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間夢歸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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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少年人之間的豪言壯語直至深夜,終於在接近子時前,薑霄將薑離背到了她的房間裏。
    “這丫頭看起來不胖,怎麽死沉死沉的!”
    “晴歡,照顧好她。”
    甩下一句話,隻留下哭天搶地的晴歡又急又惱。
    又是更衣又是收拾薑離的嘔吐物,一直到天色有些微亮了二人才睡熟過去。
    薑離腦袋有些疼,直疼得她睜不開眼,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一竹屋中,她穿鞋下床出門去,便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這裏好美啊!
    竹屋外是竹林,望不到邊際的竹林,其間寸寸桃花穿插,鮮嫩的綠葉點綴著清新的桃色花朵,風中傳來陣陣清香,讓人不免有些沉醉。
    這裏明明是一處陌生的所在,可是薑離卻覺得這裏很是安心,她有些興奮,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裏有人在等她,少女嬌俏的裙擺飛揚,直至跑到竹林消失的地方,那裏有一條清澈無比的溪流。
    自西向東自由地奔騰著,拽得岸邊的竹子都有些隨波搖曳的身姿。
    如此美景,可是薑離的目光已經被岸邊站著的人深深地吸引了。
    這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嗎?
    時宴!
    在竹葉花影中,她歡快地向他奔去。
    時宴聽到了響聲,笑著轉過身來,伸出雙手,將明媚女子擁入懷中。
    “你來了。”
    與平常一般的清靈嗓音,可是薑離卻聽到了滿耳的笑意。
    薑離在他懷中向上看去,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感受到他懷中的氣息,不由得蹭了蹭:“你等我很久了嗎?”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像貓兒一般撒嬌,時宴的心一時間軟得一塌糊塗,他多想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嗯,等你很久了。”
    薑離逗著他:“有多久?難不成時大公子會像戲本子上講的那樣,才子總會對佳人說的等你一生一世了麽!”
    時宴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無奈地笑道:“嗯,我等你一生一世了。”
    今日的時宴乖得很,問他什麽都乖乖地順從,這讓薑離心中很是開懷,畢竟她已經很久很久不見時宴了。
    今日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就算是夢,也難得將那些世俗煩惱都拋諸腦後,便隻享受眼前的歡愉。
    薑離貪婪地吮吸著時宴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清新冷冽的味道與竹葉的清新融合,更是好聞,薑離隻想在他懷裏靠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若是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時宴手輕撫著薑離的後背,用帶了些憂傷的聲音說道:“紈紈,你不想知道外麵的世界如何了麽?”
    薑離身體一震,她此刻便就隻想好好享受可以與時宴在一起的時光,所以從內心深處有一種抗拒,她並不想這氛圍被打破。
    “想想你爹爹,兄長,大昭,你所關心的一切,你愛的,你恨的,你不想知道結果嗎?”
    薑離被這話驚到,她腰部用力,離開所貪戀的懷抱,擰眉,疑惑。
    此時不過是大昭十五年,她才十五歲,能有什麽結果?
    時宴笑著握緊她的手,“我帶你去看。”
    還未反應過來,薑離的周遭事物已然開始變換,再次看清周圍時,她已穩穩地站在了薑府院中。
    還未站定,有一小娃娃便笑著向她撞了上來,直接撞進了她懷中,吃痛之時隻聽見奶娃娃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喊著:“姑姑!快陪我玩!陪我玩嘛!”
    薑離定睛看去,這個小男孩隻有她膝蓋那般高,這不是戰兒嗎!
    已長這般大了?
    “你個淘氣的,別鬧你姑姑。”
    這聲音,是蔚柔姐姐!
    徐蔚柔此刻正在薑戰身後慢跑著追他,懷中還抱著一更加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來不過周歲有餘。
    “嫂嫂!”
    薑離不顧身旁的時宴,徑直向徐蔚柔跑去。
    左看看,右看看。
    全須全尾,平安無事。
    “這…”薑離有些震驚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懷中的小娃娃身上。
    “你看,你與時宴歸隱多日,棠兒出生之時也未曾尋見你,便一直未曾知會你一聲。”
    薑離眼中噙淚,她的手顫顫巍巍想要撫摸一下這看起來十分精脆的小孩,但始終沒有勇氣真正觸摸上去。
    她腦中不斷響著蘇婉婉的那句話。
    “你的大嫂,身懷六甲,被亂箭射死!”
    蘇婉婉癲狂的笑聲仍在耳邊,猶如利刃從陰暗無光的前世地牢糾纏她直至現在。
    可是如今,嫂嫂好好站在這裏,戰兒依舊上躥下跳活潑得很,嫂嫂懷中的……
    棠兒?
