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雲乍起

字數:8171   加入書籤

A+A-


    李佑望著緊閉的城門,心急如焚,小妹的高燒還在持續,再不找到大夫診治,後果不堪設想。可這新鄭縣城,就像一座冰冷的堡壘,將他們拒之門外。
    李佑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他讓小妹靠牆躺好,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衫,快步走過去,對著蘇皓拱手作揖,恭敬地說道:“小子拜見先生!”
    蘇皓上下打量李佑一眼,疑惑道:“你是……哪位故人之子?”
    “小子祖上是太宗皇帝的第16代玄孫。當年宣宗出征,先祖隨駕,不幸在亂軍中喪生。
    家父姓李,諱少淩。”李佑神色鎮定,不慌不忙地胡謅,將自己的出身拔高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李少淩?”蘇皓擰起眉頭,絞盡腦汁思索良久,隨後緩緩搖了搖頭,“從未聽聞令尊名號。”
    那自然,本就是隨口編的,能聽過才怪。
    李佑臉上瞬間浮現出悲戚哀傷,半真半假地哭訴起來:“家父一生忠君愛國,為人剛正不阿。雖身為皇室宗親,卻因不屑於卷入朝堂紛爭,遠離權力中心,恪守本分,以致家境並不寬裕。
    去年大水,席轉而去,不知所蹤。
    今年鄭州大旱,赤地千裏,莊稼顆粒無收,家中實在難以維持生計,阿爺便帶著全家踏上了逃荒之路。
    哪曾想,在鄭州城北,遭遇了一群悍匪。那些匪徒窮凶極惡,阿爺、母親、他們……皆慘遭毒手,隻留下我與小妹,在亂刀之下僥幸逃生……”說著,李佑眼眶泛紅,聲音也微微顫抖。
    蘇皓聽後,不禁大為動容,他在鄭州停留的這段時間,確實聽聞城外匪患猖獗,李佑所說的情況與他了解的能對上。蘇皓長歎一聲,感慨道:“唉,這動蕩不安的世道,竟連皇室宗親的日子都如此艱難,真是讓人唏噓。”
    李佑抬手,指著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小妹,又晃了晃手中那柄長矛,接著說道:“我帶著小妹四處漂泊,一路上風餐露宿,靠著乞討勉強活命。可誰能想到,即便是乞討,也時常遭受其他乞丐的欺淩。
    幸好父親生前曾傳授我一些武藝,在那些危急時刻,才得以護我兄妹周全。可如今南下途中,小妹突然身染重病,昏迷不醒,我心急如焚,一心想進縣城找大夫為她醫治,可這城門卻緊緊關閉,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蘇皓轉頭瞧了瞧李萱,眼中滿是同情之色:“你們兄妹二人如此年幼,就經曆了這般磨難,一路走到這裏,其中的艱辛怕是常人難以想象。”
    李佑見蘇皓隻是說著些不痛不癢的話,卻不肯幫忙,心中一急,猛地跪地磕頭:“懇請先生帶我兄妹二人進城!”
    一旁的周武突然幫腔道:“公子,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蘇皓瞪了周武一眼,這才對李佑說道:“起來吧,且在這裏一起等著。”
    約莫一刻鍾後,新鄭知縣崔洋終於出現在城樓上。
    蘇皓笑著抱拳道:“旗召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崔洋板著臉,沒好氣地說道:“蘇大昭,聽說你要回穎州壞我名聲?”
    蘇皓笑嘻嘻地說:“豈敢豈敢,愚兄此番前來新鄭,不過是盤纏用盡,想找旗召兄借幾貫銅錢做路費。”
    崔洋突然破口大罵:“蘇大昭你個混帳東西,老子跟穎州那些人可沒什麽關係。你盡管回穎州去造謠,老子今天還就不讓你進城!”
    “嘿嘿,”蘇皓依舊笑著,“老弟若真不讓我進城,又何必親自登城相見?”
    崔洋冷哼一聲,對門卒說道:“放下吊籃,把這混帳東西拉上來!”
    崔洋,字旗召,穎州汝陰人,出自名門望族,唐僖宗乾符二年中舉。
    蘇皓與崔洋是多年舊識,一同參加過幾次科舉,卻都名落孫山。
    崔洋不願再考,便請托家中長輩,謀得了新鄭知縣一職。任職期間,他也曾想做個好官,可這世道混亂,漸漸也被官場的汙濁所染。
    兩個吊籃從城樓緩緩放了下來,蘇皓不緊不慢地跨進其中一個,還瀟灑地揮著折扇,下令道:“起!”
