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武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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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自那鐵匠鋪聚居區離開,桓清漣的馬車早已等候在巷口。
    “顧供奉可是看出了什麽?”
    桓清漣親自為顧淵沏了一杯雨前龍井,茶香嫋嫋。
    顧淵接過茶盞,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上:
    “那位幹將師傅,激動是真的,眼底的憂慮也是真的。”
    他沒有點破。
    於他而言,這是桓家需要解決的問題。
    他負責提出要求,桓家負責滿足要求,至於能不能成,看得是做事人的手段。
    不過,他前世的記憶清晰地告訴他,昔日那柄名動天下的神劍,的的確確出自鑄兵池一脈。
    即使曾經的軌跡因他而變,但某些注定會發光的人和事,似乎還會以另一種方式回歸正軌。
    他隻是稍稍將這個進程,提前了幾年而已。
    桓清漣聞言,精致的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並未有絲毫意外。
    “供奉慧眼如炬。此事我早已查明,鑄兵池一脈雖遺失了大部分《神兵譜》,但幹將焱此人,確是他們近百年來天賦最高的匠人。”
    “我曾派人暗中買過他打的農具,一把普通的鋤頭,在他手中出來,不僅重心恰到好處,揮舞起來省力三成,其堅韌程度更是尋常鐵器的兩倍有餘。”
    “一個能將凡鐵玩出花樣的人,心中必然藏著一團不甘於凡俗的火。”
    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運籌帷幄的自信:
    “他渴望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名垂青史、重振家族聲威的機會。”“為此,他願意賭上一切。而我桓家,便給了他這個機會。”
    “一個有野心、有天賦,又被逼到絕路的匠人,供奉您覺得如何?”
    顧淵頷首,對此不置可否。
    桓清漣的眼光和手段,確實配得上她如今的地位。
    “我有一個要求。”顧淵放下茶盞,終於轉過頭,看向桓清漣。
    “供奉請講,桓家無有不從。”
    “鑄槍的全過程,我要親自參與。”
    嗯?
    此言一出,饒是桓清漣這般人物,也不禁露出一絲訝色。
    自古以來,兵器都是匠人閉門苦心鑽研的產物,哪有兵器主人親自下場監工的道理?
    顧淵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淡淡解釋道:
    “兵器有靈,若從誕生之初,便能日夜感受主人的氣息與武道真意,待到開鋒之日,人與兵器之間的契合度,將遠超尋常。更何況……”
    “我也曾聽聞過不少神兵的傳說,或許,能給幹將師傅一些微不足道的啟發。”
    前世的記憶,是他最大的寶庫。
    那些在未來才會現世的神兵,其設計理念、特性、乃至一些奇特的鍛造傳聞,都清晰地烙印在他腦海中。
    他雖不懂鑄造,但作為一個“產品經理”,提提需求、給給方向,還是綽綽有餘的。
    桓清漣心中微驚,望著顧淵,之前的那點驚訝瞬間煙消雲散。
    是了,眼前之人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能創造的奇跡,又豈是區區鑄兵一道所能局限的?
