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紙人抬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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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像浸了墨的棉絮,裹著磚窯殘骸的斷壁殘垣。陳默蹲下身,指尖撫過李勇焦黑的右手,指節還保持著掐劍訣的姿勢,指縫間漏出的青煙正詭異地凝結,在晨霧中洇出個血紅的"奠"字。紙灰混著屍油的氣味鑽進鼻腔,他後頸的寒毛倏地立起——三天前法醫報告裏明明寫著,屍體焚燒程度已達iv級,怎麽會有如此具象的青煙?
"陳警官,你鞋底沾著屍油。"
沙啞的聲音從腳邊傳來。小張癱坐在地上,後頸的紙人刺青正在滲血,朱砂勾勒的眉眼仿佛活過來般,順著脖頸的血管往臉上爬。陳默注意到他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琥珀色的翳膜像融化的蠟油,漸漸覆蓋整個眼白。
手摸到腰間的打火機時,陳默忽然怔住。防彈衣內側縫著的七張往生錢,此刻隻剩焦黑的碎屑,灰燼正隨著晨風緩緩聚攏,在兩人之間拚出西河鎮的衛星地圖。紅光閃爍的坐標像隻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左下角——老李紮紙店的位置。
"該回去了。"陳默拽住小張的胳膊,卻感覺手腕被硌得生疼。小張的指關節以詭異的角度反向彎曲,指甲縫裏嵌著半截銀簪,鐵鏽混著血痂,正是今早從孫月娥腐屍發髻裏發現的那支。
紮紙店門前的烏鴉群發出嘶啞的啼叫,三十餘隻鳥喙裏都叼著半截紙錢,紅繩穿成的錢串在風中晃蕩,像極了送葬隊伍的引魂幡。老李的屍體還趴在台階上,胸口原本貼著的紙人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個三寸高的三眼童子,金漆點就的右眼泛著冷光,直勾勾盯著陳默的眉心。
"陳警官,你兒子也該長大了。"
喉間發出的聲響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陳默眼睜睜看著老李的屍體緩緩抬頭,潰爛的唇角扯出個僵硬的笑。兩個月前在市局看到的親子鑒定報告突然在腦海中閃現,0.3的dna偏差像根細針紮進太陽穴,更讓他心驚的是法醫在李勇顱骨處發現的二次愈合痕跡——那是被鈍器擊打後又愈合的陳舊傷。
"當年勇子偷走的不是棺材,是鎮魂釘。"
屍體開口的瞬間,門楣上懸掛的紙錢串突然斷裂。陳默聞到濃烈的硫磺味,抬頭隻見滿屋紙人齊刷刷轉頭,漿糊粘合的眼皮"啪嗒"翻卷,露出內層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泛黃的符紙在晨光中泛著青灰,像極了停屍房裏死者的眼皮。
最前排的紙童子突然咧嘴,漿糊粘成的下唇扯出道裂口,鋸齒狀的門牙上還沾著未幹的金粉。陳默後頸一涼,想起今早勘察現場時,法醫老周曾指著孫月娥的屍體說:"她後頸的皮膚被整塊剝掉,傷口形狀...像極了紙人的輪廓。"
店門"砰"地被撞開,穿堂風卷著香灰灌進來。陳默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紙紮童男童女,僵硬的紙身在地上滾出詭異的軌跡。抽屜裏突然傳來劈啪聲,那本從不離身的《玉皇經》正在自燃,青綠色的火苗中,張泛黃的照片飄落在地——1999年紮紙店火災現場,五個紙人圍著口小棺材跳儺舞,最中間的紙人戴著老李的臉,嘴角裂開的弧度與此刻台階上的屍體分毫不差。
"快念往生咒!"陳默衝向櫃台,卻見小張突然暴起。指甲掐進他手腕的瞬間,溫熱的血珠滴落,在地麵匯成細小的血窪。陳默眼睜睜看著小張耳後浮出朱砂印記,那是今早從孫月娥屍體上拓印下來的刺青圖案,此刻正沿著他的脖頸爬向咽喉。
紙人們發出尖嘯,紙糊的衣袍在風中鼓脹,像極了無數懸空的冤魂。陳默突然注意到它們的領口處露出半截銅錢,密密麻麻的方孔錢用紅線串成,正是三天前在李勇宿舍床底發現的鎮物。小張的笑聲變得刺耳,後頸滲出的屍油在地麵凝成七個血字,朱砂未幹的筆畫還在往下滴著血水:"子時不看棺,卯時不祭祖。"
整間店鋪突然劇烈傾斜,房梁上懸掛的紙錢像瀑布般傾瀉而下。陳默抓住櫃台邊緣,卻發現每張紙錢上都粘著半片人皮,模糊的紋路讓他想起孫月娥屍體上的剝脫傷。玻璃櫃台下,塊青銅鎮魂碑在灰塵中若隱若現,碑文記載的正是1999年西河鎮特大火災的驗屍報告,最後一行小字被朱砂圈住:"第六具屍體,性別男,顱骨嵌有鎮魂釘一枚,指紋與李勇完全吻合。"
"陳警官,你鞋底沾著屍油呢。"
小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陳默抬頭,隻見他的臉像融化的紙漿,眼皮耷拉下來,露出內層寫滿往生咒的符紙,每道筆畫都在滲出黑血。紙人們突然停止攻擊,齊刷刷跪伏在地,朝著店門方向叩首。
晨霧中,個穿道袍的胖子緩步走來,拂塵掃過之處,紙人紛紛燃起青火,轉瞬化作飛灰。陳默認出這是城隍廟的玄明道長,想起半個月前老李曾攥著他的卦簽發瘋:"不可能!我的生辰八字怎會和紙人重合?"此刻道長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卦簽筒突然炸裂,十八根桃木簽帶著破空聲釘在老李屍體上,眉心那支正對著鎮魂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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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魂離體,七魄不全。"玄明割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太極圖,"李勇這孽障,偷了鎮魂釘還敢點引魂燈,難怪要被煉成陰兵!"
