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慕雲棠慢悠悠的走出了山洞，銀色的眼眸微垂，鎮靜的不像是個孩子。
    反倒像一個活了許多年的老妖怪。
    “我可以看到你，所以，看夠了嗎？”
    他聽不見腳步聲，少年也沒有影子，這和那種陰間東西沒什麽兩樣。
    小慕雲棠轉過身，仰頭望著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鎮靜冷漠，“你的靈魂出處不在這裏。”
    所以，他對他沒辦法下死手，好在，少年的目光並不讓他覺得厭惡。
    季清堯輕挑了挑眉，“你從何得知？”
    這次，小慕雲棠又不說話了。
    “所以，你為什麽不願意同我交換名字？”
    小慕雲棠不過頓了頓，才開口。
    “因為羈絆。”
    他這樣的人，一旦有了羈絆，那就是永遠了。
    他轉身就要離開。
    “那洞中的是什麽東西？”
    季清堯望著眼前的小身影，好奇的問。
    “是欲望，是世上最大的惡意，是人們心中最不願意麵對的東西，他們稱它為——禁忌。”
    “禁忌……”
    季清堯喃喃自語著，再抬眸，林中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雨聲淅淅瀝瀝，他前麵的小慕雲棠像是感受不到雨水的寒涼，仍然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步履平穩，不慌不忙。
    季清堯不願意放過一絲一毫能夠離開的機會。
    所以，一路上他都跟著麵前的這個行為十分奇怪老成的小孩兒。
    不願意同他交換名字，少年也沒有再三追問，反正，不管他說什麽，隻有這個小家夥能聽到。
    所以，名字什麽的，並不重要。
    季清堯跟著人到了一處十分破舊的小棚子裏，茅草堆積在裏麵，擋不住越下越大的雨，好在有個落腳的地方。
    小慕雲棠從瓦罐裏翻出來一塊兒硬邦邦的餅，抱著就坐在唯一一處幹淨的茅草上生硬的啃著。
    季清堯就站在棚子外麵，雨水落在他的身上，直接穿了過去，形同虛無。
    周圍的靈魂散發出弱弱的光芒。
    隻有小慕雲棠能夠看到。
    少年風姿出眾，他好像一直安安靜靜的，垂著眼望著自己。
    慢慢的，他啃著餅的牙齒微微用力，其實他並不用進食的，因為他不會死去，可人類並不這麽想。
    人們厭惡他與眾不同的發色同眸子，一邊惡心他左臉的醜陋，一邊又癡迷於他右臉的美貌。
    矛盾而複雜的生物。
    而眼前這人，同別人都不一樣，卻也同樣抱著目的來接近自己的。
    他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
    “雨停了。”
    季清堯望著天邊落下的彩虹，有一瞬間的感慨。
    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
    小慕雲棠蜷縮在茅草上歇息的身體動了動，很快坐了起來，然後收拾好吃剩下的餅，又塞進了瓦罐裏，捂的嚴嚴實實的，又從剛才接著雨水的破碗裏喝了幾口看著還算幹淨的水。
    他臉頰上露出淡淡的紅暈來。
    季清堯蹙了蹙眉，冷硬的食物，不幹淨的水，寒冷的秋雨，足夠讓一個凡人孩童生病了。
    可麵前的小孩兒像是越來越有活力了。
    小慕雲棠很快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一步步的又開始離開這裏。
    季清堯一路都跟著他，他一點兒目光都沒有分給少年，隻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
    用破舊的衣服捂著自己的左臉，隻露出右半邊臉，很快就來到了一家店鋪裏。
    “好漂亮的孩子啊！”
    “對啊，好漂亮！”
    “是那個被詛咒的孩童！”
    “快走快走！”
    店鋪裏的客人來來往往，有讚美也有嫌棄厭惡。
    小慕雲棠麵色依舊冷漠，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晚上的時候，店鋪老板突然出現，身後跟著一個和小慕雲棠一般大的孩子，季清堯仔細一看，就是他白天進城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帶頭拿著帽子欺負人的那個孩子。
    隻看見他對著小慕雲棠做了個鬼臉，身前的店鋪老板就開口了，“以後，你就不用來做工了，這一年看在你給店裏做工的份兒上，這一塊兒下品靈石就當作是你一年做工的工錢了，走吧，以後就不要來這裏了。”
    被趕走，甚至被刻意刁難克扣工錢，被欺負，從始至終小慕雲棠都沒有任何表情。
    他接過那塊兒扔在腳下的下品靈石，小心的撿了起來，捧著走出了店鋪。
    卻在拐角的時候被一群小孩兒攔住了。
    他們目光的落在了他手中的靈石上。
    為首的就是剛剛跟在店鋪老板身後的孩子。
    “你們看，那就是我爹給他的靈石！我們搶過來買好東西去！”
    一群小孩兒就圍成了一圈兒，對著小慕雲棠咆哮著。
    季清堯抬眸便對上了那小孩兒毫無生氣的眸子，冷漠中帶著孤寂。
    像個死人。
    被搶了靈石，甚至被人推在地上踢了好幾腳，他也隻是悶不做聲的趴在地上忍受著。
    目光卻依舊倔強的看著少年的眼睛。
    等到一群小孩兒跑遠了，季清堯才走過去。
    蹲下來，和眼前的小家夥平視。
    “你怎麽不還手？”
    “沒必要。”
    反正他們，遲早會死。
    他拍了拍灰塵，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爬起來。
    很快，季清堯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傷痕在逐漸痊愈。
    等到小慕雲棠離開了一段距離後，季清堯平白歎了口氣。
    在這小孩兒的身上，他察覺到了一種同類的力量，那是一種天生的天賦。
    或許——
    他知道自己該如何打動對方了。
    “你想要變強嗎？不依靠別人，自己就能夠反抗回去。”
    “我不想。”
    對話無疾而終。
    少年有些挫敗。
    他托著腮，霸占了棚子下唯一幹淨的茅草堆，有種故意的趕腳。
    就這樣，對方都沒有生氣，就一直坐在棚子外麵，看的季清堯有點不忍心。
    “你真的不想嗎？”
    “不想，我隻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好好活下去。”
    再次被拒絕了。
    可隨即，少年眸光一亮，“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他彎了彎眉眼，皓月落進他的眼眸，他笑的極盡溫柔。
    “我可以幫你。”
    “要不要學？”
    小家夥這時候才有了人類的感情一般，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問，真的假的？
    少年勾唇，“你先進來好好歇息一晚，明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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