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醉歡樓返回東宮，京兆府的仵作將修改很多次，斟酌用詞後的皇後的驗屍手冊交到了東宮。
    京兆府仵作呈上的絹帛已洇開暗褐色墨跡，陸聽晚借著琉璃燈細看蠅頭小楷：
    【經查，鳳體雖無外傷，然肺葉枯若秋蟬翼，肝脈細似遊絲斷，心竅內淤血凝如赤珠。三焦經絡間氣若懸絲，乃五內俱損之相，此症非三載寒暑不可成。】
    陸聽晚指尖劃過“五內俱損“四字，皇後生前肯定已經不舒服很長一段時間了。
    可他憶起從周顯手中拿到的皇後太醫院脈案，皇後每月月中旬都會召見太醫請平安脈，而每月的平安脈上都記錄分明是“鳳體康泰，六脈調和“。
    想到這裏，陸聽晚覺得太醫署為皇後診脈的太醫定有問題。
    顧不得此刻已經夜深，陸聽晚讓楚風拿著太子手詔將太醫署中每月為皇後請脈的太醫召見到東宮。
    夜，燭影搖曳，太醫令程頤之踉蹌踏入東宮正殿時，襟袖間還沾著太醫院獨有的艾草氣息。
    踏入太子寢殿殿門，他望見太子手中泛黃的脈案冊頁，額角沁出冷汗，他已知曉太子已經查到太醫署，他的事情瞞不下去了。
    程頤之未等陸聽晚開口便重重跪在青石磚上。
    “殿下明鑒，自三年前立春那日，娘娘便不許臣如實記載脈象。”
    程頤之從藥箱夾層取出裹著杏黃綢的玉匣，匣中七封火漆完好的信箋疊得齊整如初。
    “娘娘此舉皆是為了穩固臣心，都是為了殿下您考慮的。娘娘也曾交代過，若是有朝一日她有不測，殿下回京後能夠順藤摸瓜查到臣這裏，那便讓臣將這一封信件交給殿下。”
    “若是殿下查不到臣所在的太醫署，娘娘就讓臣將這份信件以及她身子早已虧空的秘密一直帶到棺材中。”
    陸聽晚接過程頤之帶來的信件，展開最上層的玉簪花箋，熟悉的簪花小楷刺得眼眶發疼。信紙邊角微微發皺處，分明是皇後咳血時指尖顫抖留下的痕跡。
    【吾兒見字如晤，母非不願醫治，實因三焦俱損已入膏肓。三皇子近年愈發拉攏天下兵權，若知母將亡，陛下必將臥病，貴妃一族必以衝喜之名另立繼後，而吾兒儲君之位危矣…】
    夜風忽而卷起層層紗帳，琉璃燈罩裏的燭火爆出細微的劈啪聲。
    陸聽晚攥著信紙的指節泛白，恍惚看見母後那日在大殿上力排眾議一定要將她貶到桑榆縣那副決絕的模樣。
    原來自那時起，皇後就已經開始為其謀劃了。
    “本宮知曉了，你退下吧。”陸聽晚趕走程頤之，沈青崖從屏風後露出身形。
    陸聽晚撲到沈青崖的懷裏。
    “沈青崖，皇後一定不是殺害肖元帥的人，如果她自那時就已經知曉自己活不長了，她怎麽能放心將我推到你的身邊，她定是問心無愧才敢這麽做的，真正害肖元帥的另有其人。”
    聰明如沈青崖，他怎麽會不知曉這其中利害。
    一直壓在心裏的那顆大石也終於放下，他將懷中嬌弱的人兒抱了個滿懷。
    “皇後身體虧空時，應以為是勞累所致，可從妙霞宮女的話來看，皇後後期應該是發現了她身子虧空的真正原因，知道是有人在害她，應是最後一刻，她才知曉真正的凶手，來不及留下更多的線索與證據了，所以才緊握青玉盞碎片來告知你。”沈青崖推測著。
    青玉盞乃五皇子所送，難不成，皇後在暗指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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