，是人的笑聲，沙啞、陰惻惻，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藍珠子的裂紋開始愈合，滲出的黑血重新聚成液滴，滴在地上，腐蝕出個又個黑洞。
    我盯著重新凝聚的黑霧，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林宇撿起短刀，刀尖在地上劃出火星；湛瑤的手死死攥著銀鏈的斷口，指節發白。
    黑霧裏，藍珠子的光又亮了起來。
    這次，我看清了——在它核心，有團更小的、純黑的光，正緩緩轉動。
    "這他媽...是什麽？"林宇的聲音發顫。
    湛瑤沒說話。
    她盯著那團黑光，瞳孔縮成針尖。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然發現，黑霧裏那些新凝聚的人臉——是我們。
    我的臉，林宇的臉，湛瑤的臉。
    它們咧著嘴笑，和詛咒之靈一起，發出刺耳的、重疊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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