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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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三刻,楊十三郎的刺穗掃過天樞閣門前的青銅獬豸像。值夜的天兵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來人腰間的執法如山的令牌時,慌忙推開沉重的玄鐵殿門。
    "楊大人,永壽三千五百二十二年的蟠桃會案卷都在這了。"
    司籍仙官捧出七卷鎏金玉簡,指尖在第三卷上可疑地停頓,"隻是...這部分需要西王母手諭才能..."
    朱風的玄鐵刺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在仙官驟然慘白的臉上。
    "天樞院查案,何時需要金母批準的?"
    司籍仙官劇烈滾動了幾下喉結,展開了玉簡:
    玉簡展開時揚起陳年的香灰……正是記載著——瑤池仙子蘇照雪盜取蟠桃核,與天將韋大陀行苟且之事的案卷。
    蘇照雪偷盜桃核的畫麵……
    蘇照雪和韋大陀滾作一處的畫麵……
    一一呈現。
    楊蘇照雪羞得無地自容,看來萬人騎這綽號將跟隨自己一輩子了。
    老楊頭轉過身去,還捂住了眼睛,雖然是千年前的畫麵,也是蘇照雪認識他以前做的醜事,前前世做的風流之事,他還是不忍直視。
    老楊頭欲哭無淚,看來綠帽楊這名頭將如疽附體,名揚天庭了。
    案卷最後收錄有蘇照雪、韋大陀的親筆認罪書。
    還有金母一張書寫很隨意的一張手諭:
    “蟠桃核失竊案交由金母宮值事文淵處置。”
    沒有金母署名,但當年做整理案卷的仙官細心地標明了這是金母手諭。
    ……
    午時的天河泛著銀鱗般的波光。三月前已經提交退役奏疏的天將韋大陀喝得醉醺醺的,鎧甲歪斜地掛在身上,酒壇在腳邊滾成歪歪扭扭的一線。
    幾張畫有天庭銀甲大將衛滄溟殺入餓鬼道的巨幅全身像的《天庭晨報》就墊在他的屁股下麵。
    韋大陀在這個天河閘門擔任門禁已經一千多年了……他的副將衛滄溟如今都已經是一品大將軍,他因為和瑤池舞姬楊蘇照雪在蟠桃園苟且之時,被逮了個現行,被罰到這處閘門任八品守閘仙官,一眨眼已經這麽多年了。
    楊十三郎和韋大陀有過幾麵之緣,剛到天庭時,有過幾次到朝覲鎮壘售賣盆景的經曆。記得第一次到瑤池時,還和兩個小姨子一起特意去三休台,觀摩了韋大陀偉岸雄姿……
    那天晨光刺破雲海時,韋陀按著鎏金寶杵巡視天門。九尺高的身軀披著明光鎧,頭盔紅纓隨步伐翻湧如焰。觀者如雲,叫好聲一片……
    新飛升的兩位小姨子被擠到玉獅後看不見,差點沒哭……楊十三郎還清晰地記得那天兩位小姨子竊竊私語聲裏混著"八部天龍最俊朗的護法連他鎧甲反光都帶著梵音"
    腐木船板"吱呀"裂響,佝僂的醉漢從酒壇堆裏爬出來。
    曾經能單手降龍的手臂,如今正顫抖著摳挖壇底殘酒。褪色的舊鎧勉強裹著發福身軀,腰間寶杵早換成賒酒的木籌。
    "韋大陀大人……"
    天兵巡邏隊經過時故意高喊,驚得他往陰影裏縮了縮。酒液順著花白胡子滴在鎧甲上——閘門那上麵文曲星親筆題的"風流司閫"四字金漆,正一塊塊剝落成泥。仿佛韋大陀最後的臉麵也在剝落……
    護心鏡麵映出的臉浮腫泛青,唯有眉心那道被降魔杵反噬的裂痕,還殘留著幾分昔日金剛怒目的輪廓。
    "那天我們確實在蟠桃園..."
    看著楊十三郎帶來的一壇楊梅泡酒,韋大陀渾濁的眼球突然清明了一瞬,"但隻是她說要給我看個稀奇物事..."
    韋大陀灌了口烈酒,鎧甲下的手微微發抖。
    "那夜……我本不該去蟠桃園的。"
    酒壇重重砸在桌上……
    "蘇仙子傳音說有個稀罕物事要交給我,約我在蟠桃園西角工具房碰頭。我趕到時,她手上拿著一個桃核臉色煞白,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韋大陀突然壓低聲音,把所有人帶入了那件千年往事……
    "突然聽見外頭腳步聲,她拽著我躲進堆雜物的暗格。那麽窄的地兒……"喉結滾動)"她後背緊貼著我前胸,桃核硌在我倆之間,燙得像塊火炭。"
    韋大陀猛地扯開領口露出鎖骨。
    "您看這道疤!就是那桃核突然發燙灼的。我才說怕什麽?蘇仙子急得用手來捂——"突然哽住)
    "就在這當口,文淵帶著巡夜金甲踹開門,手裏宮燈照得我倆無所遁形。他笑得溫文爾雅,說的話卻毒得很:"二位在工具房……找什麽工具呢?""
