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正和馮老板拎著兩個木盒過來，看他這副模樣，都是一臉吃驚的樣子：“周先生？這是怎麽了？”
    周尚瑞心裏一股子氣沒處發散，這一處正是整座馬場的入口，不少小姐都看著他這麽一個屎人站在這裏，不免都掩著口鼻繞道而行。
    江小姐忍著味道沒有露在表麵上，隻說：“周先生，如果您隻是看我不爽，衝著我來就行了，何苦糟踐自己。”
    周尚瑞聽了更是一股火氣上湧，合著江小姐以為他為了毀壞馬場的名聲，不惜讓自己沾上馬糞，好誣陷馬場？
    周尚瑞恨恨：“這是什麽話，你們反倒倒打一耙！”
    周尚瑞出來以後，幾個小廝進入馬廄查看，出來說：“古怪，穀雨不在裏麵。”
    江小姐看周尚瑞，周尚瑞看馮老板，馮老板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尚瑞無法，隻好跺著腳回去：“這個女孩，膽大包天，三天之內，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郭翼和陸素娥躲在馬廄後麵的草垛裏，捂著嘴吃吃笑。她們旁邊還蹲著一個穿著青色襖裙的女孩，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們。
    陸素娥笑著對她說：“你不要怕。從此就跟著我回陸家，我保證沒人敢再這麽對你。”
    這女孩便是穀雨了。
    穀雨抓著衣裙擺子道謝：“謝謝兩位姑娘，隻是被打了幾下，倒也不必為我……”
    “誒，我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何必多言謝。”郭翼打斷她，“倒是我們害了你得罪了他。”
    穀雨隻是磕頭：“我剛剛也和兩位姑娘說了，我沒的其他家人，本就是無依無靠。隻是可憐我們家小姐，嫁到周家沒一天順心日子……”
    郭翼搖頭：“嫁給那樣一張臉，怎麽樣能有順心日子。”
    陸素娥也笑了：“要這麽說還是柳姐姐命好呢。”
    “是嗎？”
    “對呀，她那個郎君……”
    這正是郭翼想知道的，拉住陸素娥還要再問，忽然意識到那句“是嗎？”是個男聲。
    她回頭看去，陸星淮站在草垛後麵，再後麵跟著江若柳和馮老板。
    馮老板明顯欲言又止，像是被迫過來的，江若柳則拚命跟郭翼使眼色。
    陸素娥一改剛剛眉飛色舞的樣子，看見陸星淮就像小雞見到了母雞，一瞬間就沒了聲響。
    郭翼隻好擺出一副笑臉：“哈哈，好巧啊，陸先生。”
    陸星淮背著日光看不清臉色，隻說：“素娥，過來。”
    “……在外麵給我點麵子？”陸素娥站起來，低著頭，聲音小得可憐。
    陸星淮輕笑：“小姐在馬廄裏潑人馬糞，還跟我談起了麵子？”
    陸素娥癟癟嘴不說話，郭翼倒是覺得自己該為她美言兩句：“陸先生，是我出的主意。陸小姐並不……”
    陸星淮一改平常溫柔笑意，聲音帶著冷意：“李小姐這話說的，我哪兒能說是您的不是？隻是這是陸家的家事，還煩請李小姐不要插手的好。”
    郭翼挑眉，嘴巴張合了一下，便不說話了。
    江若柳笑眯眯的，過來拉住郭翼，對陸星淮說：“陸小姐今日跟我們鬧了一天，也乏了。陸先生先帶她回去休息吧。“
    陸星淮點點頭，對陸素娥說：“走吧。”
    陸素娥跟在陸星淮身後，和郭翼與江若柳擠眉弄眼的，幾人沉默了一路，陸素娥才跟著陸星淮上了車。
    陸星淮臨上車對穀雨說：“這些銀錢你拿著，越早出城越好，隻是不方便你住在陸家。”
    郭翼插嘴，將陸星淮遞出的那包銀元推回：“穀雨的事我來照看就好，陸先生隻顧好自家事就好了。”
    陸星淮這時才有了一絲笑意，但到底是苦笑：“李小姐生我的氣了？”
    “這怎麽敢。”郭翼笑眯眯的，“隻是素娥因我受了連累，這點小事還不讓我做，於心不安。”
    “今日你們玩的開心，我本不該插手。隻是就像李小姐說的，風雨欲來，隻不過尋個自保的門路。素娥本來心眼就實，做哥哥的怎麽能看著她摸著黑往前闖，一下也不攔？”
    這一番話說得郭翼愣了神，陸星淮隻把那包銀元塞進穀雨手裏：“今日陸某也是性急，權當給各位賠罪。回見。”
    說完，陸家的汽車便揚塵而去。
    早春青嶺天黑的早，如今已經是黃昏時節，黃包車都開始收車了，走在微微濕潤的青石河畔。
    陸家的汽車吐著黑煙離開，就像拿墨筆在一整幅畫最中間橫塗了一筆一般。
    江若柳見陸家的人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絲埋怨：“剛剛真是嚇死我了。平常李少爺一冷臉，你都嚇成那樣。怎麽剛剛陸先生冷臉，你還敢回嘴？”
    郭翼愣了，李誠亦平常發脾氣鬧出的動靜都很大，她當然害怕。剛剛陸星淮隻是不再笑了，這到底有什麽可怕？
    “我害怕他回去罵素娥，故而有些心急了。”郭翼說。
    江若柳說：“他哪裏能對素娥做什麽，無論如何也是他妹妹。你倒是應該思索一下，他對於帶壞他妹妹的我們，有什麽想法。”
    郭翼不說話了，她倒是沒想過這個。
    再結合他們剛剛那麽怕陸星淮的原因，不過害怕的是陸星淮背後的權利勢力，就如同江若柳從不害怕李誠亦，也是因為李誠亦在她眼裏還是小孩，背後沒有那麽多權利勢力可言。
    江若柳以為郭翼這會子回想起來害怕了，於是握住她的手：“事已至此，看陸先生最後還塞錢給穀雨的態度，應當是沒有生我們的氣的。現在想想她的去處比較好。”
    江若柳嘴裏的“她”正是穀雨。
    郭翼收了心，不再想東想西，說出自己的想法：“周先生應當要全城搜索才是，我把穀雨先帶去我家住上幾日再打算的好。”
    “不妥。我的想法是隻住一晚，明日一早就送出城去。”江若柳搖頭。
    郭翼不悅：“我今日連累的穀雨沒了工作，如今還要把她趕出城去。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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