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的指尖懸在鍵盤上，遲遲沒有落下。屏幕幽藍的光像一汪深潭，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把眼底的紅血絲襯得愈發清晰。連續兩天的高強度對抗，讓他的眼皮重得像墜了鉛，可神經卻繃得比弓弦還緊——黑客的攻擊頻率突然放緩了，原本密密麻麻湧向防禦牆的數據流，此刻稀疏得像斷了線的雨，這詭異的寧靜比剛才的狂轟濫炸更讓他心頭發緊。
    這群境外勢力雇傭的“夜隼”黑客，前幾天還像餓狼一樣撲得凶狠，怎麽會突然收力？絕不可能是罷手了。林江指尖在桌麵輕輕敲了敲，心底警鈴大作：他們一定在憋著更狠的招，就像暴風雨前的死寂，等著看他先亂了陣腳。
    “小張，把近十分鍾的攻擊數據包導出來。”林江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含了沙，是連日熬夜熬出來的疲憊，“注意篩選帶有重複特征碼的請求，尤其是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探測包。”
    小張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在鍵盤上操作，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來，滴在鍵盤縫隙裏也沒顧上擦。林江盯著屏幕上滾動的亂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鍵盤邊緣，忽然想起剛才破解攻擊代碼時抓到的細節——這些黑客技術是真精湛，可偏有個奇怪的習慣：每天淩晨三點左右，必定會更換一次攻擊端口，分秒不差，像設定好的機械程序，死板得很。
    “他們在試探我們的防禦極限。”林江猛地攥緊拳頭，指節被捏得泛白，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跳了跳，“不停放緩節奏，就是想等我們鬆懈，等我們露出破綻。”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團隊成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掩不住的疲憊，眼下的青黑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可沒人敢往椅背上靠哪怕一秒，都直挺挺地盯著屏幕。指揮中心的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沉得讓人喘不過氣，隻有服務器持續的嗡鳴在耳邊循環，嗡嗡地磨著人的神經。
    “既然他們等著看破綻，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林江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像獵人在設套時的了然，“小李，調出係統底層的冗餘代碼庫，找一段五年前淘汰的漏洞模塊——就是當年因‘邏輯炸彈’隱患被棄用的那段，記得嗎？”
    小李手一抖，手裏的咖啡杯差點翻倒，褐色的液體晃了晃，濺在桌角：“林哥，那可是高危漏洞！當年為了堵它，咱們熬了三天三夜，現在把它放出去？萬一他們真順著漏洞攻進來，摸到真實的指令庫——”
    “就是要讓他們‘攻進來’。”林江打斷他，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滑動，調出那段布滿灰塵的舊代碼，“把這段代碼偽裝成加密傳輸協議的後門，再往裏麵塞一份虛假的泄洪參數表。記住，參數表別做得太假，要帶點‘緊急’的痕跡，比如標幾個紅色的‘待確認’批注，再故意留幾個計算失誤的小數點——就做得像我們的防禦係統快崩潰時，倉促備份的應急數據。”
    團隊成員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眼裏的疲憊被興奮衝淡了幾分。小張搓了搓手：“林哥，您是想讓他們以為咱們撐不住了，故意放他們進‘陷阱’？”
    “不然呢？”林江挑眉，“對付餓狼，就得先讓它看到肉。”
    半小時後，一段看似致命的漏洞代碼被悄悄植入了係統邊緣，像在堅固的城牆上故意留了個不起眼的豁口。與此同時，林江讓監測組的人修改了三組關鍵水位監測數據——屏幕上顯示的淮河中遊水位，正以每分鍾兩厘米的速度斷崖式下跌，這在黑客眼裏，無疑是係統算力不足、數據失真的信號，說白了，就是“這台機器快撐不住了”。
    淩晨兩點十七分，攻擊強度突然飆升。監控屏幕上的數據流“嘩”地一下湧了出來，像決堤的洪水，帶著明顯的試探性特征——先派一小股數據包探路，確認“漏洞”是真的，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主力部隊。林江盯著其中一股最密集的數據包，眼尖地發現它們正瘋狂衝擊那個偽裝的漏洞入口，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魚上鉤了。”他低聲說，聲音裏帶著穩操勝券的篤定，同時按下了桌下那個不起眼的紅色按鈕——那是觸發虛擬節點的開關。
    刹那間，係統深處彈出無數個虛擬節點，密密麻麻的，每個節點都掛著“核心數據”的幌子，像撒向漁網的誘餌。黑客的攻擊流量果然被吸引了過去，原本擠在防禦牆前的數據流瞬間分流，防禦牆的壓力驟減。林江趁機調出反擊程序，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如舞，指尖幾乎要在鍵帽上留下殘影，一行行代碼化作無形的利刃，順著黑客的攻擊路徑逆向滲透，悄無聲息地鑽進他們的傳輸隧道。
    “鎖定他們的控製服務器ip！”林江低吼，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吸突突直跳。屏幕上的光標飛快移動，突然定格在一串亂碼上——那是黑客情急之下發出的“切斷連接”指令，他們顯然發現自己闖了死循環，每個虛擬節點裏都是假數據，正瘋狂想往外退。
    “晚了。”林江冷笑一聲，按下回車鍵。
    遠程服務器的警報聲透過耳機尖銳響起，是反擊程序成功侵入的信號。黑客的攻擊節奏徹底亂了，原本井然有序的數據包開始互相衝突，有的在退，有的還在往前衝，撞在一起像沒頭蒼蠅般在虛擬空間裏亂撞，攻擊頻率斷崖式下跌。林江看著監控麵板上的數字，突然想起三年前水庫潰壩事故——那時也是這樣，前有洪水堵路，後有群眾等著轉移，看似絕境裏，偏偏就是靠著“給洪水找條假路”的法子，硬生生搶出了撤離時間。
    “他們在重組防禦！”老技術員突然喊道，手指著屏幕上跳出的新數據流，“檢測到新的加密隧道，比之前的更隱蔽！”
    林江眼神一凜，剛鬆下去的神經又繃緊了。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較量。“夜隼”吃了這麽大的虧，絕不會甘心，接下來的反擊隻會更瘋狂，更不擇手段。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拿起桌邊剛泡好的速溶咖啡，滾燙的杯子燙得他手指一縮，卻還是仰頭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直衝喉嚨，嗆得他咳嗽了兩聲，混沌的大腦卻瞬間清醒了幾分。
    “準備第二套方案。”他對團隊成員說，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目光掃過每個人疲憊卻依舊亮著的眼睛，“把‘誘餌’收回來，換‘籠子’。告訴他們，中國的防汛係統，是守護千萬人生命線的地方，不是誰都能碰的。”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了些，一縷月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落在屏幕上，映出林江眼底燃燒的火焰。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從來不止是代碼的對抗，他們守的是屏幕後的江河，是江河後的萬家燈火——這仗，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