    李佑見狀,不等周武進吊籃,便快步上前擋住。
    李佑對著周武深深一揖,並不言語。
    就這短暫的接觸,李佑便看出,看似和善的蘇皓,實則不太好打交道,而粗魯的周武,卻是個熱心腸。
    果然,麵對李佑的長揖,周武沒有跨進吊籃。他反手抽出熟鐵棍,轉身麵向圍過來的饑民,對李佑說:“你進去吧。”
    “多謝!”李佑抱著小妹,一起坐進吊籃。
    周武揮舞著熟鐵棍,大聲喝道:“誰敢再往前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他麵相凶惡,頓時將饑民們嚇退。
    李佑來到城樓,連忙向知縣作揖致謝,崔洋隻是微微點頭。
    蘇皓靠在城垛上,懶洋洋地俯視著城外的慘狀,像是漠不關心,隨口說道:“這兩個孩童,是我一位故友之後。唉,全家慘死,隻剩他們兄妹相依為命,麻煩老弟幫忙找個好郎中。”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崔洋不耐煩地揮揮手,對隨從說:“帶他們去縣衙,請郎中來看病。”
    “多謝兩位恩公!”李佑聞言,真心實意地跪下道謝。
    待兄妹二人離開,周武也被拉上城樓,蘇皓突然轉身,嚴肅地對崔洋說:“新鄭縣餓殍遍地,賢弟為何還派衙役下鄉征收賦稅?就不怕激起民變嗎!”
    崔洋無奈苦笑道:“那些衙役,可不是我派出去的。兄長信嗎?”
    蘇皓點頭:“若是別人,我肯定不信。”
    崔洋解釋道:“新鄭縣的政務,都被縣尉把持著。愚弟上任一年,錢糧、稅賦、戶籍、治安諸事,竟無法插手分毫!便是縣丞,也和我一樣,仿佛那縣尉才是這一縣之主!”
    “還有這等事?哈哈,賢弟真是窩囊!”蘇皓忍不住大笑。
    崔洋冷冷一笑,自嘲道:“唉,誰讓那縣尉的妹妹,是鄭州司馬的小妾呢。我等寒窗苦讀,竟比不過一個賤妾的枕邊風。”
    蘇皓揉著手腕說:“賢弟忍了一年,如今又逢全縣大災,是時候該行動了吧?”
    “知我者,穎上蘇大昭也!”崔洋笑道,“大昭兄來得正好,今夜咱兄弟聯手,好好懲治這些奸商汙吏!”
    蘇皓摩拳擦掌,對周武說:“老周,該你大顯身手了。”
    周武不屑道:“些許小賊,手到擒來。”
    崔洋大笑:“周兄還是這般勇猛,今夜便作先鋒!”
    縣衙內。
    “寒邪入體,氣血不暢,積鬱成熱,故而發燒。”郎中放下李萱的手臂,對李佑說,“我開個方子,早晚煎服,或許能好。”
    “或許能好?”李佑驚道,“郎中,我妹妹的病很嚴重嗎?”
    郎中捋了捋胡須,解釋道:“隻是尋常傷寒,但患者體弱,又長期鬱積,這病不是一時半會兒得的,是日積月累才發作的。唉,不好說,看她的造化吧。”說罷,話鋒一轉,“這問診錢,誰來付啊?”
    敢情,崔知縣隻讓人請郎中,卻沒吩咐付醫藥費。
    李佑問道:“多少錢?”
    郎中伸出一隻手:“看在縣尊的麵上,隻收五貫銅錢子。”
    李佑差點氣得跳起來,這隻是問診費,還不含藥錢,居然就要五貫銅錢。
    從古至今,治病都貴得離譜。
    李佑從懷裏掏出散碎銅錢,心中隱隱不安,因為他的錢快花光了,隻剩下些首飾還沒敢動。
    郎中收下碎銅貫,讓身邊的學徒拿來數數,數完後找給李佑幾個銅錢。又說:“我的醫館也賣藥,可讓徒兒把藥抓來。”
    “如此,便麻煩郎中了。”李佑還能說什麽呢?知縣請來的郎中,總歸比自己找的靠譜些。
    可藥費不夠,李佑的全部家當,隻夠買兩天的藥。
    那就先買兩天的,等明日見到崔知縣,看能不能厚著臉皮討要一些。
    要是討不到,再想別的辦法!
    郎中走後,李佑獨自守在病床前,等著醫館學徒送藥來。
    “小公子,水來了。”侍女端著開水走進房間,她是崔知縣的丫鬟。
    李佑連忙起身道謝:“多謝姐姐。”
    侍女笑道:“小公子真會說話,我不過是伺候老爺的下人。”
    “姐姐容貌秀麗,心地善良,日後定有福氣。小弟不會煎藥,姐姐能否再幫個忙?這是一點心意,還請姐姐收下。”李佑怕侍女不盡心,當即拿出一支釵子。他在鄭州找當鋪問過,這釵子是銅的,鑲著琉璃,不太值錢。
    侍女滿心歡喜,收下銅釵說:“煎藥而已,包在我身上!”
