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下次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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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葳和張九思回到阿貴家時已是日頭高懸。村子裏不少村民都步履匆匆往北邊趕。
    他們抬頭望去,隻見那邊騰起一束煙柱,空氣中還隱約飄散著焦糊的氣味。
    “那邊怎麽了?”盛葳蹙眉問道。
    正好雲彩從屋裏出來:“小盛姐姐你們回來啦,,我們這兒夏天幹熱,起山火也是常有的事,看著煙近,其實遠著呢。”
    “他們還沒回來?”盛葳更關心這個。
    “還沒見人影哩。”雲彩搖搖頭。
    盛葳沒再多問,轉身上了樓回房間,她關上門,拿出衛星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電話幾乎是響了兩秒就被接起,那頭傳來一個慵懶帶笑的低沉聲線:
    “難得微微主動來電,張某真是受寵若驚。”
    是張日山。
    “少廢話,”盛葳懶得跟這隻陳年老狐狸繞彎子,語氣冷淡:“我現在要知道當年九門考察隊到巴乃去的真正目的。”
    “你不清楚,就去找清楚的人,我相信以張副官的能耐,這點事不至於辦不好。”
    電話那頭的人低低地笑了起來,似乎絲毫不因她命令的語氣著惱,反倒縱容:
    “小姐既然肯開這個口,張某自然全力以赴,隻不過……微微,”
    他話鋒微妙一轉,語氣微沉,“巴乃那地方水深,當年的事牽扯太多,難保現在沒有眼睛還在盯著,你當真要蹚這渾水?”
    “不勞你操心。”盛葳硬邦邦地回道,她沉默片刻,忽然發問,“對了,你家張大佛爺死後,屍體……也在張家古樓裏嗎?”
    電話那端驟然安靜了。
    久到她以為信號中斷時,他才重新出聲,聲音褪去了幾分玩笑,隻剩下審慎:
    “沒有,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哦,沒什麽,隨便問問。”盛葳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張日山似乎歎了口氣,才緩緩說道:
    “微微,實話告訴你,當年的考察隊去巴乃,是上麵直接安排的,很多檔案至今仍是絕密被封存著,所以能查到的也不多。”
    “我隻能告訴你,那支隊伍明麵上是考察,實際上……是去送葬的。”
    “送葬?”盛葳的心猛的一跳,“送的是誰?”
    “……”張日山再次沉默下去,顯然這是一個不能觸碰的禁區。
    就在這時,盛葳聽到門外傳來響動,夾雜著胖子罵罵咧咧和無邪焦急的聲音。
    “我有事,先掛了。”她不等張日山回應,立刻掛斷電話。
    她拉開門,門外的光景讓她愣了一下。
    張啟靈看起來有些狼狽,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角,不知是汗還是水,衣服沾著些泥汙和焦黑痕跡,臉頰還有幾道淺淡血痕。
    他手裏拿著一小瓶藥,就這麽直挺挺地杵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你……”盛葳被他這一身驚住,倏然想起那山火,“你們去的地方燒起來了?”
    張啟靈沉默地點點頭。
    “那你還站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處理傷口上藥?都沒事吧?快去把衣服換了。”
    盛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經曆過早上那茬之後,下意識想避開單獨相處。
    然而張啟靈直接裝作沒聽見,隻是麵無表情直勾勾盯著她,目光掃過藥瓶又抬起。
    無聲的壓迫感在燥熱空氣裏彌漫開。
    盛葳鬼使神差地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讓她幫他上藥。
    盛葳被他這近乎直白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退讓道:“那……下去讓雲彩找……”
    可張啟靈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他一把扣住她手腕不容分說將她往房間裏一推,同時長腿一勾,頭也不回地徑直帶上房門。
    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落。
    光線一下變得有些昏暗,盛葳的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兩隻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她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挺害怕張啟靈的。
    但他似乎真的隻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上藥,拉過小板凳坐下,藥瓶放在腳邊,指尖搭在膝頭,像等待主人包紮的大型猛獸。
    還繼續抬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安安靜靜看著她,姿態甚至稱得上……乖巧?
