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在會議室裏，拉扯了半天的閑篇。
    基本上就是劉委員說：“張總啊，我難呐，我一根筋變兩頭堵啊，我太難了啊，我真想辭職不幹了啊，奈何上麵不讓我走啊！”
    張小寶就說：“配合，配合，我們一定配合，就是我們有這個問題那個問題，需要給我們一點時間……”
    兩人就這麽你來我往，打了半天的太極。
    兩邊的助理在旁邊都快打瞌睡了，可是還得勉強撐著，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無聊是真的無聊，累又是真的很累！
    可是沒辦法，兩邊又不得不耐著性子把這種無聊的事情繼續做下去。
    好不容易拉拉扯扯了半天，劉委員說道：“哎呀，我是想在你這裏繼續喝茶啊，可是沒辦法，我那裏還有一大堆破事要處理呢，真是羨慕你啊張總，我是真不想做這個委員了，太累了！”
    張小寶說道：“哎呀劉委員，哪有那麽重要的事情啊，在我這裏多坐一會嘛，煩心事隨他去，管他呢，今天別走了，在我這裏吃飯吧，讓我請客，怎麽樣。”
    劉委員連連擺手：“哎呀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吃拿卡要，上麵盯得緊呢，讓我在這辦公的時候還特別強調了，吃飯要自己出去吃，沒辦法啦，我得走了，抱歉抱歉，明天再來哈！”
    張小寶起身挽留，可是劉委員堅決要走。
    走之前還想對著助理說了一聲：“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裏替我辦公吧。”
    助理點頭應是，張小寶忙讓自己的助理招待他去了。
    劉委員拍拍屁股走人了。
    助理把劉委員的手下帶去休息室，讓前台小妹好生招待，自己又轉了回來，湊近張小寶，說道：
    “張總，這劉委員什麽意思啊？為什麽好端端的，突然要我們搬走？”
    “到底什麽情況啊？”
    張小寶臉色陰沉了下來，說道：“不用說，一定又是上麵在使壞了。”
    助理卻還不解道：“可是就搬個家而已，這能使什麽壞？搬個家又能把我們怎麽樣？難道還指望搬家把我們耗死不成？”
    張小寶道：“這點其實我也想不通，不就是搬個家嗎？就算我們真的被迫搬家了，又能怎麽樣呢？”
    “我們又不是那些實體公司，既不需要拉攏上級，又不需要賄賂主管部門，不存在什麽做熟了之類的問題，我們隻要把一切精力都放在合法合規上就行了，搬到哪裏不是做呢？”
    “我們交稅還那麽多，他們為什麽著急忙慌把我們往外推？想不通啊……”
    助理見張總也想不明白，自然不會去多嘴，就把嘴給閉上了，任憑張小寶自言自語，就假裝沒有聽見。
    這邊張小寶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那邊，劉委員又悄悄把他自己的助理喊了出來。
    兩人坐在劉委員的車裏，悄悄談話。
    劉委員叮囑道：“小勇啊，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了，這次這個重要的任務，我是不得不派你來了，這次你可一定要幫我在這裏盯好了，一定要盯著他們趕緊搬走了，千萬不能讓他們磨蹭啊！”
    “他們搬到哪裏去都行，隻要別再繼續呆在我們工業區裏就好了，他們走的越快，我們就越安全啊！”
    被叫做小勇的手下點頭道：“委員您放心，我一定盯著他們，讓他們盡快。”
    “可是上麵這次給的指令為什麽這麽奇怪呢？平日裏下發個什麽任務，都要三天兩頭組織開會學習，一定要先提高思想站位，從思想源頭上增加任務認同感的，這次怎麽就這麽沒頭沒尾一句話，連個正經理由都不給，上麵到底想做什麽啊？”
    劉委員歎口氣，說道：“上麵也難呐！”
    “這個白寶集團，到底是做什麽的，你知道嗎？”
    小勇點頭道：“知道，不就是個騙子嗎？”
    劉委員道：“是啊，你都知道，上麵也知道，上麵是怕了這個燙手的山芋，隻想把他趕快甩掉啊，不然放在我們手裏，不啻為一個定時炸彈啊，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爆炸了。”
    小勇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是這種騙子難道還少了嗎？出來做生意的，哪個不帶點坑蒙拐騙的？我們工業區裏這種騙子公司難道還少了嗎？為什麽不管別的，偏偏就強調這個？”
