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棠想將這戒尺放入儲物袋裏，卻發現放不進去。
    “嘖，還帶禁製的。”
    她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將戒尺別在腰間。
    然後她朝前走去。
    宋明棠現在已經能麵不改色地接受這種換地圖的情況，甚至熟練地找了個麵攤坐下，想打探一下情況。
    “老板，來碗靈麵。”
    宋明棠挑起筷子，淺嚐了一小口。
    這麵寡淡如水，半點滋味都沒有。
    這也就證明係統沒騙自己，這層傲慢生成的小世界其實就是虛幻的。
    一切看似真實，實則空洞。
    宋明棠的目光掃視四周，食客們正埋頭吃麵，臉上帶著滿足的神色。
    隻是突地有人察覺到了宋明棠的視線，然後看到了她腰上的量天尺，驚訝地指著她道：
    “量天尺！”
    攤主正在給另一位客人端麵，聽到這聲音後突然“哐當”一聲打翻了碗。
    宋明棠抬眸，隻見攤主死死盯著她腰間的戒尺，渾身發抖。
    “審判堂的大人？！”
    宋明棠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攤主突然撲通跪下，布滿老繭的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求大人主持公道！我要……我要審判！”
    宋明棠垂眸看著攤主，對方花白的頭發看上去也年紀不小了。
    即便明知這傲慢之層的一切都是虛幻，她還是下意識伸手扶住了老人顫抖的手臂。
    “老人家，先起來說話。”
    她手上微微使力，將攤主緩緩扶起。
    看來這把戒尺，比她想象的要麻煩得多啊。
    審判堂？
    宋明棠聽完攤主的控訴，眉梢微挑：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鼠妖偷了你家的蛋，需要我將其捉拿歸案？”
    “正是如此！”攤主拍著桌子憤憤道，“這些妖物手腳不幹淨，偷盜可是死罪啊！大人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將那妖送進審判堂裏。”
    宋明棠一時語塞。
    她原以為審判堂處理的都是什麽驚天大案，沒想到居然是……
    攤主見她不語，以為她已經同意了，於是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張畫得十分潦草的地圖。
    “大人請看，”他指著地圖上一片被黑筆圈出的竹林，“那賊鼠偷完東西就往這兒鑽，聽說裏頭還藏著個大妖，定是去尋求庇護了！”
    街道盡頭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刺耳聲響。
    宋明棠轉頭望去——
    四個身穿黑甲的修士正拖著一個巨大的鐵籠緩緩前行。
    籠子的每一根鐵欄都有嬰兒手臂粗細，上麵刻滿了暗紅色的符文。
    “開始審判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
    刹那間，整條街道沸騰起來。
    宋明棠周圍的人變得瘋狂起來。
    他們擠向街道兩側，為鐵籠讓出一條路，卻又爭先恐後地伸長脖子，那樣子就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禿鷲。
    “所有的妖都該死！”一個滿臉麻子的男人揮舞著拳頭，“和我們長得不一樣的都該死！”
    “對！剝了它的皮做褥子！”
    “我出十兩銀子買它的腿。”
    “聽說妖修的骨頭磨成粉能治修士傷口。”
    鐵籠從她麵前經過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籠底積著半指厚的血窪，隨著晃動發出黏膩的聲響。
    而在那片暗紅之中，蜷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隻貓。
    或者說，曾經是隻貓。
    此刻它更像是一塊被撕爛的毛毯，橘黃色的皮毛被血汙黏結成一片，到處是潰爛的黃色。而最駭人的是它身上密密麻麻的血孔，每一個孔洞都隻剩下發黑的窟窿，如同被蟲蛀空的朽木。
    可憐極了。
    緊接著，宋明棠看見貓妖艱難地抬起頭。
    它的右眼已經瞎了，左眼也是半亮不亮的，在滿是血汙的臉上像盞將熄的燈。
    當貓妖的目光與人群中的某位熟人相遇時，那瞳孔突然收縮。
    它的瞳孔裏透著人才會有的哀傷。
    宋明棠順著目光看了過去，看到了一位抿著唇，眼眶都是淚水的年輕女修。
    “審判它！”
    “審判它！”
    “審判它！”
    人群變得像是現代被集體灌了興奮劑的應援團，手臂高舉，喊得臉紅脖子粗。
    宋明棠站在原地愣愣的，宛如一個誤入邪教現場的清醒路人。
    “舉啊！”
    旁邊的大嬸見到宋明棠沒有反應，於是急得直跺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往上抬。
    宋明棠：“……”
    她看著大嬸那副“你再不配合我們就要被拉去被審判了”的焦急表情，歎了口氣，慢悠悠地舉起手，敷衍地晃了兩下。
    “審判它！”
    她毫無感情地跟讀。
    和她上早自習一樣有氣無力。
    然後，那拉籠子移動的速度突然變快了。
    宋明棠跟著人群一路小跑。
    直到籠子停了下來，她才抬頭一看——
    審判堂。
    而這群和她一樣從各處趕來的修士裏，其中就有跟她一樣帶著戒尺在身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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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但很快便移開視線。
    宋明棠沒有多言，徑直走向角落，在木凳上坐下。
    審判堂內光線昏暗，唯有高台上一盞綠色的燈映照著中央的鐵籠。
    籠門緩緩打開，那隻渾身是傷的貓蜷縮在角落，呼吸微弱，眼睛緊閉。
    “我審判。”
    台上站立的是一個拿著戒尺的男人，宋明棠對其有點印象。畢竟在極樂都一起往下走了這麽幾關了。
    那修士高高拿著那把戒尺指向奄奄一息的貓。
    “貓有罪。”
    “你胡說！”
    一聲帶著哭腔的怒喝突然響起。
    坐在右側的木凳上，一個紮著雙髻的年輕女修猛地站起來，她的眼眶通紅
    “小橘明明是為了救那個孩子才受傷的！你們憑什麽判它有罪？”
    她走了這麽久，就是想聽一個公正的結果。
    可直到這個結果傳來的時候，她還是沒能忍住。
    此刻，年輕女修不顧旁人阻攔，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審判台。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上貓咪的腦袋。
    貓兒虛弱地蹭了蹭她的掌心，發出一聲嗚咽。
    “看清楚了！”女修掀起貓爪，露出肉墊上一道焦黑的痕跡，“這是它從大火裏叼出孩子時燙傷的！你們管這叫有罪？你們審判堂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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