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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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鈴響時,王盟正坐在電腦前打哈欠,抬頭看見走進來的盛葳,臉上頓時一喜:
    “盛小姐?!”王盟連忙站起身,“您怎麽來了?快請進!”
    他一邊招呼,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王盟能明顯感覺到,她和上一次來杭州時有些……不一樣了,變得讓人一眼看不透……
    “王盟,好久不見,”盛葳對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無邪在嗎?”
    “在在在!老板剛出去辦點事,我馬上給他打電話!”王盟忙不迭地應道。
    沒過多久,無邪就風風火火地從外麵趕回,距離小哥進入青銅門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他心裏的那塊大石頭始終沒能落地。
    此刻看到站在吳山居裏的盛葳,他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心又立刻提了起來。
    “微微,”無邪壓下心中的悸動,盡量自然地笑了笑,“你怎麽來了?屋裏坐。”
    盛葳接過遞來的茶杯,語氣淡定:“我打算回一趟蘇州老家看看,處理點舊事,覺得反正離杭州不遠,就順路過來看看你。”
    無邪看著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出一絲情緒,比如悲傷,比如不舍,但他失敗了,她的情緒控製得太好,好到讓人心慌。
    “哦,回蘇州啊……”他順著話接下去,“是有什麽事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一點私事,隻是打掃一下。”她抿了口茶,抬眼看向無邪,問道:“你三叔留下的那些攤子,處理得還順利嗎?”
    無邪見她不願多談自身,也就作罷:
    “唉,事情是多,但好在都還在可控範圍內,長沙那邊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了。”
    他頓了頓,“我也跟潘子說了,讓他別再跟著我折騰了,在老家好好過日子吧。”
    提到潘子,無邪語氣裏帶著一絲慶幸。
    盛葳點了點頭,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壁:“那就好,但你還是小心為妙。”
    “我明白。”無邪知道她意有所指。
    盛葳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無邪,我能再借一下你爺爺留下的那本筆記看看麽?”
    無邪愣了一下,他記得她之前應該已經看過了,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起身:
    “當然可以,你等等,我去拿。”
    他很快從裏間取來那本筆記,忍不住問了一句:“微微,你怎麽突然想看這個?”
    筆記裏記錄著不少他爺爺年輕時的奇聞異事和一些關於老九門眾人的零散秘辛。
    盛葳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個無關的問題:“無邪,你有過做怪夢的經曆嗎?”
    “怪夢?你指的是哪種啊?”
    無邪被她問得有些茫然,他做過光怪陸離的夢不少,尤其是下地之後就更是頻繁。
    “就是一些看似無厘頭的畫麵,或者是不屬於你經曆過的事。”盛葳換了個解釋。
    “比如夢到一些你認識,但不該出現在你夢裏的人,某些畫麵覺得真實又陌生。”
    無邪遲疑著點了點頭,“有是有,微微你問這個幹什麽?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盛葳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然:
    “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我們兩個的經曆,在某些方麵……或許有些相似。”
    相似?這指的是?無邪心中疑竇叢生。
    她站起身,將筆記小心收好:“東西我借走了,看完就還你,我就不多打擾了。”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無邪,日光從門廊斜照進來,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無邪,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輕聲說道。
    所以有些痛苦,我希望你來不及承擔。
    這句話沒頭沒尾,卻讓無邪的心猛地一沉,想問她什麽意思,她卻已經轉身離開。
    無邪站在原地,王盟湊過來小聲嘀咕:“老板,盛小姐她……好像變了不少啊?”