    韋大陀一拳砸裂桌角。
    "後來我才想明白,是蘇表子用桃核打印,讓我坐實苟且之事……老子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我當年什麽女人沒有……我想不明白我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麽要害我……"
    “嗚嗚……”
    韋大陀委屈得像個孩子似的大哭起來……
    “天殺的文淵,他剝了我們倆的衣服,硬綁一起,用桃枝扛著,那蘇表子居然還笑,她居然還笑……”
    韋大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震九霄……嚇的七把叉趕緊退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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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罵我娘子一句,我跟你拚了……我娘子是清白的,她不是那種人。”老楊頭的木杖突然重重杵地。
    韋大陀一個激靈,懷裏的半塊羊脂玉佩當啷落地。玉佩斷口處爬滿蛛網般的紅絲,像被什麽活物鑽透過。
    "桃花蠱!"
    楊蘇照雪一激靈下脫口而出。
    蟠桃木杖劇烈震顫,杖頭紋路與玉佩紅絲竟產生詭異共鳴。
    千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湧入——文淵值事帶著巡夜金甲衝進工具房的刹那,蘇照雪將某物塞進韋大陀鎧甲夾層的觸感。
    蟠桃木杖劇烈震顫,杖頭的紋路與玉佩上的紅絲交織,驟然迸發出一道刺目的紅光。楊蘇照雪眼前一黑,仿佛被拉入千年前的蟠桃園——
    她看見自己蘇照雪)攥著那枚發燙的桃核,臉色蒼白地躲在工具房的暗格裏。韋大陀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前胸,手上桃核灼燒般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門外,文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快!”記憶中的蘇照雪咬牙,猛地將桃核塞進韋大陀的鎧甲夾層,“藏好它!絕不能讓文淵——”
    話音未落,門被踹開。文淵手持宮燈,笑容溫潤如玉,眼底卻冷得像冰。
    “二位在找什麽‘工具’?”他輕聲問……
    現實中的楊蘇照雪猛然回神,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煞白。
    “那不是苟且……”她喃喃道,“是文淵要搶桃核!我塞給韋大陀,是為了藏證據!”
    老楊頭一把扶住她,瞪向韋大陀:“你當年就沒發現鎧甲裏多了東西?!”
    韋大陀愣住,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他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的舊傷疤,手指顫抖著摸向鎧甲內側——
    “這裏……”他嘶聲道,“有個暗袋!”
    突然,韋大陀悶哼一聲,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他的手摸到了那個千年前的桃核……玉佩上的紅絲如活物般蠕動,順著他的指尖爬向心口。
    “桃花蠱發作了!”蘇照雪急道,“他當年中蠱太深,現在想起真相,蠱蟲要滅口!”
    老楊頭掄起木杖,猛地砸向韋大陀胸口。蟠桃木紋大亮,竟將紅絲生生逼出!蠱蟲在空中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最終化作一縷腥臭的黑煙消散。
    韋大陀癱坐在地,冷汗浸透舊鎧。他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突然哈哈大笑:“原來如此……文淵那畜生,用蠱蟲篡了老子的記憶!”
    韋大陀的核桃一掏出來,千年包漿裂開:
    第一段畫麵隻有短短幾幀,文淵正在用桃核煉製桃花盅。
    第二段畫麵:
    文淵的雲紋靴碾過蘇照雪散落的青絲,鞋底沾著韋大陀咳出的血沫。他慢條斯理地絞緊縛仙索,看著這對"奸夫淫婦"被吊在刑架上交疊的身影,嘴角浮起一絲溫潤如玉的笑。
    "蘇仙子骨頭真硬。"他指尖撫過蘇照雪紅腫的顴骨,突然掐住她下巴灌入桃花酒,"可這加了瑤池寒泉的醴泉釀,專化仙骨——"
    酒液從她嘴角溢出,滴在下方韋大陀袒露的胸膛上。文淵突然拽起韋大陀的頭發,強迫他仰頭承接那些混著血與酒的液體:"韋將軍也嚐嚐,這可是用你送她的定情玉佩溫的酒!"
    青銅藥盞傾斜,盞中黑稠藥汁映出文淵扭曲的臉——
    蘇照雪咬爛的唇瓣滴血如桃瓣,
    韋大陀崩斷的指甲嵌進她腕間縛仙索,
    而文淵袖中滑出的《認罪書》。
    “謄寫一遍,簽了吧!”
    “這王八蛋太卑鄙了,用桃花盅迷人心性,偽造認罪書 。”
    七把叉狠狠罵道。
    韋大陀千年前來一直以為自己是被蘇照雪和文淵合夥陷害,雖然想不明白為什麽?但就這麽恨了一千多年,原來答案就在自己的懷裏。
    “我是個粗人啊!一千年來,我怎麽就不摸摸暗袋呢?”
    韋大陀捶胸頓足好一會兒,“楊君司,你要替我做主啊?我比熊羆還冤啊?熊羆和我情同兄弟,他和碧霞、晴雲兩個情同父女,他們三年一約,怎麽會殺了她們……”
    “熊羆確實是冤枉的……首犯閻羅惡屍已經正法,從犯毛竹仙現在天庭通緝緝拿當中。天網恢恢,一個也不會漏。”
    楊十三郎收劍入鞘,冷笑:“現在,該找文淵算總賬了。”
    遠處,文淵閣的鍾聲幽幽傳來,仿佛在嘲笑這場遲來千年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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