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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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末刻,丹爐的青紫色火焰在夜風裏明滅不定。婉兒貼著滾燙的爐壁蹲下,指尖被磚縫裏的丹砂灼得發疼,父親的袖擺拂過她手背,帶著苦參汁的清涼 —— 那是方才情急之下,他將防嗅的藥汁潑在了兩人衣襟上。
腳步聲從月洞門方向傳來,靴底碾過碎石的脆響驚飛了簷角棲息的夜鴉。婉兒屏住呼吸,透過爐腿間隙望去,隻見個身著鴉青緞麵黑袍的身影踏過丹爐群,廣袖拂過銅管道時,袖口繡著的雲雷紋在火光下泛出銀線反光 —— 正是前日在賬冊殘頁上見過的東廠密紋。
"進度如何?" 黑袍人聲音像浸了冰水,尾音拖得極長,驚得正在添炭的小太監手一抖,炭塊掉進爐中濺起火星。那太監忙不迭跪下,額頭貼地:"回、回大人,第三爐攝魂丹已入冷凝期,西華門井水今日已換過藥引,按您吩咐,先在景仁宮和儲秀宮試水..."
黑袍人忽然抬手,指尖掠過丹爐邊緣的銅鈴。七枚銅鈴應聲而鳴,音調竟暗合北鬥方位。婉兒後頸發寒,想起父親曾說過,這是前朝方士用來鎮邪的 "天罡鈴",尋常人觸碰必遭反噬,而此人卻能隨意催動 —— 定是精通邪術的東廠高層。
"試水?" 黑袍人忽然輕笑,聲音裏帶著金屬般的刺響,"李答應發瘋時抓花了張公公的臉,你當雜役房的血案是兒戲?" 他緩步走到井邊,袍角掃過井欄上的紫苔,"純陰之體的血才是藥引關鍵,徐氏那丫頭找到了麽?"
婉兒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父親的手指突然在她後背輕敲兩下 —— 這是幼年時學的摩斯碼,"徐氏" 二字讓他渾身繃緊。井邊的太監已磕破額頭,聲音帶著哭腔:"回大人,徐氏女... 徐尚藥之女前日逃脫後不知所蹤,不過玄靈觀地宮今日開啟,卑職已派緹騎守住所有密道口..."
黑袍人突然轉身,廣袖帶起的氣流撲滅了兩盞宮燈。婉兒這才看清,他麵上蒙著半幅鴉青紗,隻露出下巴處的朱砂痣,形如斷刃 —— 與母親日記裏畫的東廠督主標記分毫不差。"廢物。" 他抬手甩落袖中銀針,三枚淬毒銀針瞬間釘入太監眉心,"七月十五祭爐缺了純陰血,你以為督主大人會饒了誰?"
屍體倒地的悶響驚得丹爐群裏的火舌一陣亂顫。婉兒望著黑袍人走向耳房的背影,發現他腰間懸著的玉牌正是賢王舊物,卻被雲雷紋銀鏈纏了三圈 —— 這是東廠汙名化賢王時慣用的 "鎮邪" 手段。父親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她這才驚覺,對方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道與父親 identica 的灼傷疤痕。
"二十年前的火,你竟還活著。" 黑袍人忽然停住腳步,聲音裏帶著笑意,"徐太醫,躲在丹爐後麵聞硫磺味,可比當年在太醫院聞藥方過癮麽?"
婉兒隻覺渾身血液倒流。父親的手掌按在她肩上猛地收緊,指腹的老繭硌得她生疼。耳房簷角的銅鈴突然齊鳴,黑袍人轉身時,手中已多了柄纏滿蛇皮的短刃,刃口泛著與丹爐相同的青紫色 —— 正是用攝魂丹母液淬煉的凶器。
"督主大人記性好。" 父親站起身,藥箱擋在胸前,袖口的銀針已滑入掌心,"當年冷宮走水,您燒了賢王所有醫案,卻不知徐某人早將配方刻在了..." 他忽然踢翻腳邊炭盆,火星子撲向黑袍人麵門,"婉兒!走西南角狗洞!"
婉兒本能地轉身,卻被黑袍人甩出的銀鏈纏住腳踝。劇痛中她跌倒在地,看見父親的銀針已刺入對方手腕,卻見那傷口竟泛著青紫色熒光,如同丹爐裏的火焰般永不熄滅。"老東西,你以為鉛毒入肺還能施針?" 黑袍人扯掉麵紗,露出左臉三條橫貫顴骨的刀疤,"當年你妻子臨死前,可是喊著你的名字求我給她個全屍呢。"
父親的身形劇烈晃動,婉兒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道裏轟鳴。刀疤下的朱砂痣此刻紅得滴血,像極了母親咽氣時,床頭滴落的那灘鮮血。她終於想起,母親臨終前抓著她的手,反複摩挲她小腿的朱砂痣,原來不是疼愛,而是在警示 —— 東廠一直在尋找流著徐氏血脈的純陰之體。
"攝魂丹成,天下俯首。" 黑袍人踩住父親手腕,短刃抵住他咽喉,"你以為偷了賬冊就能告禦狀?當今皇上... 早就開始服用我們的 " 龍涎香 " 了。" 他忽然抬頭望向婉兒,目光落在她頸間的琉璃珠上,"帶她去地宮,祭爐隻差最後一味藥引。"
丹爐群突然發出轟鳴,青紫色火焰騰空而起,映得黑袍人的刀疤如同活物般扭曲。婉兒望著父親眼中的痛楚,突然想起母親日記裏的最後一頁:"玄靈觀井第三塊磚下,藏著賢王血書。" 她猛然咬破舌尖,將血沫噴向銀鏈 —— 這是父親教她的破邪之法,以純陰血克邪術。
"啊!" 黑袍人痛呼鬆手,銀鏈應聲而斷。婉兒趁機撲向父親,拽著他滾向丹爐後的陰影。耳房方向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東廠緹騎的燈籠紅光已照亮月洞門,而西南角的狗洞,此刻正被黑袍人噴出的毒煙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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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井!" 父親突然指向滲水井,井欄上的紫苔在火光下泛著微光,"你母親當年說過,井裏暗渠通向西三所!" 他掏出懷中的琉璃瓶,將剩餘的甘草汁潑在婉兒身上,"我引開他們,你帶著賬冊去見沈硯..."
