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日晷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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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三十四年霜降後的第七日,瀛台涵元殿的丹墀上積著未化的霜粒。婉兒踩著結冰的青磚繞過太湖石,忽見日晷底座新漆的朱紅漆麵上,竟鑿著 "戊申年霜降" 五個小字,筆鋒剛勁得像是用刻刀剜出來的,新漆的裂痕裏滲著暗紅,像極了風幹的血跡。
她蹲下身,指尖拂過字跡邊緣,忽然觸到一道極淺的劃痕 —— 在新刻字的下方,舊石麵上有行幾乎被風化的小字,需得側著光才能辨認:"辛酉年霜降,東後咽氣;戊申年霜降,西後歸天。" 筆勢蜿蜒如蛇,尾筆拖出的刻痕裏嵌著細沙,顯然是多年前刻下後又被人用泥灰填過,卻在新近的鑿刻震動中顯了形。
萬年曆在腦海中自動翻開:辛酉年是 1881 年,慈安太後暴崩於鍾粹宮,時年四十五歲;戊申年正是今年,慈禧太後駕崩於西苑儀鸞殿,恰在霜降後三日。婉兒的手指猛地收緊,日晷晷針的陰影此刻正指向西北方,那裏是瀛台舊庫房的方位,她曾在《內務府檔案》裏見過記載:鹹豐帝臨終前留下的 "遏必隆刀" 密詔,正是藏在涵元殿西牆第三塊磚下。
"東後" 指的是慈安,"西後" 自然是慈禧。當年民間盛傳慈安為慈禧所害,如今日晷上的刻痕卻將兩樁死亡與霜降綁定,像是某種惡毒的預言。婉兒摸出袖中銀簽,沿著晷針陰影劃向地麵,在西北方三尺處的青磚縫裏,摳出半片染著朱砂的指甲 —— 指甲邊緣呈鋸齒狀,與瑾妃繡鞋裏發現的砒霜結晶外包的蓮花紋蠟紙,有著相同的壓痕。
日晷底座的裂縫裏還卡著半片枯葉,葉脈間的蟲蛀痕跡竟與藥匣裏夾竹桃葉的密寫字跡走向一致。婉兒忽然想起,慈安太後臨終前曾 "偶感風寒",太醫院脈案裏記載著 "服用安神湯後煩躁不安",而光緒帝臨終前的症狀如出一轍 —— 原來早在二十七年,同樣的毒計就已在紫禁城上演,隻不過那時的受害者是東太後,如今輪到了西太後自己。
晷針的陰影隨著日頭偏移,漸漸指向 "戊申年霜降" 的 "霜" 字。婉兒順著陰影望去,發現晷針尖端正對著西牆第三塊磚 —— 那裏正是傳說中存放遏必隆刀的位置。鹹豐帝曾在密詔裏寫明,若慈禧跋扈,可持此刀誅之,後來慈安暴崩,這把刀便不知所蹤,如今日晷陰影卻重新指向藏刀處,仿佛在訴說某種輪回:當年慈禧可能正是用毒計害死慈安,奪取了密詔,如今自己的死亡日期,卻被人刻在日晷上,與慈安的忌日形成詭異的對稱。
寒風卷著冰碴子撲在日晷上,新刻的 "戊申" 二字被吹得泛起回音。婉兒想起電報房裏的 "菊花開,可釀酒" 暗語,發送時間正是光緒帝咽氣當日,而慈禧在光緒死後次日便病重,仿佛早有安排。日晷上的刻痕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暗中布局,用霜降作為毒殺的時間標記,東後西後,不過是權力棋盤上的兩枚棋子。
她掏出白綢帕子,蘸著口水擦拭舊刻痕,"歸天" 二字的 "天" 字末筆,竟與光緒帝指甲血書的 "項" 字收筆相同,都是帶著抖腕的弧度 —— 那是常年吸食鴉片的手才有的特征。袁世凱、李蓮英,這些在慈禧身邊的近臣,哪個不是煙槍不離手?或許當年刻下詛咒的,正是熟知宮廷秘辛的人,甚至可能是慈禧自己,在預感到大限將至時,留下這驚世駭俗的印記。
涵元殿的銅鎖在身後哢嗒作響,看守太監的咳嗽聲由遠及近。婉兒將半片指甲和枯葉收進錦囊,目光落在日晷晷麵上的刻度 —— 申酉之交的位置,刻著極小的 "毒" 字,被晷針陰影恰好覆蓋。原來這看似丈量時光的器具,早被改造成了死亡倒計時的羅盤,每一道刻度線,都是索命的絲線。
離開瀛台時,她特意繞到西牆,第三塊磚果然鬆動,抽出時帶出半片泛黃的絹帛,邊角繡著並蒂蓮紋 —— 正是瑾妃繡鞋上的紋樣。絹帛上用密寫藥水畫著簡略的紫禁城地圖,紅點標記著藥匣、電報房、繡鞋、日晷的位置,中心處畫著個骷髏,眼窩位置點著兩點朱砂,像極了慈禧棺槨裏陪葬的紅寶石眼罩。
暮色給日晷鍍上一層暗紅,晷針的影子此刻正指向 "西後歸天" 的 "歸" 字,仿佛一把懸空的刀,懸在紫禁城的上空。婉兒忽然明白,所謂的詛咒,不過是權力鬥爭的遮羞布,那些刻在日晷上的字跡,那些藏在藥匣、繡鞋裏的毒藥,都是深宮裏最直白的語言 —— 當遏必隆刀的密詔被銷毀,當太醫院的脈案被篡改,唯有這冰冷的日晷,忠實地記錄著每一滴落在磚縫裏的血,每一口浸著砒霜的藥,每一聲被風帶走的詛咒。
雪粒子開始飄落,日晷上的新刻字被覆上一層白霜,卻讓下麵的舊劃痕更加清晰。婉兒摸著錦囊裏的指甲,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喪鍾 —— 那是為慈禧太後準備的哀鳴,卻與光緒帝駕崩時的鍾聲,在十年光陰裏形成了詭異的和鳴。日晷晷針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長,像一根指向曆史深處的手指,而她知道,在這根手指的盡頭,藏著的不隻是兩把砒霜、幾片夾竹桃,而是整個王朝腐爛的根須,正順著日晷的刻度,一寸寸爬向崩塌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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