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驚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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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三刻,西三所密室的油燈在風箱聲中明滅不定。婉兒褪去沾著丹爐灰的外衫,指尖撫過賬冊殘頁上斑駁的朱砂印,那些在火光下顯形的密文,此刻在麻油燈的光暈裏泛著妖異的橙紅。父親伏在石案上研究從丹爐裏偷來的藥渣,劇烈的咳嗽聲驚飛了梁上棲息的蝙蝠,卻驚不醒婉兒眼中漸漸凝聚的駭然。
    "犀角三錢,深海鮫綃五寸,嬰屍油半盞..." 婉兒的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頁,喉頭不自覺地滾動。賬冊第七頁記載的 "返魂香" 配方,與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日記裏提到的 "龍涎" 竟有七分相似,隻是多了幾味令人毛骨悚然的材料 —— 其中一味 "陰極血" 旁注著小字:取處子經血,冬至子時以冰魄草引之。
    她想起去年冬至,太後突然宣召六宮嬪妃至慈寧宮,說要賞賜西域進貢的 "龍涎香"。當時母親尚在人世,回府後曾對著妝鏡出神,指尖反複摩挲著腕間的翡翠鐲:"那香燃起來像極了當年你外祖在太醫院見過的五石散,隻是更添了幾分詭譎。" 如今對照賬冊,才驚覺所謂 "龍涎" 根本不是什麽貢香,而是東廠私煉的致幻毒劑。
    石案上的銅盂突然發出 "滋啦" 聲響,父親用銀針挑起一團青黑色膏體:"這是從丹爐夾層刮下來的,裏麵摻了鬼臼根與曼陀羅花,再加上嬰屍油的引毒... 難怪吸入後會產生幻覺。" 他指著賬冊上 "見已故之人" 的批注,目光落在婉兒頸間的琉璃珠上,那是母親用最後一絲力氣塞進她掌心的遺物,"你母親當年在冷宮當差,曾說看見端妃對著空氣說話,現在想來,定是中了這 " 返魂香 " 的道。"
    婉兒的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帕角繡著的並蒂蓮早已磨得發白。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皇上在禦花園撞見已故淑妃的 "魂魄",當場暈厥的事 —— 當時太醫院診脈說是 "驚悸攻心",如今看來,怕是有人在禦道旁的香爐裏暗燃了 "返魂香"。更駭人的是,賬冊裏 "供太後慈寧宮專用" 的批注下,畫著密密麻麻的骷髏頭,每個骷髏眼窩都點著金粉,正是皇室秘典中 "攝魂" 的標記。
    "這裏。" 父親突然用銀針戳向紙頁邊緣的小楷,"" 景仁宮徐答應服此香三旬,能見其亡母,言聽計從 "。" 他望向密室角落的藥櫃,那裏擺著從陸常在寢殿搜來的香灰,"徐答應上個月突然對皇後言聽計從,甚至指證賢王舊部謀反... 原來都是這香在作祟。"
    婉兒隻覺一陣眩暈,扶著石壁坐下。石縫裏滲出的潮氣混著賬冊的硫磺味,讓她想起慈寧宮的熏香殿 —— 太後每日晨起都要在那裏 "與先帝對話",殿中青煙終年不散,原來所謂的 "天人感應",不過是東廠用毒香操控人心的把戲。更可怕的是,賬冊最後一頁畫著紫禁城的俯視圖,每座宮殿對應的方位都標著香灰用量,其中 "紫宸殿東角樓" 的標記旁,重重畫了三道紅線。
    "他們要對皇上用更強的劑量。" 父親的聲音突然低沉,指尖劃過 "紫宸殿" 三字,"普通 " 返魂香 " 隻能讓人產生幻覺,可這裏寫著 " 攝魂香 " 的配方,加入了鉛丹與屍蟞毒,長期吸入會逐漸侵蝕心智,最終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帕上的血漬比昨夜更甚,"你母親當年就是發現了他們在太後香裏摻毒,才..."
    話未說完,密室頂部突然傳來瓦片輕響。婉兒迅速吹滅油燈,摸向藏在袖中的短刀。黑暗中,父親的手輕輕按在她肩上,掌心的老繭劃過她的手腕 —— 這是幼年時約定的 "莫慌" 信號。頭頂的動靜消失後,她摸出火折子,借微光看見賬冊空白處新顯的墨跡:"七月十五玄靈觀祭爐,需純陰之體心血,徐氏血脈最佳。"
    純陰之體?徐氏血脈?婉兒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母親姓徐,是前太醫院判徐大人的獨女,而自己剛滿及笄,正是所謂的 "純陰之體"。想起在院落看見的風幹人指骨,每根都纏著紅繩,繩頭係著琉璃瓶 —— 那分明是在為祭爐準備 "材料",而自己,很可能就是他們選中的祭品。
    "咚咚咚",密室木門傳來三聲輕敲,接著是指甲刮過門板的 "嘶啦" 聲 —— 這是沈硯昨日約定的暗號。婉兒屏住呼吸,看著父親從暗格取出半枚斷玉,門縫裏遞進來的,正是與之嚴絲合縫的另一半。開門瞬間,沈硯的麵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左頰與母親一模一樣的朱砂痣。
    "來不及解釋了。" 沈硯反手關門,腰間鸞帶的雙鶴紋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東廠已經察覺賬冊失竊,玄靈觀地宮今夜開啟,你們必須跟我..." 他忽然瞥見石案上的賬冊,瞳孔驟縮,"糟了!" 攝魂香 " 的配方若被他們知道你們掌握,此刻紫宸殿的香灰裏,怕是已經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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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宮鍾巨響,敲的竟是 "緊急警蹕" 的亂鍾。婉兒看見沈硯腰間的玉佩突然碎裂,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和田玉。父親猛地站起身,指向賬冊最後一頁的密文:"他們要在祭爐前先控製皇上!硯兒,你帶婉兒去玄靈觀地宮,我... 我去紫宸殿阻止香灰更換..."
