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會把她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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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晨霧還未散盡,小徑蜿蜒伸向山腳下的集鎮,路上隻有腳步聲和偶爾的鳥鳴。
張九思落後她半步距離,目光落在前方那道背影上,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離想起方才離開阿貴家時她那副倉惶又氣惱的模樣
發絲微亂,嘴唇微微發腫,像是受了極大委屈,又強忍著不肯發作。
一看就是被族長……惹了。
他抿了抿唇,手指碰到兜裏幾個野果,那是他出門前從阿貴家桌上順的。
盛葳正悶著頭走,一隻長手從旁伸來,托著顆紅彤彤的果,她怔了怔,抬手接過。
盛葳抬起頭,試探他道:“張九思,如果你家族長欺負我,你會怎麽辦?”
張九思沉吟片刻,那雙沉靜的眼睛此刻異常明亮,注視著她,極其認真地答道:
“拿我出氣。”
“哼,你倒是會做人情。”她果斷把果子往他懷裏一扔,頭也不回地走。
張九思也不惱,默默接住果子,從腰間抽出匕首削起皮來,想著自己沒說錯什麽。
果皮簌簌落下,露出晶瑩的果肉,他把削得幹幹淨淨的果子重新遞過去。
“要不要吃隨你。”他聲音平靜,“削皮的功夫不能白費。”
盛葳瞪他一眼,還是接過,邊嚼邊含糊地問:“知不知道我帶你去鎮上幹什麽?”
張九思的目光在她沾著果汁的唇角停留幾秒,又很快移開:“做什麽都可以。”
“還能幹什麽?既然是要盜墓,當然要準備點必要的東西。”她胸有成竹道。
張九思呼吸突然一滯,他停下腳步,目光帶著審視卻並不意外,像是在權衡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地點就在羊角山,對不對?”盛葳停下腳步,指尖戳上他胸口。
“你肯定知道點什麽,老實交代。”
張九思低頭看了看,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盛葳一驚,卻見他隻是拿過那個果子。
他垂眸看著上麵整整齊齊的牙印,像某種小動物留下的痕跡:“怎麽不吃了?”
“澀口,不好吃。”盛葳癟癟嘴,像隻挑剔的貓,隨手扯了片葉子撚手。
他神色自若地就著牙印的位置咬下去,汁液在口中漫開,咀嚼幾下才緩緩開口:
“張家曆來有規矩,族人死後皆入張家古樓,若屍骨無法帶走,則取右手帶回。”
“砍右手是因為你們都有發丘指嗎?”她伸出食指和中指並攏模仿探洞的樣子,
“那要是像我這種沒練過的,以後死了怎麽辦?”這話問得天真又殘忍。
張九思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眼底罕見地掠過一絲笑意,聲音也柔和了幾分:
“其實隻是一種象征,是要取身體的一部分,隻不過發丘指有代表性,也比較方便,本身也隻是盜墓的手段,不是目的。”
他三兩口吃完果子,連果核都沒剩下,繼續解釋道:
“張家古樓是張家的葬墓群,但位置也並不是固定不變,必須建在龍脈中靈氣最盛的地方,納氣運以養族魂,等一地的氣運耗盡,古樓又會尋新脈而遷移。”
“如今的張家古樓就在這裏,巴乃。”
盛葳恍然:“難怪金萬堂說什麽建築結構,看來考察隊也是衝著張家古樓來的。”
她秀眉微蹙,疑惑道,“可那就是個墳墓圈,有什麽可圖?難道還跟長生有關?”
“古樓確實很神秘,采用樣式雷構造,有些東西普通族人都無權知曉,裏麵機關遍布,曆來隻有張家人能進入,外來人……”
張九思沒有說完,眼神卻冷了下來。
集市上,兩人穿梭在攤販之間,買了些食物和基礎裝備,這裏的物資匱乏得令人咋舌,別說黑市,連像樣的武器都難以尋覓。
最終他們在一個賣獵具的攤前停下,至少這裏的人還保持著打獵的傳統。
“我做獵槍都幾十年了,送五發子彈。”老漢保證道,“打野豬都夠用哩。”
張九思默默付錢,將東西背在肩上時蹙了下眉,這種粗製濫造的土槍後坐力太大。
“將就著用,總比赤手空拳強。”盛葳站起身,將買好的食物和工具放進背包。
兩人開始往回走,盛葳注意著避開腳下汙水,目光無意間掃過前方十米處。
有輛黑色轎車靜靜停在路邊,車窗貼著深色膜,與周圍破舊的三輪摩托格格不入。
盛葳多看了兩眼,正要收回視線,駕駛座的門突然打開,一條修長的腿邁出來。
接著是熟悉的高馬尾,墨鏡遮住大半張臉,但那個利落的下頜線和緊抿的唇——
“阿寧?!快躲!”盛葳倒抽一口涼氣,猛地拽住張九思衣角打算閃人。
幾乎是同一瞬間,張九思已做出反應,抓住她帶得旋了半圈,將她攬進懷裏。
他手臂環過她的肩背,手掌恰好護住她的後腦,這姿勢看起來像是情侶在街頭旁若無人的溫存,自然得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盛葳的臉被迫埋在他胸前,鼻尖撞上硬邦邦的胸肌,還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走了嗎?”她悶在他胸口裏小聲問,大腦正飛速運轉著,阿寧怎麽會在這?
