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朱天才長長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歎息裏，有無奈，有釋然，更有一種被壓抑太久、終於得以喘息的複雜情緒。
    他端起酒杯，重重地跟鄭寒江放在桌上的空杯碰了一下！
    "鄭副市長！"
    朱天才的聲音不再油滑，帶著一種久違的直率和血性！
    "說實話！"
    "你剛來，又是學者空降，直接就占了王副市長留下的位置……"
    "我老朱心裏，是有怨氣！"
    "覺得你是個不懂規矩、隻會添亂的書呆子！"
    他仰起脖子，將杯中火辣的酒液一口悶下！
    砰！
    空杯砸在桌上！
    朱天才的臉也迅速漲紅，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
    "但今天！"
    "就衝你這兩杯酒！衝你這句對得起老百姓！"
    "我朱天才……"
    他猛地一拍桌子！
    "服了！"
    "齊江環保這攤子爛事，隻要你還想幹！還想把它幹好！"
    朱天才死死盯著鄭寒江，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火焰！
    "我老朱……"
    "豁出這把老骨頭！"
    "陪你幹了！"
    ————
    而在另外一邊。
    漢東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指揮中心。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複雜的城市交通監控畫麵如同蛛網般鋪開。
    無數光點代表著車輛，在虛擬的道路上流動。
    程度雙眼熬得通紅，布滿血絲，死死盯著一處被反複標記、放大、慢放的監控錄像片段。
    畫麵地點：齊江大橋西側輔路。
    時間大約在王武估算跳橋自殺時間約兩小時內。
    一輛車牌號為齊A·XXXXX的黑色轎車，在畫麵邊緣一閃而過，駛入了橋下監控盲區。
    片刻後，又緩緩駛出。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鍾。
    看似平常。
    但程度的目光，卻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那個車牌號上！
    他猛地抓起內線電話，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
    "技術組！立刻給我調出這個車牌齊A的轎車最近在齊江市區所有卡口的通行軌跡！"
    "要快！"
    很快。
    海量的數據被篩選出來，匯聚成一條清晰的軌跡圖，投射在大屏幕上！
    程度的目光如同鷹隼，快速掃過。
    突然！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輛車，在王武死後，曾經反複出現在大橋！
    並且這個時候該車牌的車管所登記信息也被調了出來！
    顯示車主為一普通市民，名下是一輛白色小轎車！車型、顏色完全不符！
    這是一輛徹頭徹尾的套牌車！
    而且，它像幽靈一樣，反複出現在王武生死前最後軌跡的關鍵節點！
    程度的心髒狂跳起來！
    他立刻調取該套牌車可能的真實車輛信息庫進行比對！
    海量數據飛速滾動！
    最終！
    屏幕定格！
    這輛車，赫然就是王武生前好友錢起企業名下的車輛！
    事情，有突破了！
    程度猛地抓起桌上的專線電話！
    直接撥通了廳長祁同偉的號碼！
    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廳長！有重大突破！"
    "鎖定目標！錢起！"
    "他名下一輛套牌車，在王武生死亡前後，反複出現在關鍵現場！"
    "嫌疑極大！請求立即對其采取強製措施！"
    ————
    省廳廳長辦公室。
    祁同偉放下程度打來的電話。
    眼神銳利如刀！
    錢起！
    這潭渾水下的暗流！
    終於要浮出水麵了！
    祁同偉沒有絲毫猶豫。
    拿起那部直通特派員的紅色電話。
    言簡意賅地匯報了程度的最新發現。
    最後請示道：
    "小辰，這個錢起明顯就王武之死的關鍵人物！背景複雜，與齊江地方利益肯定盤根錯節！"
    "由誰主審，至關重要！"
    電話那頭。
    穆辰站在巨大的漢東省地圖前，目光落在齊江市的位置上。
    省廳鎖定了王武生之死的關鍵嫌疑人。
    這毫無疑問是個重大突破。
    他略一沉吟。
    一個名字浮上心頭。
    此人背景深厚，立場相對超然，手段淩厲，且……對齊江某些人，絕無半分情麵可言！
    "讓鍾小艾去。"
    穆辰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省紀委牽頭，省廳配合。"
    "撬開錢起的嘴！"
    "我要知道王武生落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有，齊江到底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秘密！"
    ————
    省紀委。
    鍾小艾一身筆挺的紀委製服，神情冷肅。
    她剛剛接到來自特派員辦公室的正式指令。
    主審錢起！
    鍾小艾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這是終於要重用她了！
    齊江……錢起……
    想到這裏。
    鍾小艾沒有絲毫停留，立刻前往了齊江，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對這個錢起進行審問！
    她鍾小艾在紀委幹了這麽多年。
    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
    第二天淩晨，鍾小艾就抵達了齊江，沒有絲毫耽擱！
    而在與此同時。
    齊江市，省廳和當地的市局也聯合進行了執法，對於錢起立刻進行了詢問，雖然現在沒有錢起的證據。
    但按照規定。
    他們有著二十四小時的詢問時間！
    而這個錢起，也在回到齊江的第一瞬間，就被控製了起來！
    被送到了市局！
    審訊室內。
    燈光慘白。
    錢起坐在審訊椅上，臉色無比的平靜，哪怕他已經知道了怎麽回事。
    但也沒有絲毫波動。
    仿佛王武之死，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而就在這時。
    鍾小艾走了進來。
    當看到是個女的進來審問他的時候，他不禁有些詫異的看了鍾小艾一眼。
    但在對麵。
    鍾小艾卻沒有看他。
    徑直走到主審位置坐下。
    將一份薄薄的卷宗輕輕放在桌麵上。
    然後，緩緩抬起頭。
    看向錢起！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冰冷壓力，在寂靜的審訊室裏回蕩：
    "錢起。"
    "說說吧。"
    "王武生跳下齊江大橋前的那一個小時。"
    "你都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