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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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裏的第一場雪落在太極殿飛簷上時,婉兒正蹲在浣衣局後廊刷鎏金湯婆子。銅漏滴答聲裏,她聽見西角門傳來竹杖點地的響動,抬頭便見個佝僂身影披著褪黑素紗披風,腰間宮絛繡著的並蒂蓮已褪成淺粉 —— 是在儲秀宮當值三十年的周嬤嬤,宮裏老人都喚她 "掌燈嬤",因她曾伺候過已故的端妃。
"小娘子手真巧。" 周嬤嬤在青石板上坐下,袖口滑出半幅繡著雲雷紋的帕子,"這湯婆子上的纏枝紋,倒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玄靈觀那位牛鼻子老道畫的丹爐圖。"
婉兒的指尖猛地掐進刷毛裏。自父親被東廠劫走,她每日裝成浣衣宮女穿梭各宮,此刻聽見 "玄靈觀丹爐 "二字,心跳聲幾乎蓋過落雪聲。周嬤嬤渾濁的眼睛望著遠處宮牆,帕子上的雲雷紋在雪光下泛著冷意:" 那道士道號 " 玄真子 ",總穿件繡滿雲雷紋的月白羽衣,太後曾讓他在慈寧宮開爐煉 " 長壽丹 "。"
"後來呢?" 婉兒放輕聲音,掌心的湯婆子燙得發紅。周嬤嬤忽然湊近,壓低嗓音:"萬曆二十年中秋,道士突然失蹤,連煉到第三爐的丹爐都沒熄。端妃殿下那日去玄靈觀上香,回來就說看見丹爐裏浮著人臉,再後來... 儲秀宮的井水就開始泛油花。"
雪片落在周嬤嬤鬢角的銀飾上,那是枚雙鶴紋銀簪,簪頭缺了隻鶴喙 —— 與沈硯劍鞘上的斷痕分毫不差。婉兒想起地宮壁畫裏賢王手持的雙鶴玉佩,喉間滾動著問:"嬤嬤可見過那道士的真容?比如... 左臉有刀疤?"
"刀疤?" 周嬤嬤搖搖頭,從袖中摸出個漆盒,裏麵躺著半片碎瓷,"他總戴著白玉麵具,隻露出下巴上的朱砂痣,紅得像滴了血。倒是這碎瓷片,是從他丹爐裏撿的,背麵刻著..." 她翻過瓷片,雪光映出三個小字:攝魂篇。
婉兒的指甲幾乎嵌進掌心。這三個字,正是父親從玄靈觀賬冊裏謄抄的核心篇章,記載著用純陰血祭爐的邪術。她忽然注意到周嬤嬤的帕子邊緣,用金線繡著極小的雲雷紋與雙鶴紋交織圖案 —— 正是賢王舊部與東廠標記的詭異結合。
"掌燈嬤," 婉兒握住對方枯枝般的手,"您說道士失蹤後,宮裏開始流傳怪事... 可曾聽說嬪妃們看見 " 已故親人 "?" 周嬤嬤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端妃娘娘總說看見她夭折的公主在丹爐旁玩耍,後來竟抱著香爐跳了井... 井裏撈上來的屍體,指甲縫裏全是朱砂粉。"
遠處傳來尚宮局女官的呼喚,周嬤嬤急忙將碎瓷片塞進婉兒掌心,銀簪上的雙鶴紋劃過她手腕:"小娘子莫要多問,當年給玄真子打下手的道童,後來都做了東廠的緹騎... 還有這帕子,是端妃殿下臨終前塞給我的,她說 " 鶴鳴九天時,雲雷自破 "。"
浣衣局的銅鈴突然響起,婉兒慌忙將碎瓷片藏進衣襟,發現帕子內側用朱砂畫著幅簡圖:慈寧宮熏香殿的方位,與玄靈觀地宮的暗渠走向完全吻合。周嬤嬤已拄著竹杖走遠,披風下擺露出半截褪色的宮絛,上麵繡著的,正是母親日記裏提到的 "雙鶴繞雲雷" 標記。
申時初刻,婉兒借著送湯婆子的機會潛入慈寧宮偏殿。熏香殿的銅爐裏飄著沉水香,卻掩不住底下暗藏的硫磺味 —— 與玄靈觀丹爐的氣息如出一轍。她盯著殿角堆積的香灰,忽然發現灰堆裏混著幾片極小的琉璃碎屑,正是周嬤嬤碎瓷片的同款。
"你在做什麽?"
