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疼不是鈍痛，是那種被燒紅的鐵簽子反複攪動的銳痛。
    我倒在地上，手指下意識去捂傷口，卻摸到一手黏滑——不知道什麽時候，黑液已經漫到了腰際，涼得骨頭縫裏都冒寒氣。
    "湛瑤？
    蘇悅？"我張了張嘴，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團，悶在喉嚨裏散不開。
    黑暗裏沒有回音，隻有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耳膜上，一下比一下響。
    冷汗順著後頸往下淌，浸透了衣領，我這才意識到剛才被怪物尾巴刺穿時，疼得眼前發黑的勁兒還沒過去，太陽穴突突跳著，像有根針在紮。
    玉牌在褲兜裏硌著大腿，這次不是發燙，是冷，冷得刺骨，順著布料往肉裏鑽。
    我想起幽靈回廊裏老周頭說過的話："陰霧裏辨不清方向時，別信眼睛，信耳朵。
    幽靈的魂體靠聲波震頻顯形，它們對聲音比活人敏感十倍。"
    對，聲音！
    我咬了咬舌尖，腥甜的血味衝散了喉嚨裏的麻木。
    右手撐著地麵想坐起來，結果手肘陷進黑液裏，黏糊糊的液體裹住皮膚，像無數隻涼冰冰的手在拽我。
    我咬著牙翻了個身，後背抵上一麵牆——剛才混戰的通道口沒了，現在四麵都是牆，牆皮在黑液裏泡得軟塌塌的，指甲一摳就往下掉渣。
    "蘇悅！
    湛瑤！"我扯著嗓子喊，這次故意把尾音拖長。
    果然，黑暗裏有細微的震顫擦過耳膜，像蛛絲掃過，是聲音反彈回來的波紋。
    老周頭說過，幽靈回廊的牆會吃聲音，但這裏的黑暗霧氣......可能和回廊是同一種邪祟？
    "郭晨？"
    左邊突然傳來模糊的回應，像隔著層水。
    我渾身一震，左肩的傷口猛地抽痛，卻顧不上，手腳並用地往那邊爬。
    黑液漫過手腕時，我摸到了一塊凸起的磚——是湛瑤的符火陣殘留的痕跡！
    她之前布下的鎮靈符被怪物破了，但符灰混著黑液凝成了硬殼，硌得掌心生疼。
    "在這兒！"我撲過去，手指碰到了一片布料。
    不是校服的粗布，是湛瑤常穿的真絲襯衫，帶著她身上慣有的檀香味。"瑤瑤？"我順著布料往上摸，觸到她冰涼的手腕，脈搏跳得很快，"你怎麽樣？"
    "靈能感知被壓製了。"她反手攥住我的手，指尖在發抖，但聲音穩得像塊石頭，"黑暗裏有層陰膜，靈能穿不過去。
    不過......"她另一隻手按在我手背，"剛才你的喊聲，震得陰膜晃了晃。"
    "晨哥！"右邊傳來蘇悅帶著哭腔的喊，"我腳底下踩著個台階！
    是不是咱們之前走過的螺旋梯？"
    我心裏一鬆，剛要應她，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哢嗒"一聲——是骨節摩擦的動靜，和之前怪物尾巴掃過來時的聲音一模一樣。
    黑液突然翻湧起來，漫到胸口的位置，帶著股腐爛的甜腥氣灌進鼻子。
    我嗆得咳嗽，湛瑤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我肉裏。
    "蘇悅，別出聲！"我吼了一嗓子，可已經晚了。
    黑暗裏響起"刺啦"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被撕開，蘇悅的尖叫緊跟著炸響："有東西碰我腿！
    黏糊糊的！"
    我摸向腰間，這才想起來磁波點掉在之前的通道口了。
    冷汗順著下巴滴進黑液，濺起細小的泡。
    怎麽辦？
    老周頭還說過，幽靈怕活人的聲浪，尤其是集中的、有節奏的......對了！
    之前在回廊裏，我們用哨子引開過遊蕩的殘魂！
    "蘇悅，跟我一起喊！"我扯著嗓子吼，"啊——！"
    "啊——！"蘇悅的聲音帶著哭腔，卻脆生生地跟了上來。
    湛瑤的手突然按在我後頸，靈能順著皮膚鑽進來，涼絲絲的。"陰膜在震！"她的呼吸噴在我耳邊，"跟著我數，三、二、一——"
    三個人的喊聲疊在一起，像三把刀紮進黑暗裏。
    黑液突然退下去半尺，我眼前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青灰色的皮膚，尾巴上還掛著蘇悅的軍刺，血盆大口裏的尖牙閃著寒光——是那怪物！
    "磁波點！"湛瑤突然鬆開我，"你之前掉的磁波點，我撿到了！"
    有金屬片塞進我手心，還帶著她手掌的溫度。
    我攥緊磁波點，藍光"嗡"地炸開，照亮了半片黑暗。
    怪物的影子被藍光一照，腹部的青光又開始閃爍——那是玉牌的共鳴點！
    我咬著牙撲過去，左肩的傷口疼得眼前發黑，可磁波點的藍光始終沒抖。
    "刺它肚子！"蘇悅從右邊撲過來，軍刺劃開黑液，在怪物尾巴上又紮了個血洞。
    怪物發出刺耳的尖叫，尾巴橫掃過來，我側身一躲，磁波點結結實實地捅進它腹部的青光裏。
    "滋——"
    像是電線短路的聲音，怪物的身體開始透明，黑液"嘩嘩"退向牆角。
    湛瑤的符火突然亮起來，橙紅色的火苗在她掌心跳動，照著蘇悅蒼白的臉——她褲腿被撕開一道口子，腿上有道青紫色的抓痕，正往外滲黑血。
    "晨哥！它要跑！"蘇悅指著怪物消失的方向，軍刺上還滴著黑液。
    我喘著粗氣站起來，磁波點的藍光漸漸暗下去。
    黑暗裏的陰膜已經散了，能看見不遠處的通道口，牆上還留著之前戰鬥的痕跡。
    玉牌在褲兜裏又開始發燙，嬰兒的哭聲變成了細碎的抽噎，像是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嘴。
    湛瑤蹲下來檢查蘇悅的傷口，指尖沾了點黑血，放在鼻尖聞了聞："是腐陰毒，得用符水......"
    "噓。"我突然抬手。
    黑暗裏又傳來"哢嗒"一聲，很輕，像是什麽東西在磨牙。
    蘇悅的軍刺"當啷"掉在地上，她臉色煞白："剛才那怪物......是不是沒徹底死？"
    湛瑤的符火"噗"地滅了。
    我們三個人背靠背站著，聽著黑暗裏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那聲音越來越近，混著黏液拖過地麵的"吱呀"聲，還有藍布衫老頭沙啞的笑聲："小娃娃們，遊戲才剛開始呢......"
    左肩的傷口又開始癢，比疼更難受。
    我攥緊磁波點，能感覺到掌心的汗把金屬都泡得發滑。
    湛瑤的手搭在我背上，溫溫的，像是給我吃了顆定心丸。
    蘇悅吸了吸鼻子，彎腰撿起軍刺，刀刃在黑暗裏閃著冷光。
    黑暗深處，有雙血泡眼睛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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