    “是清漣短視了。”
    她立刻調整心態,恭敬道,“我這便下令,將那片區域全部買下,列為桓家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期間一切用度,皆由桓家承擔,必不讓任何人打擾供奉與幹將師傅。”
    ……
    顧淵回到雲水山莊的住處時,已是黃昏。
    剛踏入院落,便見兩道絕美的身影在院中的石桌旁對坐。
    聶媚娘依舊是一身幹練的緊身武者服,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英姿颯爽中透著一股野性的魅惑。
    而她對麵,桓玉則換了身鵝黃色的羅裙,巧笑嫣然,溫婉動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
    兩人的麵前,擺著一桌精致到極點的菜肴,每一道都如藝術品般,顯然是出自名廚之手。
    “公子回來啦?”桓玉最先看到顧淵,立刻起身,如一隻歡快的蝴蝶般迎了上來,聲音甜得能膩出水來,“玉兒特意讓後廚給公子備了些清淡爽口的膳食,為您接風洗塵。”
    她說話間,眼神若有若無地瞥向一旁的聶媚娘,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微笑。
    “有勞了。”
    桓玉親自為顧淵布菜,言語間盡是關懷備至:
    “公子,您如今身份尊貴,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整個江湖的目光。”
    “這飲食起居,自然也該講究些。”
    “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武功幫不上什麽大忙,也隻能在這些小事上,為公子分分憂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盅燕窩推到顧淵麵前,又意有所指地對聶媚娘笑道:
    “聶姐姐常年在外奔波,想必對這些口腹之欲是不太在意的。畢竟,武者嘛,還是得以修行和戰鬥為重,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反倒是累贅。”
    這話表麵上是誇讚聶媚娘心誌堅定,實則暗諷她不過是個隻會打打殺殺的武夫,粗鄙不堪,不懂風雅,終究上不得台麵,難以長久陪伴在顧淵這等人物身邊。
    聶媚娘聞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如罌粟花般,美麗而危險。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最普通的青菜放入碗中,動作優雅,不疾不徐。
    “桓玉妹妹說的是。”
    她朱唇輕啟,聲音清冷、磁性,“先生身邊,需要的從來都隻是最鋒利的刀刃,而不是易碎的花瓶。刀刃飲血,自然無需佳肴點綴。”
    隨後頓了頓,美眸流轉,鼻翼微動,忽然輕蹙眉頭,看著桓玉道:
    “隻是,妹妹今日身上的香氣,似乎駁雜了些。”
    “我聞著,既有西域的‘醉紅塵’,又有南疆的‘迷迭香’,還混著一絲本地的‘茉莉白’。”
    “這般多種名貴香料混合,雖是芬芳馥鬱,卻恐氣息駁雜,擾了武者那顆需要純粹通透的道心。”
    “妹妹一番好意,可別因為心思用得太多,反而影響了先生的清修才好。”
    “你!”桓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聶媚娘的話,尖銳且獨特。
    她精心調配的香氣,本是想展現自己的品味與魅力,卻被對方說成了“心思駁雜”、“影響心境”。
    這不僅是在攻擊她的品味,更是在暗諷她心思不純,心機深沉!
    更可怕的是,對方竟能將這幾種極難分辨的香料一一聞出,這份眼力與見識,遠超她的預料。
    高手過招,一擊必中。
    可桓玉畢竟不是尋常女子,臉色隻變了一瞬,便迅速恢複如常,嬌笑道:
    “姐姐真是好靈敏的鼻子。這些香料,確實是玉兒為公子精心準備的。”
    “公子乃人中之龍,自然要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東西。玉兒愚鈍,不知哪種香氣最合公子心意,便隻能都備上一些,讓公子自己挑選了。”
    “不像姐姐,隻需做好自己便可,真是讓玉兒羨慕呢。”
    空氣中,火藥味十足。
    顧淵仿佛置身事外,自顧自地吃著飯,對兩個女人的言語交鋒充耳不聞。
    待他用完晚膳,桓清漣派人傳來了消息。
    書房內,燭火通明。
    桓清漣將一份密報遞給顧淵:
    “這是近日傳來的消息。”
    顧淵展開一看,是關於少林寺的後續。
    苦愚禪師在嵩山之役後,本就心神大創,終究是心力交瘁,沒過幾日便圓寂了。
    而阿龍,竟被苦字輩僅存的高僧破格收入門下,賜法號“難真”,意為勘破磨難,得見真我。
    “難真……”
    顧淵口中念著這個法號,眼神有些微妙。
    前世的阿龍,可是在少林做了十幾年雜役,才勉強被收入門中,賜法號“明心”,屬於最低等的明字輩弟子,隻好才慢慢異軍突起。
    這一世,因為自己的出現,他不僅提前拜師,輩分更是連跳兩級,直接成了與難嗔、難嗔同輩的“難”字輩。
    這蝴蝶的翅膀,扇得還真是有點狠。
    “還有一事。”
    桓清漣繼續道,“如今江湖上,好事者給供奉您取了一個新的名號——‘武絕’。”
    “武絕?”
    “不錯。”桓清漣解釋道,“武絕同音‘五絕’,意為和五絕並列,又亦為‘武道絕巔,天下無雙’。”
    “世人皆認為,供奉您年紀輕輕,武學造詣卻已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的年齡高度,足以與傳說中少年的武林神話並肩,遲早能超越五絕。”
    “當然……”
    她話鋒一轉,“這裏麵,恐怕也有幾分捧殺的意味。”
    “將您推到最高處,成為所有武者的目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