    "不行!" 沈硯按住父親發顫的肩膀,"您體內的鉛毒已入肺腑,現在去等於送死。" 他望向婉兒,眼中閃過與母親相同的堅定,"還記得你母親臨終前說的 " 玄靈觀井連通地宮 " 嗎?隻有從井底密道進入,才能搶在他們祭爐前拿到核心賬本。"
    婉兒忽然想起在地道裏看見的雲雷紋磚,想起院落丹爐與腰牌上相同的紋樣。她抓起賬冊殘頁塞進衣襟,觸到發間藏著的玉鐲 —— 裏麵封著父親謄抄的全部證據。當第二波鍾聲響起時,沈硯已推開密室暗門,露出通向古井的石階,潮濕的井氣帶著濃重的硫磺味撲麵而來,竟與賬冊裏 "攝魂香引毒入水" 的記載分毫不差。
    "跟著我,別碰井水。" 沈硯抽出腰間長劍,劍鞘上的雲雷紋與雙鶴紋在火光下交相輝映,正是母親日記裏提到的 "賢王舊部" 標記。婉兒扶著父親踏上石階,井水在腳下翻湧,隱約可見井底沉著幾具身著官服的骸骨,腰間玉牌上的紋樣,與沈硯的劍鞘一模一樣。
    當他們下到第七級台階時,頭頂突然傳來石板滑動的聲響。婉兒抬頭,隻見密室木門被緩緩推開,燈籠的紅光映出為首緹騎腰間的鸞帶 —— 雙鶴紋上纏著紅繩,正是在院落看見的祭爐標記。父親突然將她推向沈硯,自己轉身堵住石階:"走!去地宮找賢王當年留下的證據,那才是扳倒東廠的關鍵!"
    "爹!" 婉兒的呼喊被井水吞沒。沈硯拽著她向下急衝,井底突然浮現出巨大的雲雷紋磚,磚縫裏滲出的熒光,竟與賬冊上 "攝魂香燃後熒光顯形" 的記載一致。當她的指尖觸到磚麵時,磚縫裏突然彈出半卷羊皮紙,上麵用金粉寫著:"龍涎非香,乃毒之引,欲破此局,先毀玄靈觀丹爐。"
    身後傳來父親的慘叫,婉兒猛然回頭,看見緹騎的刀正刺入父親心口,而他手中緊握著的,是那半枚斷玉。井水突然沸騰,將父親的身影卷入漩渦,隻留下水麵上漂浮的賬冊殘頁,上麵 "徐氏血脈" 四字在熒光中格外刺眼。
    沈硯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地宮入口就在井中央!" 婉兒抹掉臉上的淚水,望著井底漸漸浮現的石門,終於明白母親臨終前的話 —— 玄靈觀的井,不僅連通著地宮,更連通著二十年前賢王謀反案的真相,連通著東廠私煉毒丹操控皇室的全部秘密。
    當她踏入石門的瞬間,身後的井水突然恢複平靜,仿佛父親的死隻是一場幻覺。但掌心的刺痛提醒她,方才抓住的賬冊殘頁上,新顯的字跡正在油燈下閃爍:"七月十四子時,攝魂香入紫宸殿,皇上將見 " 已故賢王 ",下詔傳位於...".
    來不及看完,石門已在身後轟然關閉。黑暗中,沈硯點燃火折子,照亮前方刻滿雲雷紋的甬道,盡頭傳來丹爐轟鳴的聲響。婉兒摸了摸發間的玉鐲,那裏封著父親用鮮血換來的證據,封著母親至死未說的秘密,更封著整個紫禁城的安危。
    她知道,所謂的 "驚人發現" 遠未結束,當丹爐在玄靈觀頂炸開的那一刻,當 "龍涎" 的真相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刻,深宮裏的每一縷煙、每一滴水,都將不再是操控人心的毒劑,而會成為揭開陰謀的鑰匙。隻是此刻,她必須先跑過這條黑暗的甬道,去阻止那場即將在子時開啟的祭爐,去告訴皇上,他看見的 "賢王魂魄",不過是東廠用毒香織就的一場幻夢。
    油燈在風中搖曳,婉兒望著甬道牆壁上的壁畫 —— 賢王被東廠緹騎包圍的場景,與父親倒在井水中的畫麵漸漸重疊。她忽然明白,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陰謀,從來不是簡單的煉毒操控,而是一群妄圖顛覆皇權的佞臣,用毒香與幻覺編織的權力迷夢。而她手中的賬冊殘頁,羊皮紙上的金粉字跡,還有井底的地宮,都是打破這場迷夢的關鍵。
    當子時的鍾聲響起時,婉兒跟著沈硯拐過甬道的最後一個彎,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 玄靈觀地宮中央,十八座丹爐正在熊熊燃燒,爐中翻滾的青紫色藥液,正是賬冊裏記載的 "攝魂丹" 母液。而丹爐中央的祭台上,擺著的正是她白日裏在院落看見的琉璃瓶,瓶中裝著的,是她方才在井邊滴落的、屬於徐氏血脈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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