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龍紋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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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送來的黃絹封匣在紫檀案上投下長影,銅鎖扣著的火漆印子泛著暗紅,像道未愈的傷疤。婉兒嗬著白氣撕開封條,十二頁檢測報告上的朱砂批注在煤油燈下洇開,最後一行 "梓宮底板朱砂層含砷量超標二十七倍" 的字尾,還沾著半片枯黃的蝴蝶蘭花瓣 —— 與慈禧棺槨上血蝶翅鱗裏的毒粉同出一源。
她的指尖劃過 "七星板青金石珠子嵌字" 的條目,放大鏡下的青金石表麵,每顆豌豆大的珠子都在穿線孔處陰刻著極小的 "辛酉" 二字。腕間銀鐲突然硌得生疼,雙鶴紋章在玻璃反光裏與珠子上的刻痕重疊,恍若回到三年前的儀鸞殿,慈禧臨終前枯槁的手正摩挲著翡翠扳指,內側陰刻的正是這兩個字。
"辛酉年深秋,醇親王奉旨監斬肅順。" 婉兒對著炭盆喃喃自語,火舌舔舐著報告邊緣,將 "1861 年" 的墨跡卷成焦黑蝴蝶。她記得父親臨終前曾說,那枚翡翠扳指原是肅順舊物,辛酉政變後賞給了奕譞 —— 光緒帝的生父,也是將四歲載湉抱進紫禁城的人。
案頭的鎏金琺琅鎮紙壓著張泛黃的《王公處分冊》,"醇親王奕譞著加親王雙俸" 的朱批旁,用蠅頭小楷記著:"十月初七日,賜翡翠扳指一,上刻 " 辛酉 " 二字,係肅順舊藏。" 婉兒的指甲劃過 "肅順" 二字,忽然想起儲秀宮標本冊裏 1861 年的鳳蝶,翅翼下的朱筆小字與這扳指刻痕如出一轍,而鳳蝶的捕捉地,正是肅順被處決的菜市口刑場。
更漏聲在寂靜的值房裏格外清晰。婉兒取出慈禧的翡翠扳指 —— 隆裕皇後賞她整理遺物時,特意從棺內取出的 "念想",扳指內側的陰刻在燭光下泛著冷光,筆畫轉折處竟藏著細小的砒霜結晶。她忽然想起太醫院殘頁裏的記載:"雄黃遇翡翠則色變",而光緒帝棺內的朱砂層含砷量,恰好與當年慈安暴崩時案頭琉璃瓶裏的毒劑濃度相同。
"姑娘,慎刑司的人送來了七星板拓片。" 小宮女捧著裹著黃綾的木板進來,袖口沾著的青金石粉末簌簌而落,在炭盆熱氣裏發出輕微的 "滋滋" 聲。婉兒展開拓片,七顆星位上的 "辛酉" 刻痕連起來,竟形成與瀛台密道地圖相同的方位走向 —— 養心殿正北,正是當年醇親王王府的位置。
她的後頸突然灼痛,那點早已褪盡的守宮砂仿佛重新燃起。想起光緒帝臨終前反複撫摸的玉佩,背麵刻著的 "涵元殿" 三字,此刻正與七星板上的 "辛酉" 形成對角。原來從辛酉政變到戊申暴崩,每個關鍵年份都被刻進帝王的棺槨:肅順的翡翠扳指、光緒的七星板、慈禧的血蝶,共同構成了權力絞殺的密碼本。
窗外飄起細雪,婉兒望著扳指內側的 "辛酉",忽然明白這兩個字既是勳章,也是詛咒。奕譞用它處決了肅順,慈禧用它掌控了醇親王府,而現在,它嵌進光緒帝的七星板,與超標二十七倍的砒霜一起,將帝王的屍身變成了權力的祭品。就像珍妃井裏的琉璃珠、瀛台密道的青銅門,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那個血色的秋天 ——1861 年的辛酉,不僅是政變的年份,更是整個王朝開始腐爛的切口。
當更夫的梆子聲穿過六重宮牆,婉兒發現檢測報告的頁腳還蓋著宗人府的暗印:一隻振翅的寒鴉,爪間抓著顆泛著熒光的珠子。她想起翊坤宮棺槨上的血蝶、太醫院火場的灰燼、北洋密電的水漬,原來所有的毒殺、所有的焚稿、所有的密道,都在為同一個目的鋪路 —— 讓辛酉年的權力陰影,永遠籠罩在紫禁城的上空。
翡翠扳指在掌心發燙,婉兒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棺木移動的悶響。是光緒帝的梓宮即將移送西陵,還是有人正在重鎖珍妃井的井蓋?她將扳指套進無名指,內側的 "辛酉" 二字恰好抵住掌紋,像道永遠無法摘下的刑具。而在千裏之外的保定,袁世凱的北洋新軍正在操練,他們靴底的鐵釘踩過的土地下,或許正埋著與七星板相同的青金石珠子,刻著下一個尚未到來、卻早已注定的血色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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