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電報房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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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廿一的子時三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西跨院的電報房還亮著燈。婉兒貼著青磚牆根挪動,月白夾襖浸透了秋露,後背貼著冰涼的牆磚,掌心卻因攥著萬能鑰匙而沁出冷汗。電報機的滴答聲隔著重窗紙傳來,像極了那年在太醫院值夜時,更夫敲梆子的節奏。
    她是跟著送夜宵的小廝混進院子的,趁廚子和門房在廊下分食桂花糖蒸栗子的當口,閃身鑽進堆著舊賬冊的耳房。鑰匙是三個月前替電報房提調修過懷表時,悄悄拓下的模子,此刻插入銅鎖的瞬間,竟比想象中還要順滑 —— 原來這深宮裏的機密之地,防備竟比瀛台的鐵柵欄還要鬆懈些。
    電報房內垂著青布簾幕,兩台莫爾斯電報機正在吐著紙帶,值班的章京伏在案上打盹,鼻尖幾乎要碰到硯台裏的殘墨。婉兒貓腰繞過雕花屏風,目光落在釘在牆上的值班日誌上:十月廿一日辰時正,發保定、天津加密電各一,電文編號 073、074。
    紙帶還新鮮地卷在木軸上,她屏住呼吸取下,借著牆角煤油燈的昏黃,認出是總理衙門專用的加密碼本。指尖在泛黃的密碼表上飛掠,突然停在 "菊花" 對應的頁碼 —— 那是去年隨師傅整理貢品清單時,特意記下的暗語:太後每逢萬壽節,貢品清單上的 "菊花" 必指頤和園菊圃,而 "釀酒" 二字,在海關的密檔裏,曾對應過三次鴉片走私。
    心髒在胸腔裏撞得發疼,她摸出袖中微型放大鏡,對著紙帶逐字比對。當 "菊花開,可釀酒" 的譯文顯現在視網膜上時,後頸的寒毛突然豎了起來 —— 辰時發電,巳時三刻就該有回電,可值班日誌上卻沒有記錄。這說明電報發出後,對方直接執行了指令,根本無需回複。
    更驚人的發現藏在隔壁檔案房。借著隨身攜帶的魚形紋銀鑰匙還是從李蓮英親信小德張的靴筒裏 "借" 的),她在海關進出口登記簿裏翻到了十月廿一日的記錄:天津海關批注 "紹興花雕十箱,由保定府專差押運入京",貨主欄蓋著總理衙門的火漆印,可開箱查驗欄卻有小楷批注:"實係山西大同府砒霜,分裝酒壇,氣味以黃酒掩蓋。" 字跡很新,墨跡未透紙背,顯然是事後補填的。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的喊聲在秋夜裏格外清亮。婉兒將電報紙帶和海關記錄按原樣疊好,指尖撫過 "砒霜" 二字,突然想起光緒帝駕崩前兩日,太醫院流水簿上記著 "安神湯加量,用紹興花雕煎服"。原來所謂的加量,不是藥材分量,而是往藥湯裏兌了毒酒 —— 夾竹桃與砒霜的毒理反應,在《千金方》裏叫做 "雙煞歸心",發作時狀似心脈痹阻,連太醫院首座都診不出異樣。
    值班章京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硯台裏的墨汁潑在案角,婉兒趁機將半片夾竹桃葉從藥匣裏帶出的標本)塞進加密電文的卷宗裏。離開時經過穿堂風,簷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她貼著陰影立定,隻見西角門處閃過兩個黑影,腰佩正是軍機處的雙魚紋 —— 原來連軍機處都有人參與,難怪光緒帝的脈案總能及時傳到頤和園。
    回到西什庫教堂後的小閣樓,婉兒將電報譯文和海關記錄鋪在橡木桌上,用銀鑷子夾著硫磺火漆封入銅盒。窗外飄起細雪,遠處紫禁城的輪廓在夜色中模糊成青灰色的剪影,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頤和園當差,看見太後賞給光緒帝的菊花盆景,花盆底部刻著 "萬年一統" 的字樣,如今想來,那分明是 "萬年" 之後,才容得下 "一統" 的江山。
    加密電文的發送時間,正是光緒帝服用最後一劑加量安神湯的時刻。當保定的砒霜隨著 "花雕" 運入紫禁城,當天津的回電確認 "酒壇已啟",千裏之外的頤和園裏,或許正有人對著菊花譜輕笑,就像當年戊戌年碾碎變法奏折時那樣,指尖沾著的,都是帝王家的血。
    婉兒吹滅燭台,黑暗中傳來電報機遙遠的滴答聲,像極了命運的倒計時。她摸著胸前的藥匣暗扣,忽然明白那些被篡改的脈案、被銷毀的藥方、被加密的電報,原來都是深宮裏最精致的刑具 —— 比砒霜更毒的,是藏在 "太後懿旨" 裏的人心;比夾竹桃更險的,是開在權力巔峰的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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