    無邪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啊,變了。
    他們都回不去曾經了。
    盛葳確定無邪也具備讀取黑毛蛇費洛蒙的體質,那種痛苦,她已經了解得足夠多。
    既然前路注定艱難,至少讓她替這個與自己命運相似的男人擋掉一些未到的苦厄。
    他應該擁有安穩,哪怕隻是暫時的。
    蘇州,老宅。
    白牆黛瓦,依舊是記憶裏的模樣。
    盛葳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庭院裏的那口古井,那棵老銀杏,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
    如今再踏足此地,心境卻已天翻地覆,離開近三年,宅子像是被定格在時光裏,似乎什麽都沒有變,但她知道,什麽都變了。
    走進正堂,幾個人影已經等在那裏。
    除了張慕塵,張海客,黑瞎子之外,還有一個好久不見的熟人,張小蛇。
    他見到盛葳,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但隨即想到此行的目的,那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回來了。”張慕塵聲音有些幹澀。
    盛葳點了點頭,沒有多餘寒暄,直接切入正題:“地方準備好了?”
    “在地下室。”張慕塵帶人走向裏麵,“以前……是我們製作人皮麵具的地方。”
    盛葳早知道這老宅裏麵肯定有秘密,以前她找不到,是因為有人不想讓她找到。
    那些為了隱藏身份而不得不進行的偽裝,如今看來,竟像是某種宿命的隱喻。
    地下室裏已經布置過,有一些器皿,角落裏幾個蒙著黑布的鐵籠,以及……彌漫在空氣中那股屬於黑毛蛇特有的腥臭味。
    黑瞎子跟在最後下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嘖了一聲:“這地方,夠複古的。”
    他看向盛葳,語氣難得正經幾分:“想清楚了?讀那玩意兒可不是看戲,意識被扯進別人的記憶裏,搞不好會迷失自己。”
    張小蛇忍不住開口:“微微,黑毛蛇性格陰狠,毒雖然單次不致命,但它們的記憶混亂又霸道,會對精神造成很大負擔。”
    “我知道。”盛葳語氣平靜。
    她走到鐵籠前掀開黑布一角,籠內盤踞著幾條通體漆黑的黑毛蛇,它們感受到光線警覺昂頭,那攻擊性的姿態卻略帶遲疑。
    “它們……”張小蛇也注意到這個異常,解釋道,“黑毛蛇對同類的氣息很敏感。你身上有它們熟悉的氣息,隻要不主動挑釁,它們攻擊你的可能性會小很多。”
    這是他之前就隱隱確認的事情,童年的那段經曆,幾乎可以重塑她的部分體質。
    張慕塵還想再勸:“微微,讀蛇結果是不可控的,你可能什麽都得不到,白白承受痛苦,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不一定……”
    “沒有別的辦法,”盛葳打斷他,“這就是最好最快的辦法。”
    張海客歎了口氣,拍了拍張慕塵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勸。
    他們都了解她,一旦她下定決心,無人能改,與其讓她獨自偷偷冒險,不如在他們眼皮底下進行,至少還能及時應對意外。
    黑瞎子沒有說話,動作熟練地進行著工具的準備,帶上手套,一邊操作一邊解釋:
    “讀這玩意兒,理論上鼻子壞得越徹底,感知費洛蒙能力就越強,效果更好。”
    他瞥了一眼盛葳,沒有說得太殘忍,“不過你情況特殊,不用遭那份罪了。”
    黑瞎子手法利落地取出其中一條蛇提取毒液,在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未知的那一刻,
    不知怎麽,盛葳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總是帶著戲謔笑容的臉,還總叫她“兔子”,他曾像貓捉老鼠般戲耍她,抓住她又放掉。
    恨嗎?當然是恨的,但至少在此刻,心裏湧起的不是恨意,而是一股莫名的暢快。
    蛇是兔子的天敵之一。
    但可惜啊,汪弈。
    我終究不是任人拿捏的兔子。
    她是鷹。
    而鷹,是蛇的天敵。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被猛地拽離身體,朝著無邊無際的的記憶深海墮落……
    無數混亂扭曲的光影閃過,那些不屬於她的記憶,帶著各種極端的情緒,恐懼、憤怒、絕望、貪婪……洶湧地衝入她的感知。
    在某個瞬間,她的“視線”猛地定格。
    她看到了一個背影。
    一抹提拔帶著時代印記的……軍綠色。
    幾乎是本能地,一個陌生又無比熟悉的名字,從她殘存的自我意識中浮現出來:
    那是九門之首的張大佛爺,張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