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新兵宿舍的燈光早已熄滅，隻剩下走廊盡頭那盞昏黃的壁燈還亮著。
    徐哲站在李昊和王凱的宿舍門前，拳頭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敲下去。他已經在走廊上來回踱步了十幾分鍾，作訓靴踩在地板上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喊了一句：“報告。”
    宿舍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是李昊低沉的嗓音：“進來。”
    門開了。李昊正坐在床邊擦槍，戰術手套搭在膝蓋上，作訓服領口敞著，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的疤痕。王凱則翹著二郎腿靠在床頭，手裏翻著一本戰術手冊，見徐哲進來，挑了挑眉：“喲，稀客啊。”
    徐哲站在門口，喉嚨發緊。他沒想到自己真的會來問這個問題，但自從白夜受傷後，李昊和王凱對白夜的特殊照顧越來越明顯——加訓時的額外關照，炊事班的特供病號餐，甚至連白夜偶爾的違規行為都會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
    “有事？”李昊頭也不抬，繼續擦拭著槍管。
    徐哲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作訓褲的側縫線：“班長，我……”
    “站著幹嘛？進來坐。”王凱拍了拍床沿，笑得意味深長，“大半夜的，總不會是來請教戰術的吧？”
    徐哲僵硬地走進宿舍，隨手帶上門。房間裏的溫度比走廊高一些，帶著淡淡的煙草和槍油味。李昊的床鋪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而王凱那邊則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筆記本和地圖。
    “說吧。”李昊終於放下槍，抬頭看他，“什麽事讓你半夜不睡覺跑過來？”
    徐哲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盯著地板，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班長，我想問……你們跟白夜，到底是什麽關係？”
    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一瞬。
    王凱的戰術手冊“啪”地合上，他歪著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哦？為什麽這麽問？”
    “你們對他……”徐哲斟酌著用詞，“很特別。”
    李昊的眼神微微一動，但表情依舊冷硬：“特別？”
    “他受傷的時候，你們親自送他去醫務室。”徐哲的聲音漸漸穩了下來，“訓練時，你們對他的要求比別人高，但又比誰都關注他的狀態和成績，連炊事班都給他開小灶。”
    王凱突然笑出了聲，轉頭看向李昊：“老李，咱們有這麽明顯嗎？”
    李昊沒理他，而是盯著徐哲看了整整一分鍾。徐哲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自己的臉，但他沒有躲開。
    “明天就開始考核了。”李昊最終開口，聲音低沉，“等考核結束，我再告訴你。”
    徐哲一愣：“為什麽現在不能說？”
    “因為——”李昊的指節在槍托上敲了敲，“有些事，知道了會影響判斷。”
    王凱在一旁笑眯眯地補充：“說白了，怕你分心。”
    徐哲皺眉：“我不會——”
    “徐哲啊。”王凱突然打斷他，身子前傾，眼裏閃著促狹的光，“你該不會是對我們家小白有意思吧？”
    徐哲的腦子“嗡”地一聲，耳根瞬間燒了起來：“什、什麽？”
    王凱笑得像隻狐狸：“不然你為什麽天天盯著他看？訓練時看，吃飯時看，連他睡覺你都要瞄兩眼。”
    “我沒有！”徐哲的聲音猛地拔高，又立刻壓下來，“白夜是個很好的隊友，他很優秀，我隻是……”
    “隻是什麽？”王凱窮追不舍。
    “隻是覺得他很強。”徐哲硬著頭皮說，“而且……長得好看。”
    宿舍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李昊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麵打了一拳，而王凱則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李昊深吸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徐哲，回去休息，準備明天的考核。”
    徐哲如蒙大赦，立刻轉身往門口走。他的手剛搭上門把，就聽見王凱在後麵幽幽地說：“臉都紅成那樣了，還說隻是隊友……”
    “王凱！”李昊低吼。
    徐哲幾乎是落荒而逃。
    ——
    徐哲站在走廊上，大口喘著氣，仿佛剛剛跑完十公裏負重。他的耳根還在發燙，掌心全是汗，心髒跳得像是要撞破胸腔。
    “……我對白夜有意思？”他低聲喃喃，像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腦海裏突然閃過無數畫麵——白夜在雪地裏擲出軍刺的瞬間，少年高燒時攥住他衣角的指尖，還有那雙在月光下亮得驚人的琥珀色眼睛。
    “……不可能。”徐哲用力搖頭，像是要甩掉什麽荒唐的念頭，“我隻是……”
    “隻是什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徐哲渾身一僵，緩緩轉身——
    白夜站在走廊拐角處，月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勾勒出他單薄的輪廓。白夜右臂已經好了，他拎著個水壺，看樣子是剛從水房回來。
    “你……”徐哲的嗓子突然幹得厲害，“你怎麽在這？”
    白夜歪了歪頭：“打水。”
    “哦。”
    沉默。
    徐哲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白夜的鎖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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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找班長了？”白夜突然問。
    徐哲的呼吸一滯：“……嗯。”
    “找班長問什麽？”
    “……沒什麽。”
    白夜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轉身：“回去睡覺，明天考核。”
    徐哲下意識跟上兩步：“白夜！”
    白夜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你……”徐哲的拳頭攥緊又鬆開，“你的手，能行嗎？”
    白夜側過臉，月光描摹著他的下頜線：“能。”
    徐哲還想說什麽，但白夜已經走遠了。走廊重新陷入寂靜，隻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跳聲大得仿佛全世界都能聽見。
    ——
    徐哲走後，王凱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哈老李你看到沒？那小子臉都快燒起來了！”
    李昊黑著臉把擦槍布扔過去：“閉嘴。”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喜歡小白啊？”王凱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還‘白夜長得很好看’，哈哈哈哈……”
    李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明天就考核，你別搞他心態。”
    “我搞他心態？”王凱挑眉，“明明是你死活不肯告訴他小白的身世。”
    “現在不是時候。”李昊的聲音沉了下來，“如果他知道了白鋒的事，考核時會分心。”
    王凱的笑容漸漸收斂：“你覺得小白會希望我們告訴他嗎？”
    李昊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那孩子……從來不想靠他父親的名聲。”
    “也是。”王凱歎了口氣，“不過老李，徐哲那小子……”
    “等考核結束再說。”李昊打斷他，重新拿起槍擦拭，“如果他能拿到綜合前三，我就告訴他。”
    王凱吹了聲口哨：“你這是考驗未來女婿呢？”
    “王凱！！”
    ——
    這一夜，注定有許多人無法入睡。
    徐哲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裏全是王凱那句“你該不會是對我們家小白有意思吧”。
    白夜在醫務室的臨時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月亮上。
    李昊坐在宿舍的桌前，麵前攤開一本舊相冊，指尖輕輕撫過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年輕的白鋒摟著兩個少年的肩膀，中間站著個可愛的小男孩，在他們身邊站著一個比小白夜大十二歲的少年。
    而王凱……
    王凱已經睡著了，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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