話未說完,黑袍人的短刃已劃破他後背。婉兒接住父親墜落的身體,指尖觸到他貼身處的半枚斷玉 —— 那是母親遺物,此刻正在她掌心發燙。丹爐的爆炸聲中,她看見黑袍人舉起短刃走向自己,刃口倒映著她蒼白的臉,以及身後井水中漸漸浮現的雲雷紋磚。
"純陰之血,果然不一樣。" 黑袍人舔了舔刀刃,刀疤隨著笑容扭曲,"當年你外祖在太醫院阻止我們煉毒,你母親在冷宮發現密道,現在輪到你... 來給攝魂丹祭爐了。"
婉兒忽然想起賬冊裏的記載,祭爐需在子時三刻取血,而此刻月盤剛過中天。她攥緊琉璃珠,趁對方不備將珠子砸向井中 —— 這是母親用最後力氣留給她的信號。井水突然沸騰,冒出大量白煙,竟與賬冊裏 "純陰血引動地宮" 的記載一致。
"你!" 黑袍人驚怒交加,短刃劈向婉兒肩頭。千鈞一發之際,井中突然飛出一道白光,正是沈硯的長劍。他從井中破水而出,劍鞘上的雙鶴紋與雲雷紋在火光中交相輝映,正是賢王舊部的標誌。"護著伯父!" 他甩劍逼退黑袍人,婉兒這才看見,他的左頰竟有與黑袍人對稱的刀疤,隻是淺得多。
地道深處傳來轟鳴,像是地宮大門開啟的聲音。婉兒拖著父親爬向井口,聽見沈硯與黑袍人在丹爐群中廝殺,兵器相交聲混著毒煙爆裂聲,震得她耳膜生疼。當她的指尖觸到井沿時,父親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個冰涼的物件 —— 是那半枚斷玉,此刻正在吸收井水中的熒光,顯露出背麵的小字:"玄靈觀地宮,賢王血書在此"。
丹爐在身後接連炸裂,青紫色火焰映紅了半邊天。婉兒抱著父親墜入井中,冰冷的井水沒過頭頂的瞬間,她看見黑袍人舉著短刃衝向沈硯,而沈硯的劍,正刺向對方心口處的雲雷紋玉牌。井水灌入口鼻的劇痛中,她忽然明白,這個神秘的黑袍人,很可能就是當年陷害賢王、逼死母親的東廠督主,而沈硯,正是賢王舊部留下的最後希望。
井底的暗流卷著她下沉,微光中,石壁上的雲雷紋磚正一塊塊亮起,指引著通往地宮的方向。父親的身體在她懷中漸漸冰冷,卻仍緊緊攥著那半枚斷玉。婉兒咬住舌尖不讓自己昏迷,指甲深深摳進磚縫 —— 她知道,此刻沉入井底的不僅是自己,還有二十年來籠罩在紫禁城上空的毒霧,而地宮深處的賢王血書,終將成為劃破這毒霧的第一縷曙光。
當她的指尖觸到石門的瞬間,井上的丹爐群發出最後一聲巨響,青紫色火焰騰空而起,將黑袍人的身影映在宮牆上,如同一隻巨大的毒蛛。而在火焰熄滅的瞬間,沈硯的身影從火光中躍出,甩著染血的劍指向她墜落的方向,唇語分明在說:"地宮見!"
井水漸漸平靜,婉兒望著頭頂縮小成光斑的井口,聽見東廠緹騎的呼喝聲越來越遠。她摸了摸父親胸前的斷玉,又摸了摸自己頸間的琉璃珠 —— 這兩樣母親留下的遺物,此刻正在黑暗中發出微光,照亮前方刻滿雲雷紋的甬道。而在甬道盡頭,傳來的不是丹爐的轟鳴,而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念著她從未聽過的童謠:
" 玄靈觀,丹爐開,純陰之血祭爐台,
雲雷起,雙鶴鳴,二十年前舊案清..."
那聲音似曾相識,卻又帶著說不出的蒼涼。婉兒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僅是祭爐的危機,還有關於自己身世、關於父母之死、關於整個紫禁城陰謀的最終真相。而那個神秘的黑袍人,不過是巨大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後黑手,或許正坐在紫宸殿中,望著嫋嫋升起的 "龍涎香",做著攝魂天下的美夢。
她抱緊父親漸漸冰冷的身體,任由井水浸透衣衫,沿著發光的磚縫向前挪動。地道裏的陰風帶著硫磺味,卻吹不散她眼中的恨意與決然 —— 今日之後,紫禁城的每一縷香、每一滴水,都將不再是操控人心的毒劑,而會成為她揭開陰謀的利刃,直到那個躲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物,再也無處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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