張九思的目光越過她發頂,看見那個女人正彎腰在和車裏的人說話。
“還在。”他低聲回應,低沉的聲音直接在胸腔裏共鳴,震得她耳膜微癢。
這一動,他手臂又不著痕跡收緊幾分,也讓盛葳完全嵌進他懷裏,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腹部緊實的肌肉線條和體溫。
他的指尖在她腦後極輕地摩挲一下,像是無意識的安撫,又像克製的試探。
半分鍾後,轎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
張九思慢條斯理地鬆開力道,盛葳立刻探頭望去,隻看見轎車揚長而去的尾煙。
“車裏還有人,”旁邊傳來異常冷靜的聲音,“後座有個穿西裝的白人老頭。”
盛葳的臉色瞬間變了:“裘德考……他居然親自來這種地方,很可能是為張家古樓來的。”她抓住張九思的手腕篤定道。
不過來都來了,就不能讓他輕易回去。
驀地,一個驚人念頭在腦中悄然而生。
張九思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他的掌心溫熱幹燥:“我們馬上回去。”
回程路上,張九思始終走在靠街一側,有輛摩托突突著擦過時,他攬住盛葳的腰往懷裏帶,車過去後手也遲遲沒有鬆開。
“抱歉。”他說得毫無誠意。
盛葳滿腦子都在盤算著怎麽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根本沒注意這些小動作。
在某些無硝煙的戰爭裏,有人明刀明槍,有人暗度陳倉,而有的人……
“什麽?!她又偷偷跑了?!”
無邪的聲音猛地拔高,他氣得一腳踹在旁邊竹筐上,裏麵的山貨滾了一地。
“你就這麽讓她走了?”他扭頭對著張啟靈咬牙切齒地質問,像隻要咬人的小狗。
張啟靈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目光投向遠處,仿佛那裏有他追尋的答案。
“天真你小點聲,”胖子蹲在一邊嗑瓜子,噗噗往地上吐:“小哥,不是胖爺我說你,那妹子是個愛跑的主兒,你好歹……”
張啟靈淡漠的眼風掃過來,兩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雞,後半截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胖子訕訕地摸摸鼻子,聲音低了下去:
“好歹問問她去哪兒了啊,居然不帶咱們,偏帶那個什麽九兄弟,怪急人呢……”
“她說會回來。”張啟靈終於轉過身,聲音聽不出半點波瀾。
三人沿著山路往地址走,無邪胸膛裏那股鬱氣卻越積越沉,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小哥,”無邪快走兩步,幾乎與張啟靈並肩,“她真沒說她去哪麽?”
他明知答案卻忍不住再次追問,仿佛多問幾次就能從那張平靜的臉上摳出點線索。
“她肯定又是有什麽危險的事情要去自己做……”無邪苦笑起來,透著疲憊無奈。
“小哥你不知道,微微比你還會玩失蹤,她說會回來?沒準兒就是誆你的!”
他頓了頓,語氣尖銳,“上次塔木陀,她答應在營地等我們,結果一轉身就……”
胖子趕緊附和:“是啊小哥,上回她想單獨開溜,直接給胖爺我打暈了,小盛同誌這習慣沒準兒就是跟你學的!”
張啟靈腳步聞言微頓了一下。
忽然,他開口,聲音不高:“不會。”
無邪下意識追問:“什麽不會?”
張啟靈的目光掠過他們,那眼神平靜得可怕,語氣十分篤定:“她不會跑。”
又頓了頓:“我會把她抓回來。”
“……?”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
無邪和胖子僵著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驚駭,仿佛第一次認識麵前這人。
胖子幹笑兩聲想緩解氣氛:“那什麽,小哥,你這話說得怎麽跟黑社會似的。”
但張啟靈已經繼續往前走,他的背影在濃霧中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獨。
“天真,”胖子湊過來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小哥失憶後,對妹子的態度有點……邪乎?”
無邪沒有回答,他隻是盯著前方那個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心裏同樣悶得發慌。
抓回來……
是啊,為什麽不抓回來?
這個野蠻的想法狠狠紮進混亂的思緒裏,竟讓他生出一種幾乎認同的戰栗。
他又何嚐不想像小哥那樣,直接用壓倒性的力量和決斷將她牢牢鎖在身邊。
他其實早就察覺了,盛葳的不對勁。
而且是從塔木陀回來之後才就開始的。
他已經問過她在隕玉裏看到了什麽,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有青銅和西王母的幹屍。
可這些無法解釋為什麽小哥出隕玉後就失憶,而她是昏迷不醒,為什麽她醒來後看人的眼神總是藏著說不清的驚惶疏離。
一次次的輕描淡寫,一次次自作主張的行動,幾乎都是在把他們隔絕在真相之外。
信任在被反複的“背叛”中磨損,擔憂在無數次的“失控”裏發酵變質。
一股陰暗的念頭在他心底悄然紮根:
她到底在尋找什麽?她到底要去哪裏?她是不是哪一天……終究會一去不回?
如果言語和懇求留不住,如果信任和關懷換不來坦誠,那……
是否真的隻剩下那一條強硬的路?
把她牢牢地鎖在視線之內,哪怕……
胖子看著無邪變幻莫測還趨於陰鬱的神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裏嘀咕:
今天這倆人是怎麽回事?一個比一個嚇人,這架勢怎麽看怎麽像要去搶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