    劉委員搖了搖頭，說道：“那不一樣。”
    “別的公司做生意帶點坑蒙拐騙也好，或者是我們工業區裏其他那些普通的騙子也好，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隻騙有錢人。”
    “騙子大多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騙有錢人容易，騙窮人難啊。”
    “雖然說有錢人通常不傻，相反還十分聰明，但是，每個人都一樣，都有自己的認知邊界。”
    “隻要針對一個人，在他的認知邊界之外，係統性地設局，想要騙到有錢人，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但是，設一個針對某個人的局容易，想要設一個針對無數人的局就難了，人越多，難度越大。”
    “因為人都不是傻子，能騙一個人，往往是因為打中了這個人視野之外的盲區。”
    “可是人一多，盲區就少了，人數多到一定程度，幾乎就沒有盲區了，而且，人與人之間還會互通信息，互相了解。”
    “所以，騙一個有錢人容易，想要騙一大群人，可就難了。”
    “其他那些公司，每一家基本上都是針對的幾個有錢人在騙，這樣的公司，就算出了問題也不可怕，畢竟那隻是幾個人而已，都好辦。”
    “這個白寶集團可不簡單，他就是運用了各種輿論操弄手段，真真正正騙了一大群人。”
    “這種雷如果爆炸了，問題就非常麻煩了。”
    “問題是這種東西想要清理他，也同樣非常麻煩，弄得不好就要激起矛盾，會出大問題的！”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看著它在這裏任意發展，最後爆掉。”
    “至於為什麽要讓他們搬走，這個……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方麵，估計上麵是想把這個雷盡快甩掉，要出事起碼不要在我們這裏出事。”
    “但是，這種東西規模已經這麽大了，我不相信上麵還敢瞞著，肯定已經報給了更上麵了。”
    “這根本就不是說甩掉就甩掉，然後就什麽責任都沒有的事情。”
    “我估計，上麵讓他搬走，可能就是要把他給調動起來。”
    “這種毒瘤，最怕的就是盤踞在某個地方，樹大根深，最後尾大不掉，成為無法處理的棘手問題。”
    “如果能把他調動起來，到處亂跑，也許就更加容易露出破綻吧！”
    “上麵除了想甩鍋，估計這種想法也一樣是有的。”
    “至於調動起來之後到底能做些什麽，這個我就不懂了，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
    “隻能說，我們也不要想那麽多，隻管執行上麵的指令，也就是了，其他的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小勇也不多話，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就離開了劉委員的車，回了白寶集團總部裏麵盯著去了。
    劉委員也發動汽車，緩緩開走。
    ……
    樓頂辦公室，看著落地窗外，劉委員的汽車開走。張小寶說道：“算了，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這事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搬就搬，有什麽關係，我們這種公司，去哪裏不是一樣的幹活？”
    “上麵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好了，管他那麽多幹嘛？”
    “你想想，這一場，到底是我們贏了還是他們贏了？”
    “他們要搞我們，我們直接發動大媽，讓他們完全搞不了，最後隻能暗戳戳來這麽一出，讓我們搬走而已。”
    “嘿嘿，他們這屬於正麵戰場失敗了，打不過我們，在這裏搞迂回呢！”
    “實際上，他們已經承認失敗了，拿我們沒辦法，哈哈！”
    “這種小動作，對我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啊！”