尖利的嗓音驚得婉兒轉身,崔尚宮的貼身女官正抱著鎏金香盒站在門口,袖口繡著的雲雷紋銀線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婉兒急忙福身:"回姐姐的話,長春宮的陸常在說近來嗅覺不靈,讓奴婢來討些新製的香粉。"
女官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腰間的雙鶴紋荷包上 —— 那是沈硯冒死送來的信物。"陸常在?" 女官忽然冷笑,"她今早已經被送去冷宮了,說看見牆上有人影寫血字,嗬,怕是中了..." 她忽然住口,甩袖走向熏香殿,"去庫房領三匣沉水香,莫要再亂跑。"
婉兒攥緊帕子退下,發現女官腰間的鑰匙串上,掛著枚刻著斷刃朱砂痣的玉牌 —— 與陳墨的標記一模一樣。雪越下越大,她躲在抄手遊廊的朱漆柱後,展開周嬤嬤給的簡圖,發現熏香殿地磚的排列暗合北鬥方位,中心那塊磚上,竟刻著極小的雲雷紋。
更夫敲梆子的聲音裏,婉兒忽然想起父親曾說過,玄真子的煉丹術源自前朝邪派,最擅用 "借魂香" 操控人心,而配方的關鍵,正是需要皇室血脈的 "引魂血"。她摸了摸頸間的琉璃珠,裏麵封存著母親的發絲,忽然明白為何東廠窮追不舍 —— 二十年前的玄真子,根本就是陳墨的師父,而所謂道士失蹤,不過是換了身皮,繼續在宮裏做督主的走狗。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婉兒默念周嬤嬤的話,望著慈寧宮飛簷上的積雪,忽然發現琉璃瓦的排列竟與地宮壁畫上的丹爐方位一致。那個曾受太後寵信的玄真子,怕是從未離開過紫禁城,他的丹爐,他的邪術,他的攝魂香,都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 比如太後每日熏香的殿中,比如各宮的井水之下,比如皇上案頭的香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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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回到浣衣局,發現周嬤嬤的碎瓷片在月光下竟顯出血字:"玄真子即陳墨,斷刃朱砂乃東廠暗記"。原來,那個戴著白玉麵具的道士,就是如今臉上有刀疤的陳墨,二十年前不過是換了副麵容,繼續在宮裏興風作浪。而周嬤嬤的雙鶴銀簪,還有她提到的 "端妃抱爐投井",正是當年賢王舊部試圖揭露陰謀的代價。
窗外傳來巡夜的腳步聲,婉兒將碎瓷片和帕子塞進妝匣底層,指尖觸到沈硯前日偷偷交給她的半幅圖紙 —— 紫禁城水係圖上,玄靈觀地宮的暗渠正通向慈寧宮熏香殿的下方。原來,陳墨的丹爐從未真正熄滅,他不過是將煉毒場所搬到了太後的眼皮底下,用 "龍涎香" 的美名掩蓋攝魂丹的邪毒。
雪停時,婉兒望著宮牆上的月影,忽然想起周嬤嬤說的 "鶴鳴九天"。雙鶴是賢王的象征,雲雷是東廠的標記,而她手中的線索,正是連接這兩者的關鍵 —— 玄真子的真實身份、陳墨的邪術源頭、崔尚宮與東廠的關聯,都在這一片片碎瓷、一幅幅簡圖中漸漸清晰。
她摸了摸腕間的玉鐲,裏麵封著父親用鮮血謄抄的攝魂丹配方,又想起地宮石壁上的賢王血書。新的線索如同雪後初晴的陽光,照亮了紫禁城陰暗的角落,卻也讓她看清,前方的路比想象中更危險 —— 太後、崔尚宮、陳墨,還有那個從未露麵的東廠督主,都在等著她這個 "純陰之體" 去祭爐,去完成他們操控天下的幻夢。
但周嬤嬤的銀簪、沈硯的劍鞘、父親的咳嗽聲,都在告訴她,真相已經近在咫尺。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雪霧時,婉兒將雙鶴紋荷包係緊,帕子上的雲雷紋在晨光中舒展,仿佛即將衝破積雪的禁錮。她知道,新的線索不僅是追凶的鑰匙,更是喚醒皇上心智的良藥,是讓二十年前的冤魂得以安息的號角。
在這個新的清晨,婉兒終於明白,所謂 "新的線索",從來都藏在舊人的記憶裏,藏在破碎的文物中,藏在每一個不甘被毒霧籠罩的人心裏。而她,作為徐氏血脈,作為賢王舊部最後的希望,終將帶著這些線索,走進紫禁城最危險的核心,讓雲雷紋下的陰影,在雙鶴的長鳴中徹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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