    “薑棠,便是她的名字嗎?”薑離的指尖終於觸碰到奶娃娃嬌嫩的肌膚,嘴中不斷呢喃著棠兒二字。
    這就是當年未能出世的孩子嗎?!
    薑離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個隻有一臂長的小孩子,似乎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地刻在心上。
    徐蔚柔一如往常溫柔地笑著,她很是大方地將小娃娃交到薑離懷中,並不理會薑離的大驚失色。
    “往日是說好了的若是女兒家,名字由你來起,當時頗有些小動蕩,這小妮子不足月便想出來,又尋不到你與時宴的行蹤,陛下硬是要以郡主之位封賞,父親拒了再拒,陛下最後隻說要禦筆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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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離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抱緊懷中的嬰孩:“那為何選中棠?”
    徐蔚柔搖搖頭:“不知,隻是陛下的寢宮內外都種植了海棠花,許是陛下的喜好吧?”
    薑離心下一驚,又回頭看了看時宴,恍然大悟:“如今的陛下……”
    徐蔚柔點點頭:“自從恒王一黨徹底清除後,先帝以聖體有恙為由很快便退位,當時的奕王殿下便即位,如今已一年有餘了。”
    寧淩周……
    終是他得到了帝位嗎?
    薑離心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幸是寧淩周即位,他幼時受盡娘親厚待,又與他們幾人並肩作戰多年,想來定是再不會難為薑家的了。
    隻是,薑離心中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似乎有些她本該細細深究的細節被忽略掉了。
    她想不上來是什麽。
    餘光掃到懷中的粉娃娃,心情便又好起來。
    她抱在懷中哄了又哄,終是依依不舍地遞回徐蔚柔懷中。
    “還愣著做什麽?父親等著咱們傳膳呢。”
    薑離幸福地一笑,回頭拉過時宴,便跟隨著徐蔚柔向著薑府的飯廳而去。
    父親,大哥,二哥,三哥,嫂嫂,戰兒,還有棠兒。
    人都全了,因薑離是遠道歸家,大家圍繞著薑離與時宴坐著,偶有薑霄與薑離的鬥嘴之聲,還有薑戰兒時而加入說出些很是逗人笑的話,這頓飯吃得很是圓滿歡樂。
    深夜,薑府屋頂。
    “可還滿意?”男子清音傳來,薑離手中的酒瓶都抖了抖。
    她並不回頭,便知是時宴來了。
    “你所指薑家還是其他?”嬌俏聲音盈滿周遭,不用問便可體會到其中蘊藏的歡樂情緒。
    時宴已穩穩坐在薑離身邊,他接過酒瓶灌入一大口冷酒,待酒下肚,他緩緩開口:“所有。”
    薑離側身看向身旁這個她十分喜歡的男子,有些逗弄地接近時宴,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本郡主最滿意的,便是你如今在我的身邊。”
    少女的呼吸混著酒氣吹在耳邊,激起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直鑽入心底,讓時宴的身體不由得想要抖一抖,他深情地注視著薑離,並不言語。
    少頃,他便轉過頭去笑了,隻牽起一邊嘴角,露出時宴平常深深藏起來的小虎牙,這笑容很是邪魅,也十分可愛。
    就是這五分邪魅,五分可愛的笑容讓薑離心中激蕩不已。
    看慣了他平日裏不苟言笑深沉的樣子,如今這般開懷綻放笑容的時宴很不少見,隻有他心情極好的時候才會如此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
    於是薑離鬼使神差地靠上去。
    “吧唧!”
    感受到時宴身體的僵硬,薑離才將自己的唇瓣從時宴的臉頰上移開,他並不轉過來看她,可是她卻是目光一直不移地注視著時宴。
    直到看見時宴的耳朵逐漸爬上紅霞,直到紅得快要滴血,薑離才滿意地笑著轉回去,接過時宴手中的酒瓶,大飲了一口。
    薑離注視著京都的萬家煙火,在黑夜中點起無數盞溫柔的燈,似是無數個深情展望,在等離人歸家,她再出口時,話中都帶了些無法控製的顫抖。
    “時宴,你知曉嗎?”
    “不論何時,我所求,不過家人平安,唯此而已。”
    這次換時宴認真地注視她了,他默默地將大手覆在薑離手上,摸著微涼的柔軟,不禁用力握緊,想要將自己的溫度傳給對方。
    “如今你的心願已實現了。”
    薑離反握住他的手,笑著說:“是啊,此生再無所求了。”
    她前世之死,今朝之生,皆是因家人被她所累,執念太深。
    若是家人無恙平安,那她此生,也算不再是白來一遭。
    時宴認真地握了握她微涼的手,一字一句道:“你還可以為己求。”
    薑離愣了半晌,她為自己求什麽呢?