    “正麵對抗都打不過我們，這種小動作能有什麽用處？哼，跳梁小醜罷了！”
    “隨便了，讓他們蹦躂蹦躂吧，這種事情，實際上根本就隻是在出氣而已！”
    “正麵被我們挫敗了，弄點小手段出出氣罷了！”
    “就遂了他們的願吧！”
    “也讓他們出口氣，不然時間長了，不得把他們給憋死啊？”
    這時候，助理見張小寶心情好轉，也上來附和道：
    “就是啊，這幫蟲豸，打不過我們，隻能玩點小花樣，小手段，根本不是張總您的對死後！”
    “跟這幫蟲豸一起，什麽都幹不成！”
    “還是張總您厲害，團結了那麽多普通人，直接從正麵把他們硬頂回去！”
    “您比這幫蟲豸厲害多了！”
    張小寶斜了他一眼，也笑道：“行了，別在這裏廢話了，去準備搬家吧，這種小事就不要跟他們強行對抗了！”
    “反正，不管搬到哪裏，我們都一樣可以召集那批大媽們，怕什麽！”
    助理點頭答應道：“好嘞，我這就安排下去。”
    張小寶叫住他道：
    “等等，不要讓別人去辦，這件事情先不要公開，先隱瞞一段時間，隻要他們不說，我們也不要說。”
    “這件事情你親自去辦，要保密，你自己去找新的地方，等確定了新的地方之後，我們再公開這件事。”
    助理點頭道：“好的，明白，我自己去辦這事，不讓別人去！您放心！”
    張小寶道：“去吧，注意點，谘詢的時候不要說實話。”
    助理點點頭，出去了。
    張小寶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之後，他又拿起了抽屜裏鎖著的那個手機，開始撥打裏麵的號碼。
    ……
    一連幾天過去了。
    這幾天，劉委員天天都來白寶集團總部大樓找張小寶。
    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
    聊的內容基本也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兩個人都在打著哈哈。
    聊到最後，劉委員總要“一不小心”問一問，搬家的進展怎麽樣了。
    而張小寶就是一個拖字訣：“正在辦了，正在辦了。”
    劉委員總會哈哈一笑，說不著急，不著急，這麽大的公司，慢慢搬。
    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連頓飯都不吃。
    張小寶送走劉委員，總會陰沉著臉：
    “這該死的老家夥，天天來這給我施壓！”
    劉委員的助理也總會堆著笑臉來張小寶辦公室。
    一天來三趟，沒別的，就是問搬家的事情怎麽樣了，上麵催得緊，他也沒辦法。
    張小寶總是雲淡風輕地說：“在辦了，我們盡快。”
    實際上心裏已經被煩透了，還得壓製住脾氣，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
    沒過幾天，他覺得自己都快要抑鬱了。
    幾天後，他終於忍不了了，把劉委員和他的助理兩個瘟神送走之後，忙不迭地把自家的助理喊來。
    助理剛剛敲門進來，張小寶就說道：“這個劉委員，把我給煩透了，你那邊怎麽樣？找到新的辦公地點了嗎？找個地方讓我去回複他們，堵一堵他們的嘴去！”
    誰知道，助理卻露出了有點為難的神色。
    “這個……這個事情，稍微有那麽一點點不太順利……”
    張小寶一愣，問道：“就租個辦公樓，又不是不給錢，這還能有什麽不順利？”
    助理說道：“這個……這個有點複雜……”
    張小寶有點不耐煩了，說道：“這還能有什麽複雜？就是租個辦公樓而已，市裏那麽多辦公樓空著，隨便租一個有什麽難的？實在不行就往偏遠一點的地方去啊，反正我們又不需要在什麽繁華的地段，這麽點事，有什麽難的？這還用我教你嗎？”
    助理說道：“不，不是這樣的，租房子很簡單，但是……”
    張小寶說道：“別跟我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到底怎麽了？”
    助理說道：“我原本隨便拿個公司名字去談，都很順利，可是後麵一旦進入實質性的階段，對方一聽是白寶集團的，就都……就都不願意租了！”
    張小寶疑惑道：“什麽？竟然有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