紙灰突然聚成人形,李勇的魂魄從火中浮現,右眼蒙著金漆眼罩,手裏攥著個刻有"西河村"的迷你棺材。棺蓋"哢嗒"彈開,五隻血淋淋的紙蜘蛛爬出來,腹部粘著的人皮碎片上,隱約能看到"陳默"兩個字的筆畫。
"還我頭來——"
尖嘯聲中,紙蜘蛛吐出銀絲纏住玄明道袍。拂塵"啪"地裂開,露出內裏的桃木劍,劍身上的往生咒在晨光中泛著金光。鎮郊的晨鍾突然響起,李勇的魂魄劇烈扭曲,皮膚下凸起的蚯蚓狀紋路漸漸凝成三眼孩童的輪廓,第三隻眼睜開時,整條街的紙錢騰空而起,在空中排成整齊的送葬隊伍,最前方的紙人舉著的引魂幡上,赫然印著陳默兒子的照片。
"卯時到了!"玄明的桃木劍突然脫手,劍身插入地麵的瞬間,地麵裂開道深溝,溝底堆著上百具小棺材,棺蓋上刻著的生辰八字,正是近三個月西河鎮失蹤的孩童。最末那具棺材半開著,露出半截翡翠扳指,雕花紋路與孫月娥屍體手上的完全一致。
陳默突然想起親子鑒定報告的備注欄,法醫老周用紅筆寫著:"樣本體細胞存在紙漿纖維,建議重新采集血樣。"此刻溝壑中湧出的陰風卷著紙灰,在空中拚出張泛黃的出生證明,母親姓名欄裏"孫月娥"三個字被朱砂圈住,父親姓名處蓋著模糊的紅印,正是老李的指模。
紙人們在火焰中自燃,1999年的畫麵浮現:孫月娥被吊死在槐樹上,五個紙人圍著小棺材跳儺舞,第六個紙人從棺材裏爬出,漸漸化作七歲男孩的模樣——那是陳默記憶中李勇第一次出現在西河鎮的樣子。
"陳警官,該上路了。"玄明的道袍滲出屍油,臉龐像被雨水打濕的紙人般剝落,露出底下刻滿咒文的符紙,"你兒子偷走的不是棺材,是他自己的命格。二十年前那場火,燒的是本該夭折的命數,鎮魂釘釘住的...是你親生兒子的魂魄。"
溝壑裏伸出無數隻手,指節反向彎曲,指甲縫裏滲出的黑泥帶著熟悉的屍油味。小張的尖嘯從地底傳來,他的身體正在融化,最終變成團蠕動的紙漿,表麵浮著的朱砂字慢慢拚出:"1999年6月15日,陳默在磚窯丟棄親生骨肉..."
背包裏的手機瘋狂震動,法醫老周的消息彈出:"你兒子的血檢報告出來了,他血管裏流著紙漿。另外,孫月娥的dna比對結果顯示,她是李勇的生物學母親——也是你的嶽母。"
晨鍾第八聲敲響時,陳默終於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曾在磚窯聽到嬰兒的啼哭。當時他以為是幻聽,現在才明白,那是鎮魂釘被拔出時,親生兒子魂魄消散的哭聲。紙灰組成的送葬隊伍已經走到他麵前,最前方的紙人舉起引魂幡,上麵的照片不知何時換成了他自己,笑容僵硬如紙。
"子時不看棺,卯時不祭祖..."玄明的聲音混著紙灰鑽進耳朵,陳默低頭,看見自己鞋底的屍油正在蔓延,在地麵畫出個棺材的輪廓。遠處傳來烏鴉的啼叫,他突然想起今早勘察現場時,在李勇燒焦的口袋裏發現的東西——半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是老李的字跡:"當年你扔進磚窯的,是你和月娥的孩子。"
紙人抬著的小棺材已經到了腳邊,棺蓋"哢嗒"打開,裏麵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本燒毀的戶口本,戶主姓名欄裏"陳默"二字被燒成焦黑,配偶欄處清晰印著"孫月娥"三個字。晨霧越來越濃,陳默最後看見的,是鎮碑上被他忽略的最後一行小字:"凡動鎮魂釘者,三魂歸紙,七魄入棺,永為陰兵。"
當紙人冰涼的手指扣住他手腕時,陳默終於明白,二十年前那場火,燒掉的不是紮紙店,而是他試圖掩蓋的真相。而現在,陰兵過境的隊伍裏,終於迎來了那個該被釘入鎮魂棺的人——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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