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殘魂一箭破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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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槐在楊十三郎和七把叉的肩膀上跳來跳去,就像一隻不安分的猴子……
    禁軍們的影子連成一片,邊緣處生長出細長的黑色觸須,如同腐爛的根須探入虛空。
    那些觸須並非靜止,而是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吮吸空氣中殘餘的光線。
    七把叉走在垂拱殿的台階上,發現自己的靴底不知何時已經陷入地麵半寸……
    青石磚變得鬆軟如腐肉,每走一步都會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帶著鐵鏽與檀香混合的古怪氣味。
    七把叉的舌頭像厚了一寸有餘,都頂到上顎了。
    白眉的雷擊木杖插入地麵時發出"嗤"的聲響,像是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
    杖身上突然裂開細密的紋路,滲出琥珀色的樹脂,那些樹脂落地後竟像活物般蠕動,形成一個個微小的八卦圖案。
    "這不是尋常邪術。"
    白眉元尊的聲音不高,但特別清晰,"這是"影蝕"——以龍氣為食,吞國運而長。"
    他的白眉毛已經很長了,還在長……也不是滴水成冰的季節,須梢結著細小的霜晶,"趙光義臨死前,把大宋的根基蛀空了。"
    高階之上,八賢王趙元儼終於站定在整個皇城的中心,不,整個帝國的正中心……靜立如鬆。
    素白狐裘在晨風中輕揚,衣袂翻飛間露出心口處嵌著的那枚弑神釘——釘尾纏繞的半截臍帶已經發黑,像一條幹癟的蛇蛻,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的麵容仍保持著親王特有的雍容,唯有嘴角的弧度太過完美,像是被人用絲線精心縫合出的微笑。
    "三百年前,太祖在陳橋驛披上黃袍時......"
    八賢王開口,聲音忽然變得蒼老沙啞,像是千萬個聲音疊加在一起,"你們真以為,那件黃袍隻是普通的龍袍?"
    楊十三郎的玄鐵刺突然震顫,刺尖迸發出幽藍色的冷光。
    但就在他踏前一步時,腳下的青磚突然軟化,無數細如發絲的黑線從磚縫中鑽出,順著他的靴麵攀附而上。
    那些黑線碰到玄鐵刺的瞬間,刺身上七道血槽突然變得猩紅,像是被無形的血液注滿。
    "沒用的。"
    八賢王輕撫心口的弑神釘,指甲不知何時已變得漆黑發亮,"你的玄鐵刺是用楊業的血淬煉的,而楊業的魂魄......"
    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個漆黑的洞,"早就成了大宋的養料。"
    洞中隱約可見一團蠕動的黑影,每當黑影收縮時,整座皇城的地麵就隨之震顫。
    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像是千萬具提線木偶在同時移動。
    一隊禁軍機械地邁進,他們的眼球已經完全變成灰白色,瞳孔裏爬滿細小的黑絲。為首的統領雙手捧著一卷明黃詔書,詔書的邊緣滲出暗紅色液體,在青石板上滴出梅花狀的痕跡。
    "血詔......"
    白眉的銀須突然繃直,"是太祖親筆?"
    八賢王接過詔書,明黃絹布展開時發出撕裂般的脆響。
    上麵的字跡不是墨色,而是深褐色的血痂,每一個筆畫都在微微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卵正在孵化。
    當詔書完全展開時,那些血字突然浮空而起,在空中組成一幅詭異的畫麵——
    年輕的趙匡胤站在陳橋驛的軍帳中,手中捧著的不是黃袍,而是一卷滴血的詔書。
    帳外跪著的將領們,每個人的影子都連成一片,像一張巨大的黑毯,毯下有什麽東西在緩緩蠕動......
    "開寶九年,朕以血立誓。"
    八賢王的聲音忽然變成趙匡胤的腔調,喉結處浮現出細密的鱗片,"凡我趙氏子孫,當以國運為祭......"