    她甚至差點以為剛才他那一連串的強勢是她的錯覺。
    盛葳看著那雙執拗的眼睛,簡直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認命地走上前撿起藥瓶。
    “頭抬起來點,先擦臉。”她擰開藥瓶,伸指輕輕挑起他下巴尖,示意仰頭。
    他順從照做,將咽喉完全暴露在她的視線下,眼睛卻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手拿開。”盛葳忽然道,眉頭微蹙。
    張啟靈的手不知何時扶在她腰間,帶著灼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熨燙著她的皮膚,存在感強得讓她根本無法專心。
    張啟靈聞言非但沒鬆手,反倒叛逆地收緊手臂,將她更穩固地圈在自己身前。
    他仰著頭看她,眼神專注認真,忽然沒頭沒尾地低聲說了一句:“下次帶我。”
    盛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用力拍開他箍在自己腰側的手,語氣硬邦邦的:
    “我想帶誰帶誰,輪不到你指定。”
    張啟靈麵不改色,任由她拍打,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態度卻十分強勢:
    “你帶上我,或者,我跟著你。”
    “你選。”
    盛葳的動作瞬間僵住,這句話簡直該死的熟悉,一段塵封的記憶倏然襲上心頭。
    那時還是西沙之後,當時她想著擺脫這個人,準備改票結果被這家夥堵個正著。
    他當時也這樣,用這雙黑得嚇人的眼睛看著她,淡定地說出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你跟著我,或者我跟著你,你選。”
    時光在這一刻重疊,他還是那個張啟靈,擅長用最平靜的語氣耍最無賴的手段。
    盛葳氣得牙癢癢,憤憤地撕開創可貼,力道難免重了些,“啪”地一下摁他臉上。
    張啟靈動也不動,仿佛感覺不到疼,看著她臉上染上層薄怒,眼底掠過一絲滿意。
    “行了,”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命令道,“髒衣服脫了,自己看還有沒有傷。”
    張啟靈依言開始拉開拉鏈。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一把大力推開。
    “微微你回來了?!”無邪灰頭土臉衝進來,笑剛掛上嘴邊就看到房間裏的情景。
    張啟靈衣衫半解坐在凳子上,盛葳站在他敞開的兩腿間給他上藥,兩人距離極近。
    “……你們在幹嘛呢?”無邪憋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臉霎時就黑沉下去。
    他看著眼前這莫名和諧又曖昧的畫麵,腦子裏一團亂麻,想起剛剛回來時的情形。
    他們先帶著小哥去了村裏那個赤腳醫生那,因為小哥的手背有些燙傷和水泡。
    他們也看到他身上的細小劃傷,自己和胖子都勸他一起弄,結果這祖宗倒好,對村醫的招呼充耳不聞,拿了瓶藥就走了。
    當時他們還以為小哥嫌麻煩,或者不在意這點小傷,畢竟對他而言可能不算什麽。
    結果……無邪看著眼前這一幕,再對比剛才在醫生那一副冷臉拒絕幫助的模樣……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竄進無邪的腦海:
    這家夥,該不會是故意拿著藥回來找微微吧?是為了讓她親手處理他臉上的傷?!
    這心機……無邪內心簡直掀起滔天巨浪,被這荒唐的念頭震得外焦裏嫩。
    小哥確定是失憶?不會是換了個人吧?
    盛葳頭也沒抬地看著張啟靈肩胛處一道淺淺的擦傷扔過棉簽,語氣平淡道:
    “怎麽,你也受傷了?來得正好,省得我一會兒再下去找你們,不過你先去把胖子和九思都叫上來,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無邪還沉浸在“原來小哥這麽腹黑”的驚愕中,像個木樁似的杵在門口。
    他看著小哥那張貼著創可貼的臉,依舊沒什麽表情,但莫名透著一股“得逞”。
    ……錯覺嗎?
    ——
    房間裏的氣氛逐漸凝重起來。
    胖子比劃道:“突然地板底下冒出個人來,跟鬼似的,小哥跟他過了幾招,那人滑不溜手,我們追出去沒多遠就跟丟了。”
    “那箱子小哥說危險,結果半道上摔開掉出來個鐵疙瘩,我們連是啥都不知道。”
    他拍了下大腿,“結果後麵樓突然也著了,小哥二話不說就往火裏衝去搶照片。”
    無邪臉色蒼白,接口道:“火起得太過蹊蹺,但現在照片也沒了……”他聲音低沉下去,那些照片是小哥記憶的唯一線索。
    盛葳聽完,手指敲著桌麵沉吟道:“那個神秘人,看清長什麽樣了嗎?”
    無邪和胖子都搖頭,無邪努力回憶著:
    “他蒙著臉呢,但是……那個身形很怪,有點駝背,像是塌肩膀,我感覺很像之前楚光頭給我的那個照片上的鬼影。”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啟靈忽然開口,聲音篤定:“他身上,有和我一樣的紋身。”
    盛葳和張九思迅速交換眼神,道:“我懷疑,之前偷窺我的那個影子,也是他。”
    張九思站在窗邊,目光掃過樓下院子裏正在晾曬衣服的雲彩,冷靜地吐出幾個字:
    “這裏的村民,有問題。”
    這話瞬間讓他們立刻明白言外之意。
    那個塌肩膀能精準掌握他們的行蹤,在暗處窺伺並突然發難,必然有人作為眼線。
    而最了解他們動向、又能不著痕跡地傳遞消息的,無疑就是正借宿的阿貴一家。
    “你的意思是,阿貴叔他們……”無邪的聲音有些發幹,心中一時複雜起來。
    盛葳點了點頭,神色凝重:“現在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但我們得更加小心。”
    “而且,還有個更壞的消息。”
    無邪心頭猛地一跳:“什麽消息?”
    “我們去鎮上趕集買裝備的時候,”盛葳壓低了聲音,“看到阿寧團隊的人了。”
    “阿寧?!”胖子驚得差點跳起來,“他們怎麽陰魂不散?!哎等等……”
    他忽然反應過來,眯起小眼睛,“不對啊妹子,你剛才說買裝備?你要幹啥?”
    盛葳迎上他們三人的目光,淡定道:
    “當然是下地,不然我來度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