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糧局危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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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的臘月,北風卷著細雪往人脖子裏灌。朱雀大街上行人裹緊棉襖匆匆而過,平日裏熱鬧的綢緞莊、茶樓酒肆,這會兒也都早早落了門板。唯有城西米市還透著點人氣,隻是往日喧天的吆喝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歎氣。
"三貫錢一鬥?!"老嫗攥著幾枚銅錢的手直哆嗦,"前日不還一貫五嗎?"
米鋪夥計斜睨她一眼,往掌心啐了口唾沫繼續撥算盤:"嫌貴?後頭排隊的人能從這兒排到西城門。"
這廂爭吵聲未落,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八匹黑馬拉著輛青布篷車疾馳而來,車輪碾過結冰的石板路,濺起串串冰碴。車在米市口猛地刹住,車門掀開,下來個身著玄色錦袍的中年人,腰間玉佩隨動作輕晃,雕的是朵栩栩如生的蓮花。
"都讓讓!"中年人身邊的小廝扯開嗓子,"慶安貨棧收糧,價高一成!"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幾個商販咬咬牙,推著獨輪車跟了上去。老嫗望著他們的背影直抹眼淚,懷裏餓得直哭的小孫子,哭聲漸漸被風雪吞沒。
同一時刻,戶部衙門內,林淵盯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眉頭擰成個疙瘩。最新的加急文書上,河西道節度使的字跡潦草淩亂:"吐蕃騎兵犯境,糧草告急,懇請速援!"而下方的朱批更讓他心頭一沉——趙崇的字跡力透紙背:"臣請親率五萬大軍,踏平吐蕃!"
"大人,金吾衛李統領求見。"
林淵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快請。"
李逸塵跨進門檻時,身上還帶著寒氣。他甩了甩披風上的雪,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今早從西市截獲的。"
油紙展開,露出半枚虎符。林淵瞳孔驟縮:"這是......"
"正是河西道調兵用的虎符殘片。"李逸塵壓低聲音,"屬下暗訪得知,最近半月,慶安貨棧突然大量收購糧食,而那貨棧......"
"是趙崇的產業。"林淵接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案邊緣,"趙崇力主出兵,河西道卻糧草吃緊,這邊廂他的貨棧又大肆囤糧......"
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神色凝重。李逸塵從袖中抽出張泛黃的紙:"這是三年前血蓮幫餘孽的供詞,他們背後的"蓮先生",特征與趙崇極為吻合。"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戰掀簾而入,臉上帶著少見的慌亂:"大人!東市悅來客棧,發現吐蕃細作!"
悅來客棧二樓,氣氛劍拔弩張。六個黑衣人背靠背站著,手中彎刀泛著冷光。為首的漢子左眼有道猙獰疤痕,盯著破門而入的林淵等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顆金牙:"來得正好。"
話音未落,窗外飛進三支淬毒的弩箭。李逸塵眼疾手快,橫刀格開兩支,第三支卻擦著蕭戰肩頭而過。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
"撤!"疤臉漢子一聲令下,黑衣人突然將懷中粉末撒出。煙霧散盡時,屋內隻剩幾枚刻著狼頭的銅哨——正是吐蕃軍隊的聯絡信物。
李逸塵撿起銅哨,在手中掂了掂:"故意引我們來,又從容退走,怕是有詐。"
林淵臉色陰沉如水:"立刻派人去查趙崇的府邸。"
趙府後院,地窖入口藏在假山下的枯井裏。蕭戰帶著人撬開青石板時,黴味混著糧食的氣息撲麵而來。火把照亮洞內,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整整齊齊的糧袋堆到洞頂,麻布袋上"河西官糧"的朱印清晰可見,牆角還散落著幾支折斷的狼頭箭。
"果然是他。"林淵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地上的血跡,"河西道遇襲的運糧隊,這些糧食怕是早就被他截了。"
正說著,洞外突然傳來打鬥聲。李逸塵衝出去時,正看見趙崇帶著十幾個護衛往後門逃。他抬手甩出鎖鏈,纏住其中一人的腳踝。那人倒地時,懷中掉出封信。
林淵撿起信,展開的瞬間臉色煞白。信上字跡娟秀,卻是吐蕃大相的口吻:"蓮先生妙計,待糧草備齊,裏應外合......"
"追!"
趙崇逃至護城河時,身後追兵已近在咫尺。他轉身抽出佩劍,卻發現劍尖在微微發抖。望著林淵等人冷厲的眼神,他突然仰天大笑:"你們以為抓住我就完了?宮裏還有......"
話音戛然而止。一支袖箭從暗處飛來,正中他咽喉。趙崇瞪大雙眼,緩緩倒地,嘴角溢出黑血。
李逸塵衝過去時,隻在他袖中摸到半塊令牌,刻著朵怒放的蓮花。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三更天。寒風卷著雪粒撲在臉上,林淵望著趙崇的屍體,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趙崇臨死前未說完的話,究竟指向誰?
次日早朝,太極殿氣氛凝重如鐵。林淵將證據一一呈上,龍案前的李佑臉色越來越難看。當看到吐蕃密信時,他猛地拍案而起,冕旒撞得龍案嗡嗡作響:"趙崇竟敢通敵叛國!"
"陛下,"林淵跪地,"趙崇雖死,但他在朝中黨羽眾多,且與吐蕃勾結已久,背後必有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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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喧嘩。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踉蹌著衝進來:"陛下!河西道急報!吐蕃二十萬大軍壓境,駐守的三萬將士......全軍覆沒!"