    話音未落,整座皇城突然劇烈震動!地麵裂開無數縫隙,每一道裂縫中都伸出蒼白的手骨。
    那些手骨抓住禁軍的腳踝時,士兵們的皮膚立刻變得灰白透明,像被抽幹汁液的蠶繭。
    更可怕的是,裂縫深處傳來"咚咚"的悶響,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地底翻身。
    七把叉突然捂住心口——那裏的皮膚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黑色符文,符文的線條像活物般往皮肉裏鑽。
    他撕開衣襟,發現符文周圍已經長出細小的黑色絨毛,每一根絨毛頂端都帶著針尖大的吸盤。
    "從你踏進皇城的那一刻起......"
    八賢王的聲音又變回自己的,卻帶著詭異的回聲,"你的影子就已經不是你的了。"
    楊十三郎突然暴起,玄鐵刺直取八賢王咽喉。
    ——廢話有點多了,不是誰贏了誰說了算嗎……
    但刺尖在距離目標三寸處突然停滯——七把叉的影子竟然自己動了!黑影化作繩索,死死纏住楊十三郎的手臂。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影順著刺身攀附而上,在玄鐵表麵蝕刻出細密的紋路……
    白眉元尊的雷擊木杖突然炸裂,露出裏麵漆黑的芯子,"整座皇城已經成了活祭壇......"
    就在此時,楊十三郎懷中的虎符突然飛出,與空中的兩枚虛符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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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的虎符爆發出刺目的血光,光中浮現的畫麵讓八賢王第一次變了臉色——
    燭影搖曳的寢宮裏,趙匡胤的斧頭確實劈向了自己的影子。
    但在影子被劈開的瞬間,有什麽東西從影子裏鑽了出來,飛快地鑽進了站在一旁的趙光義的口鼻中......
    楊十三郎恍然大悟,"當年從影子裏逃出來的"東西",一直藏在趙光義體內。"
    八賢王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心口的黑洞劇烈收縮。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箭簇上刻著的符文在空氣中劃出青色軌跡。箭矢精準地射中弑神釘,釘身"錚"地迸出一串火星。
    八賢王發出痛苦的嚎叫,弑神釘竟然被震鬆了!釘尾纏繞的臍帶寸寸斷裂,化作黑煙消散。
    眾人回頭,隻見宮牆的飛簷上,站著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少年。
    他手持長弓,腰間掛著的銅鈴無風自動。
    當少年取下銅鈴輕輕一晃時,整座皇城的影子突然劇烈扭曲,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揉皺的宣紙。
    "德昭......"
    白眉元尊認出來了。
    少年沒有回答。他的身體在晨光中漸漸透明,唯有銅鈴的響聲越來越清脆。
    當第八聲鈴響時,八賢王心口的弑神釘終於脫落,帶出一股粘稠的黑霧。霧中隱約可見一張扭曲的人臉,正發出無聲的尖叫。
    楊十三郎的玄鐵刺脫手飛出,刺尖穿透黑霧將其釘在地上。
    霧中的人臉掙紮著,最終化作無數細小的黑蟲四散奔逃。
    而那個射箭的少年,也在第九聲鈴響時徹底消散,隻剩下一串銅鈴從空中墜落。
    白眉接住銅鈴,發現內壁上刻著兩個小字:
    "贖罪"
    "是德昭的殘魂。"
    白眉元尊摩挲著銅鈴上的刻痕,"他用最後的力量......護衛大宋趙家子弟。"
    話未說完,整座皇城突然陷入死寂。
    禁軍們紛紛倒地,影子恢複了正常。
    八賢王這時已經癱軟在台階上,心口處隻剩下一個漆黑的洞……
    附在大宋趙家身上的幾百年的“影蝕”,終於很不情願地離開了他的身體。
    “成了,成了……”
    深宮內,一群道士個個歡呼雀躍,擊掌相賀……
    ……
    躺在仙鶴寮君司府藥房裏的李後主李煜,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把正在調藥的金羅大仙嚇了一大跳。