    雖說不值錢,但對普通人家來說,這支銅釵若是嶄新的,起碼也得三四百文才能買到。
    夜幕降臨前,醫館學徒把藥送來了,侍女立刻拿去煎煮。
    藥還沒煎好,李萱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著蚊帳頂:“二哥?”
    “二哥在呢。”李佑連忙握住小妹的手。
    李萱問:“這是哪兒?”
    李佑說:“爹爹以前的朋友家裏,你安心吃藥養病。”
    “哦。”李萱還是迷迷糊糊的。
    開水有些涼了,李佑扶起小妹,喂她喝了一小口,便一直守在床邊陪著她說話。
    過了一會兒,侍女進來說:“小公子,藥煎好了,我放桌上涼著。”
    “多謝姐姐。”李佑起身道謝。
    當夜,新鄭縣突然傳來陣陣喊殺聲,知縣崔洋親自帶隊,抓捕城中最大的豪強。罪名是:勾結賊寇,窩藏要犯,私藏兵器,意圖謀反!
    縣尉李福得知消息,急忙從小妾床上爬起來,坐著轎子匆匆趕往現場。
    “崔知縣,快快住手!”李福大喊。
    崔洋轉身,微笑著說:“李縣尉也來協助抓捕亂黨?”
    李福氣急敗壞,怒斥道:“胡說八道,這是良民士紳的宅子,哪裏有什麽亂黨?”
    這時,周武從內宅出來,將兩副皮甲扔在地上,拱手道:“縣尊,在宅中搜出兩副皮甲。”
    崔洋冷笑著說:“敢問李縣尉,依我大唐律法,私藏皮甲該當何罪?”
    “你,你……你這是栽贓陷害!”李福勃然大怒,直接威脅道,“姓崔的,別不識好歹,這新鄭縣可不是你說了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崔洋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陰陽怪氣地說:“李縣尉,你如此驚慌憤怒,莫不是也跟亂黨有勾結?”
    “放屁!”李福氣得肝疼。
    崔洋踱步上前,低聲說道:“李縣尉,縣衙六房,已有兩房為我所用,張縣丞也占了一房。你還能一手遮天嗎?對了,新任鄭州刺史已經到任,是我當年科舉時的舊友。識相點,乖乖聽話,大災期間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新刺史到了?是哪位大人?”李福頓時大驚失色,突然捂著肚子說,“哎喲,怎麽鬧肚子了,快扶我回家如廁。”
    望著李福離去的背影,崔洋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踩踏揉搓著地麵,罵道:“狗一樣的東西,連個舉人都不是,還敢在老子麵前囂張。等災民回鄉,就取你項上人頭!”
    蘇皓慢悠悠地走來,取笑道:“賢弟啊,鄭州那位新刺史,確實跟咱們一起參加過科舉。可並非什麽舊友,你當年爭風吃醋,還把人家打得鼻青臉腫呢。”
    崔洋撇了撇嘴:“這等私密之事,他一個小小的縣尉怎麽會知道?不怕的。”
    時間拉回到當日下午。
    遠在二十裏外的管城鎮,裂蒼穹的隊伍已經壯大到四千餘人,將鎮裏長張濟臣的莊子團團圍住。
    裂蒼穹舉著火把,高聲呼喊:“大夥聽著,這姓張的平日裏欺壓百姓,把咱們逼得走投無路,賣兒賣女。今天,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伸冤,殺了姓張的全家,把這狗東西扔到鍋裏煮湯喝!隨我殺呀!”
    “殺!”
    “殺!”
    “殺!”
    許多人連舉起手中棍棒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拄著棍棒,蹣跚前行,活像一群笨拙的喪屍。
    沒錯,就是喪屍潮!
    護院家丁趴在圍牆上,一個個嚇得汗流浹背。
    院門不但上了多重門閂,還搬來各種重物堵住。饑民們在門外推不動,卻一個擠著一個,重重疊疊,壓得門軸吱呀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裂蒼穹見攻不進去,大吼道:“都退開,點火燒門!”
    眾人抱來大量的幹草和枯枝,堆在門前點燃,半個時辰後,大門開始燃燒。
    “老爺,快跑,亂民要殺進來了!”
    “老爺,後門也有亂民,走不了!”
    “老爺,有人翻牆進來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
    “砰!”
    燃燒著的大門,轟然倒下。
    幾個護院家丁,麵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災民,突然轉身舉刀:“殺呀,宰了張濟臣分糧!”
    其他家奴也反應過來,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主動帶著饑民往裏衝。
    原本孱弱的災民,這些受害者,此刻卻變得凶殘無比,完全喪失了理智和人性。
    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雞犬不留,婦孺皆亡,連無辜弱小也不放過。
    起事的消息傳開後,鄉野間的災民紛紛湧來,主動追隨裂蒼穹造反。
    兩天後,農民軍暴增到六千多人,拖家帶口地朝著新鄭縣殺去。
    喜歡唐末:從一介書生到天下共主請大家收藏:()唐末:從一介書生到天下共主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