殿內頓時一片死寂。李佑扶著龍椅的手微微發抖:"怎麽可能?半月前不是說糧草已籌備妥當?"
林淵與李逸塵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沉。趙崇囤的那些糧食,怕是根本沒送到河西道。而此刻吐蕃大軍壓境,長安城內糧草空虛,局勢危如累卵。
"傳旨,"李佑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聲音,"關閉城門,全城戒嚴!"
散朝後,林淵回到府邸,卻見書房案上多了封信。信上隻有八個字:"糧局雖破,棋局才始。"字跡陌生,卻透著股說不出的森冷。窗外北風呼嘯,他望著漫天飛雪,突然想起昨夜護城河上,那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袖箭。
長安的危機,顯然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長安城如同一座孤島。城外戰鼓聲隱隱傳來,城內人心惶惶。米價一日三漲,黑市上一鬥米竟炒到五貫錢。林淵每日穿梭於各個衙門之間,調配糧草、整頓城防,卻發現處處掣肘——趙崇的黨羽雖被拔除,但新的問題層出不窮。
"大人,西城門守軍說箭矢不足。"
"大人,京兆府報流民暴動。"
"大人,戶部賬冊對不上......"
李逸塵看著熬紅了眼的林淵,遞上杯熱茶:"大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吐蕃大軍圍城,我們卻連城內都安定不了。"
林淵抿了口茶,苦澀在舌尖散開。他突然想起那封神秘的信,"棋局才始"四個字在腦海中不斷盤旋。趙崇已死,誰還在暗中操控這一切?
正思索間,蕭戰匆匆趕來:"大人!城南破廟裏,發現可疑人物!"
破廟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七八個黑衣人倒在地上,皆是咽喉中刀而亡。李逸塵蹲下查看屍體,突然在其中一人袖口發現半朵蓮花刺繡。
"血蓮幫?"林淵皺眉,"趙崇已死,他們還在活動?"
話音未落,廟外傳來馬蹄聲。二十幾個騎兵將破廟團團圍住,為首的將軍掀開披風,露出胸前的紫袍玉帶——竟是禁軍統領王慶。
"林大人,深夜在此,不知所謂何事?"王慶皮笑肉不笑地說。
林淵直視他的眼睛:"王將軍來得正好,這些人身上有血蓮幫的標記,想必與趙崇一案有關。"
"哦?"王慶挑眉,"依本將軍看,倒是林大人形跡可疑。三更半夜,帶著人在這荒郊野外,莫不是想......"
"王將軍這是要誣陷本官?"林淵寸步不讓。
氣氛劍拔弩張之際,李逸塵突然開口:"王將軍袖口的蓮花香囊,倒是別致。"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王慶袖口。那香囊上的蓮花刺繡,與血蓮幫的標記如出一轍。王慶臉色驟變,手按劍柄:"你血口噴人!"
"是不是誣陷,搜一搜便知。"林淵話音剛落,蕭戰已帶人圍住王慶。
混亂中,王慶突然發一聲喊,手下騎兵紛紛抽刀。李逸塵揮刀迎敵,刀刃相撞火星四濺。混戰中,王慶瞅準機會,縱馬向廟外逃去。
"休走!"李逸塵甩出鎖鏈,纏住馬腿。馬匹吃痛倒地,將王慶甩了出去。還未等他起身,林淵已帶人將他團團圍住。
從王慶身上搜出的密信,揭開了更大的陰謀。原來趙崇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主謀竟是當今聖上的皇叔——寧王。他勾結吐蕃,意圖裏應外合,顛覆朝廷。
"陛下,寧王謀反證據確鑿。"林淵將密信呈上時,聲音有些發顫。
李佑盯著密信,臉色白得可怕。寧王是他最敬重的皇叔,從小教他騎馬射箭、熟讀兵法。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那個慈眉善目的皇叔,竟要置他於死地。
"傳旨,"李佑握緊拳頭,"即刻包圍寧王府!"
寧王府內,寧王負手立於庭院中,望著漫天飛雪,神色平靜如常。當金吾衛衝進來時,他隻是淡淡一笑:"終究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皇叔為何要這麽做?"李佑的聲音帶著哽咽。
寧王轉身,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陛下太仁慈了。這大唐江山,需要鐵血手腕。吐蕃勢大,唯有借助他們的力量,才能......"
"夠了!"李佑打斷他,"叛國就是叛國,無需多言。"
寧王被捕的消息傳遍長安,百姓們奔走相告。然而林淵卻絲毫不敢放鬆——吐蕃大軍仍在城外虎視眈眈,而經過這番內亂,長安城防已虛弱不堪。
深夜,林淵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吐蕃軍營的篝火。寒風卷起他的衣擺,他突然想起那封神秘來信。現在看來,寫信的人,恐怕早就知道這一切。
"大人,"李逸塵走上前來,"蕭戰在城南發現個神秘人,他說......有退敵之策。"
林淵轉身,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快帶我去見他。"
夜色中,那個神秘人立於古槐之下,身披黑袍,看不清麵容。他抬手遞出封信,聲音低沉沙啞:"按此計行事,吐蕃必退。"
林淵展開信,隻看了一眼,臉色驟變。信上的計策大膽至極,卻又似乎暗藏生機。他抬頭想問些什麽,卻見那神秘人已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滿地積雪,以及一串漸漸被風雪掩蓋的腳印。
長安的危機,真的能就此化解嗎?林淵握緊手中的信,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五味雜陳。這場驚心動魄的博弈,或許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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