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星落鎮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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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隴右道的暮色如墨,將最後一抹天光吞噬時,袁天罡勒住韁繩,望著路牌上"星落鎮"三個剝落的朱漆大字。西風卷著細沙掠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把鎮口酒旗吹得獵獵作響,酒旗上的"醉仙居"三字已褪成慘白,像極了喪葬用的招魂幡。
    "師父,羅盤..."李淳風的聲音帶著異樣的顫抖。少年手中的羅盤天池內,水銀竟凝結成冰,二十八宿刻度上爬滿蛛網狀的裂紋,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定格。
    阿史那承慶的彎刀出鞘三寸,刀刃映出街角斑駁的牆畫——那是幅被風沙侵蝕的星象圖,北鬥七星的勺柄竟指向正南,與正常星位完全相反。他壓低聲音,帶著西域口音的漢語裏混著警惕:"卑職聽說,邊陲小鎮若突然空了,要麽鬧鬼,要麽...被人用邪術搬空了活人。"
    袁天罡輕撫長髯,目光掃過鎮內錯落的房屋。每扇窗戶都大敞著,卻不見半個人影,桌上的碗筷還擺著未吃完的飯菜,粥碗裏的蒸汽仿佛在瞬間凝固,形成詭異的冰晶。更駭人的是,鎮中央的日晷指針停在巳時三刻,而此刻分明已近子時。
    "時間在這裏停滯了。"袁天罡蹲下身,指尖觸到青石板上的水窪,水麵平滑如鏡,卻映不出三人的身影,"淳風,查探四周星位。阿史那,守住鎮口,莫讓任何活物進入。"
    李淳風點頭,取出隨身攜帶的星象尺,在地上丈量步數。他每走七步便撒一把螢石粉,粉未落地便懸停在空中,組成北鬥七星的雛形。當走到"天權"位時,螢石突然劇烈震動,竟在地麵投出一個跪著的人影——那是個身著胡服的少女,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腳踝處纏著鎖鏈,鎖鏈另一端連著鎮北的山壁。
    "是拜星宗的"星軌囚籠"。"袁天罡皺眉,"他們用活人的恐懼為引,將整個小鎮困在時間縫隙裏。這些螢石粉...是鎮民的骨血所化。"
    阿史那承慶突然指著鎮西的藥鋪:"天師,那裏有動靜!"話音未落,藥鋪的木門"吱呀"開啟,一個身著灰袍的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他的麵容極為眼熟——正是三日前在隴右道驛站賣胡餅的攤主。
    "袁天師果然來了。"老者開口,聲音像是砂紙磨過石板,"我家主人恭候多時。"
    袁天罡袖中符紙蠢蠢欲動,卻見老者抬手露出腕間的星紋——那是拜星宗高階祭司的標誌。李淳風迅速掐指一算,臉色大變:"師父!他的生辰八字...與星落鎮的地脈完全吻合,是用來鎮守囚籠的活樁!"
    老者冷笑,拐杖重重頓地。鎮內所有房屋的窗欞同時發出尖嘯,無數黑影從屋內湧出,那是被抽走靈魂的鎮民軀殼,他們的雙眼空洞無神,心口處都刻著細小的星紋。阿史那承慶揮刀斬向最近的黑影,刀刃卻穿過對方身體,黑影化作飛灰,露出裏麵藏著的青銅鈴鐺。
    "這些都是"時間傀儡"。"袁天罡甩出十二道符紙,在空中組成十二時辰陣,"淳風,找到辰時位的生門,我來破他的星軌鎖!"
    李淳風狂奔至鎮東的土地廟,廟內的香爐裏插著七支香,其中一支剛燃到一半,香灰卻凝固成北鬥形狀。他取出星象尺丈量香灰長度,突然驚覺香灰的重量與鎮民骨血的密度完全一致——這是用百人骨灰混合星象石粉製成的"鎖時香"。
    "師父!香灰裏有星象石!"他大聲喊道,"必須在香燃盡前毀掉所有香灰,否則時間囚籠將永遠封閉!"
    袁天罡聞言,指尖凝出真火,射向老者手中的拐杖。拐杖應聲而斷,露出裏麵藏著的星象石核心。老者發出非人的尖叫,身體迅速幹癟,化作一具骷髏,骷髏手中緊握著半卷羊皮紙,上麵用粟特文寫著:"星落鎮下埋著隋代星象師的骸骨,取其頭骨可破長安龍首星脈。"
    此時,鎮北的山壁突然裂開,露出一個巨大的星象祭壇。祭壇中央跪著數百名鎮民,他們的頭發被編成繩索,連接著祭壇四周的二十八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著與武德殿相同的星圖。雲蘿的虛影突然出現在祭壇上方,她的聲音空靈縹緲,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哥...他們要拿鎮民的頭骨...做星脈鑰匙..."
    阿史那承慶怒吼著衝向祭壇,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袁天罡祭起龜甲殘片,碎片在空中拚出"地天泰"卦象,勉強撕開屏障一角。李淳風趁機將星象尺插入香灰堆,尺身發出耀眼光芒,將所有香灰蒸散成齏粉。
    隨著香灰消散,停滯的時間突然流動起來。鎮民們如夢初醒,驚恐地看著四周的骷髏與飛灰,相擁痛哭。袁天罡撿起老者遺留的羊皮紙,發現背麵還畫著太極宮東井亭的剖麵圖,圖中用朱砂圈出的位置,正是隋代星象師骸骨的埋藏點。
    "原來他們早就計劃好了。"李淳風皺眉,"用星落鎮做實驗,驗證"時間囚籠"的可行性,再用同樣的術法困住長安,盜取龍首星脈。"
    阿史那承慶扶著一名受傷的鎮民,從他懷中掉出個布包,裏麵裝著半塊玉佩——正是雲蘿曾握在手中的那塊。鎮民顫抖著說:"那姑娘...被他們帶去了玄武門,說要拿她的血...開什麽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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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天罡望向長安方向,隻見天際的紫微星突然黯淡,而天樞星卻發出妖異的紅光。他握緊龜甲殘片,對李淳風說:"立刻傳信金吾衛,封鎖玄武門所有星位入口。阿史那,你護送鎮民去最近的驛站,我二人先行趕回長安——恐怕,真正的殺招,不在星落鎮,而在皇宮之內。"
    離開星落鎮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袁天罡回頭望去,鎮口的酒旗終於被風吹落,露出旗杆上刻著的星象符號——那是拜星宗的"隕星咒",預示著凡踏入此鎮者,皆如流星般再難逃脫宿命。
    李淳風摸著羅盤上新生的裂紋,突然想起師父曾說:"星象師最可怕的不是算出凶兆,而是明知凶兆卻不得不踏入局中。"此刻,他看著袁天罡被晨霧籠罩的背影,忽然明白,他們早已不是棋手,而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在星鬥轉移間,一步步走向注定的劫數。
    而在長安玄武門,一場更大的陰謀正在展開。某個神秘身影站在星門之前,手中握著雲蘿的生辰八字帖,背景是堆積如山的隋代星象師頭骨。他望著天際的紅光,輕聲呢喃:"袁天罡,你以為破了時間囚籠,就能阻止星脈逆轉?當第一顆頭骨埋下時,長安的氣運,就已經開始崩塌了。"
    晨霧中,星落鎮的輪廓逐漸模糊,仿佛從未存在過。但袁天罡知道,那些凝固的粥碗、停滯的日晷、以及鎮民眼中揮之不去的恐懼,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大唐疆域下,無數條看不見的星象脈絡正在交織成網,而他們,即將墜入這張網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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