    “你個死鬼,再敢嚇我一次,看我怎麽給你按個豬頭上去……”
    其實李煜早就醒了,隻是他覺得很累很累,不願意睜開眼睛罷了……千年了,亡國之恨,奪妻之仇,無時不刻在折磨著他——
    每一次小周後進宮回來,李煜都在腦子裏勾畫一幅幅恥辱的畫麵:
    趙光義斜倚在龍紋禦榻上,指尖叩著案幾上那卷《李煜詞集》,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如蟒。兩名內侍架著小周後跪在階下,她的金縷鞋已被剝去,素白的羅襪染著斑駁墨跡——那是白日裏李煜新寫的《浪淘沙》被撕碎時濺上的殘痕。
    "念。"趙光義突然將詞集擲在她麵前,書頁翻飛間露出"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朱批,"朕要聽聽,亡國之君的詞,究竟有何等魔力。"
    小周後顫抖的指尖撫過"林花謝了春紅"一句,嗓音卻出奇平靜:"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大聲些!"趙光義一腳踹翻鎏金炭盆,火星竄上她裙角,"胭脂淚,相留醉——後麵是什麽?"
    "幾時重。"她突然抬頭,眼中映著燃燒的裙裾,"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趙光義喉結滾動,猛地扯住她長發逼她後仰。詞集散落,露出扉頁上李煜的親筆題簽——"嘉敏雅賞"。
    他暴怒地將那頁紙按在她臉上:"看清楚!你現在是朕的——"
    濃墨蹭滿她蒼白的臉,像一副被雨水泡爛的麵具。當龍袍壓下來時,案頭燭火"噗"地熄滅,唯有那冊詞集無風自動,翻到《子夜歌》那頁:
    "人生愁恨何能免..."
    墨字在黑暗中滲出細小的血珠。
    直到第三天晚上……燭火幽暗,小周後鬢發散亂,羅衣染塵,踉蹌跌入內室。李煜慌忙上前攙扶,卻見她頸間淤紫如梅,唇邊血痕未幹。
    “陛下……”她嗓音嘶啞,似被火灼,“趙光義他……他逼我……”
    李煜雙手劇顫,忽將案上詞稿盡數掃落!墨點飛濺如淚,紙上“故國”二字被汙得模糊不清。
    “無用!朕無用啊!”他猛然捶胸,玉扳指崩裂,指縫滲出血珠,“竟連自己的妻都護不住……”
    小周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指甲深深掐入他皮肉,眼中卻燃起鬼火般的幽光:“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李煜怔住。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他慘白的臉——那一瞬,他眼底竟浮出與詞句婉約截然相反的猙獰。
    “好…好!”他嘶聲大笑,突然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案頭未幹的《虞美人》上。墨血交融,詞句竟如活物般扭動起來:
    “朕以血為咒……趙氏子孫,必永世骨肉相殘!大宋江山,終有一日被影子啃成空殼!”
    狂風驟起,燭火倏滅。黑暗中,小周後的耳墜叮當一響——那原是南唐宗廟的鎮魂鈴。
    翌日,宮人發現違命侯府的槐樹一夜枯死,樹心蛀空,內裏爬滿黑蟻,蟻背皆生人麵。
    ……
    “沒那麽容易!”
    李煜突然又大喊了一聲。
    “啪!”
    一張剛塗好膏藥的“壯骨膏”,帶著火爐的溫度啪地貼在了李煜的嘴上。
    “我最反感對我不信任的病人!”金羅大仙自言自語道。
    ……
    楊十三郎望向北方——那裏的天空上,一片巨大的黑影正在緩慢移動,像是整座城池的影子脫離了地麵,正向幽州方向飄去......
    "那東西去找新的宿主了。"
    七把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沫裏帶著細小的金色顆粒。
    鐵鏽味沒那麽重了,他動了動舌頭,似乎薄了一些。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邊緣處那些黑色絨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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