    平安?她已是平安。
    快樂?家人皆在,她很快樂。
    於是她擰眉不解。
    時宴眼中似掀起萬千波浪,激蕩出眼底無盡的愛意,卻又費力壓製著:“可求愛。”
    薑離卻是有些釋懷地笑了。
    前世她愛過了,饒是今生她曾說過自己很喜歡時宴,想要與他一同歸隱山林,不理俗世喧囂紛擾。
    可是她卻也是真正地懷疑過,自己真的愛時宴嗎?
    是因為愛所以才會願意與他一同生活嗎?
    還是因為時宴身份簡單,與時宴在一起便可以不用理會大昭朝堂的紛爭?
    其實薑離並非不懂得自己的感情,隻是她一直在逃避,就如同她喜歡跟時宴在一起,多半是因為時宴與大昭朝堂沒有半點關係。
    不論是大昭朝堂還是家國天下,這般紛爭,從她的內心深處,是在躲避的。
    她討厭複雜,想要遠離一切她看不透的人。
    這是出於對自己的保護,因為看不透,所以有潛在的危險,那便該離得遠遠的。
    如同恒王寧淩宣,秦胥,蘇婉婉。
    還有,寧淩周。
    這些與朝堂深深牽扯著的人,這些台前幕後注定不會一致的人,她是本能的不想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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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薑離如今對自己身體和精神上都有超出常人的保護意識,當然,這種心理也出於她對自己能力的不自信。
    即使拋開政治因素不談,隻論感情,她也是沒有信心的。
    她還會愛嗎?
    她不知道。
    感覺到女子的遲疑與不解,時宴終是將自己心中的火熄滅了大半。
    “你還未懂。”
    薑離急了:“我不懂,你可以說給我聽啊。”她並不想繼續下去這個話題,便故意地插科打諢。
    時宴別過頭去,情愛一事如何可以說得清?況且,事情也還不是那麽簡單,也罷,他可以慢慢地等,等她看清自己的心。
    感受到時宴的溫度一點點下降,薑離半哄著:“時宴~好時宴~時大公子!”
    “你理理我嘛~你教教我~”
    溫軟香玉,卿卿軟語,怎能抵擋得住?
    時宴的心早已軟得一塌糊塗了,他終是輕歎了口氣,轉過身來伸出手輕輕刮了刮薑離的小鼻子。
    “好~我教你。”
    說罷,薑離便被嚇到瞳孔放大了。
    因為時宴的臉突然變大了,他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他的唇,正輕輕嘬著她的!
    薑離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可是她眼中倒映出時宴的模樣,他的眸子裏盡數是壓製不住的噴薄的愛意,似烈火般,要將她燃燒殆盡了。
    時宴的吻不同於他本人往日帶給她的印象。
    這次的他,像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在獵物終於快到手時,露出的邪惡狼牙和猩紅眸子,讓作為獵物的她有些不敢反抗,畢竟方才的反抗已經被他視為挑釁,這吻已是越來越深了。
    她順從了。
    感受到這溫柔地順從,時宴動作開始輕柔起來,欲擒故縱,分寸拿捏的剛剛好,他也開始溫柔,用盡全身力氣要帶給她最美好的體驗。
    夜風陣陣,萬家燈火之上,懵懂的少男少女正在經曆彼此間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
    暴虐又溫柔,讓人無法抗拒,無法自拔,隻想越來越沉溺其中,越沉越深,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
    可是薑離夢中未曾考慮到的是,其實她也並不完全了解時宴。
    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他的將來,他從來隻是傾聽,從來不講自身。
    正如喜歡和愛,一個人,你能接受他死去還是不愛你?
    喜歡和愛之間的差別,薑離從未分清。
    昭和十五年,薑離十五歲。
    這是她重生現世的起點,也是她真正開始了解自己周遭一切的開端。
    是閨閣女子真正踏出千金繡樓,不再拘泥於促狹的一方天地。
    是女子第一次了解自己的命運,到曠闊天地間尋求真正歸宿。
    是初次見識到國家之間,朝堂之間真正的暗流湧動,最終以自身之力為家國信仰奉獻。
    或許身邊人,都並非看上去那般簡單。
    或許視為仇敵的人,並非隻有黑暗一麵。
    持身周正光明者亦有暗黑過往,陰險狡詐刁滑者亦有自己的信仰要守護。
    這人世間的所有一切,不過是人與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在這張糾纏不清的網中,你我都是局中人。
    夢醒。
    舍去過往者,可見未來;
    看透現世者,隨波逐流;
    不卑不亢者,可得所願;
    未盡諸事,且待下次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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