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的天光總算掙開了雲層，淡金色的陽光斜斜切過防汛指揮中心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長條形的光斑，連服務器機櫃上積的薄塵都被照得清晰可見。這片刻的寧靜像偷來的恩賜，技術員們剛來得及鬆口氣，有人甚至掏出皺巴巴的麵包準備咬一口，刺耳的警報聲就猛地撕裂了空氣——“嘀——嘀嘀——”紅色的警示燈在天花板上瘋狂閃爍，將每個人的臉都映得一片通紅。
    “來了！”不知是誰低喊了一聲。
    屏幕上的防禦牆圖譜瞬間變了模樣，原本完整的綠色屏障上，密密麻麻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被重錘反複砸過的玻璃，每一道裂痕裏都翻湧著黑色的攻擊數據流。林江死死盯著核心數據庫的權限指示燈，眼睜睜看著那抹安穩的綠色一點點褪成刺眼的黃色——權限正在被強製篡改。冷汗順著脊椎滾進衣領，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卻沒敢分神擦一下。
    “他們在用量子計算破解！”陳教授的聲音突然從揚聲器裏炸響，帶著罕見的急促，“快啟動‘九宮格’防禦！把核心權限拆成九塊，每塊單獨加密，用不同的密鑰！”
    林江一把扯掉襯衫領口的扣子，領口被汗浸濕，黏在脖子上難受得厲害。他手指按在鍵盤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敲打鍵盤的聲音快得像驟雨，“劈裏啪啦”的脆響裏，一行行指令飛速彈出。當他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將第九塊權限鎖死的瞬間，整個係統突然劇烈震蕩——顯示器屏幕猛地閃了一下，桌上的馬克杯都被震得跳了跳，裏麵的水灑出小半。
    “不對！他們繞路了！”林江猛地抬頭，視線掃過監控界麵，心髒驟然縮緊。黑客根本沒在數據庫上死磕，而是直接調轉方向，攻擊了泄洪閘門的控製模塊！
    “不好！”角落裏的老技術員突然嘶吼起來，他麵前的屏幕正顯示著閘門控製參數，“三號閘門的電機在自行啟動！電流讀數在飆升！”
    大屏幕隨即切出實時監控畫麵：淮河中遊的三號泄洪閘，那兩扇厚重的鋼製閘門正緩緩向上抬起，縫隙裏已經能看到渾濁的洪水在瘋狂湧動，黃褐色的浪頭拍打著閘門底部，濺起的水花已經漫過堤岸，朝著下遊漫去。林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清楚地記得，那裏下遊三公裏就是連片的萬畝良田，還有三個住著上千人的村莊，一旦閘門徹底打開，後果不堪設想。
    “切斷閘門的物理電源！快！”他抓起桌上的對講機咆哮，聲音因過度緊張而變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對講機裏傳來閘門控製室值班人員的急聲回應：“不行！林隊！遠程操作權限被鎖死了！電源開關的電子鎖被他們控製了！”
    指揮中心裏瞬間靜得可怕，隻有警報聲還在尖利地叫著。林江攥著對講機的手骨節發白，腦子卻在瘋狂轉動——黑客的攻擊路徑、之前截獲的代碼、他們的操作習慣……突然，他想起昨夜反向追蹤時，從肉雞服務器碎片裏截獲的幾串代碼片段。那些看似雜亂的字符裏，藏著個不起眼的細節：黑客總在每條核心指令的末尾，加上一個“§”符號，像個拙劣卻固執的簽名，顯眼得很。
    “小張！調出閘門控製的曆史指令日誌！”林江猛地撲到另一台終端前，椅子被他帶得向後滑了半米，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手指顫抖著輸入指令，聲音卻穩了下來：“搜索所有帶‘§’符號的操作記錄！快！”
    小張手忙腳亂地操作著，日誌界麵飛快滾動，密密麻麻的指令串看得人眼暈。幾秒鍾後，一條隱藏在數百條正常指令中的異常記錄突然跳了出來——時間戳就在一分鍾前，指令末尾果然綴著個“§”。林江的心髒幾乎跳出胸腔，他迅速將這條指令的代碼結構和之前截獲的片段對比，目光掃過時間戳的數字時，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暢快：“找到了！他們的加密密鑰藏在時間戳裏！把秒數倒序排列，就是密鑰！”
    他指尖翻飛，飛快輸入破解指令。當回車鍵落下的瞬間，控製模塊的警報聲“戛然而止”，紅色的警示燈也隨之熄滅。監控畫麵裏，剛剛升起不到十厘米的閘門頓了頓，隨即緩緩回落，“哐當”一聲重新合嚴，將洶湧的洪水再次擋在了堤內。
    指揮中心裏死寂了三秒，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有人激動地拍著桌子，有人互相擊掌，小張甚至跳了起來。林江癱坐在椅子上，後背重重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口氣，這時才發現後背的襯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涼颼颼的。他看著屏幕上重新變成綠色的權限燈，視線慢慢移向窗外——朝陽已經爬得很高了，金色的陽光漫過桌麵，在鍵盤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連鍵帽上的指紋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還沒完。”他突然站起身，剛才的疲憊仿佛被瞬間驅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他抬手抹了把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準備‘回馬槍’。既然他們敢來拆咱們的家，就得讓他們嚐嚐被追著打的滋味。”
    技術員們瞬間安靜下來，眼裏的興奮變成了躍躍欲試。當黑客還在為閘門控製失敗而陷入混亂，瘋狂試圖重新獲取權限時，林江團隊的反擊程序已經順著對方剛才攻擊時留下的後門，像無聲的幽靈般悄然潛入了“夜隼”的母服務器。
    屏幕上，一行行代表著攻擊指令的代碼正順著數據流蔓延，像點燃的導火索，滋滋地朝著對方的核心數據庫燒去。林江看著那不斷推進的攻擊進度條，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這場在虛擬世界裏廝殺的沒有硝煙的戰爭，終於在這一刻，迎來了徹底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