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魂鎖迷城·絕境突圍
字數:7459 加入書籤
夜涼如刀。
湛風將郝悅輕輕放在木榻上,指腹擦去她唇角的黑血,指尖卻在觸及她魂體時抖了抖——她的魂魄竟比方才更虛了,像被揉皺的薄紗,透過她半透明的手腕能看見背後的燭火。
“張小弟。”他聲音發啞,喉結滾動著咽下後半句“小心”,將通訊玉牌的儲物袋塞進少年手裏,“去偏廳,鎖好門。”
張小弟攥著袋子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在郝悅漸淡的魂體和湛風泛白的指節間掃過,突然撲通跪下:“盟主,我……我能跟你們去嗎?”
“不行。”湛風彎腰將他拽起,掌心按在少年後頸,“你留在這,等我和阿悅回來時,要看見所有化神修士的玉牌都在袋裏。”他頓了頓,聲音放軟些,“你是聯盟最穩當的藥童,這差事隻有你能做好。”
張小弟喉結動了動,最終咬著唇點頭,倒退兩步撞上門框才轉身跑開。
門閂落下的哢嗒聲裏,湛風轉回頭,正撞進郝悅亮晶晶的眼睛裏。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她倚著床頭笑,紅繩在腕間燒得劈啪響,“我剛才試過了,紅繩的火能壓蝕心毒。”她抬手指向他腰間的儲物袋,“林師叔說的古墓群位置,是不是在北郊?”
湛風的手指在儲物袋上頓住。
他方才搜了林師叔的納戒,泛黃的羊皮卷上用血畫著路線,標注著“魂鎖”二字。
“我知道你想自己去。”郝悅撐起身子,魂體雖淡,眼底的光卻灼人,“三年前在千蛇穀,你為了我獨闖蛇窟;去年破萬毒陣,你替我擋了七道毒霧。”她忽然嗆咳起來,黑血濺在被褥上,“可這次……這次是關於我們的命,關於所有修仙者的命。”她抓住他的手腕,魂魄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他骨血,“別把我當累贅,我是你道侶。”
湛風喉間發緊。
月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照在她發間的紅繩上,那是他親手編的,用的是極北冰原的赤焰草。
三年前她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時,紅繩第一次燃起火焰;此刻那火正順著她的手腕爬向他,燙得他眼眶發酸。
“好。”他握住她的手,將羊皮卷塞進她掌心,“但你必須離我三步內,我走左你走右,我停你停。”
郝悅眼睛一亮,隨即又板起臉:“知道啦,比結丹期小修士還囉嗦。”
啟天都市的夜在他們腳下向後退去。
湛風背著郝悅掠過高牆,她的下巴抵在他肩窩,能聽見他心跳如雷——不是因為趕路,是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紅繩的火焰裏重新凝聚,像被揉碎的星子又慢慢粘成一團。
北郊的腐土味越來越重時,黑霧突然漫上來。
那霧不是尋常的白,是帶著青灰的渾濁,沾在衣袂上便泛起細碎的磷光。
郝悅的睫毛突然顫動,魂體裏竄過一陣刺痛——是靈魂被撕扯的感覺,像有無數細針在紮她識海。
“停下。”她攥緊湛風的衣襟,“這霧不對,是靈魂幹擾術。”
話音未落,霧中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七道身影從霧裏浮出來,最前麵的老者穿著繡金線的黑袍,左臉爬滿青紫色的魂蝕咒紋路,正是聯盟通緝榜上的“千麵鬼醫”——隱藏勢力的核心頭目之一。
“湛盟主。”老者撫掌輕笑,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能走到這一步,當真讓老夫刮目相看。”他目光掃過郝悅半透明的魂體,笑得更歡了,“不過……你以為僅憑你們二人,就能掀翻實驗室的棋盤?”
湛風將郝悅護在身後,腰間的斬魂刀嗡鳴出鞘。
他能感覺到四周的霧氣在凝聚,每一絲都帶著吞噬靈魂的惡意——這是針對修士識海的困陣,化神期以下進來,魂魄會被慢慢磨碎。
郝悅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衣擺。
她的魂體在霧裏忽明忽暗,但紅繩的火焰卻燒得更旺了,像兩簇小太陽,將她周圍三尺的霧氣灼出兩個空洞。
“阿風。”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能護住自己。”
老者的指尖彈出三道黑霧,直取湛風麵門。
斬魂刀劃出銀弧,刀風卷散黑霧的瞬間,郝悅的魂體突然暴漲——她竟強行引動紅繩的力量,在兩人身周撐起半透明的光盾,盾麵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魂文,正是她當年在千蛇穀殘頁裏記下的“魂盾術”。
黑霧撞在盾上,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老者的臉色終於變了,他身後的黑袍人紛紛祭出法器,有釘魂釘、鎖魂鏈,還有專門針對魂魄的陰火幡。
湛風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能感覺到郝悅的魂力正在瘋狂流逝,光盾上的魂文每亮一次,她的魂體就淡一分。
但她的手始終緊緊勾著他的衣擺,像當年在千蛇穀的暴雨裏,她抓著他的衣角說“我不怕”時那樣。
“想傷她?”湛風的聲音沉得像山崩,斬魂刀上騰起金色靈力,“先過我這關。”
老者的陰火幡突然炸響,黑霧中湧出成百上千的怨魂,青麵獠牙地撲過來。
郝悅的光盾開始出現裂痕,她咬著唇,額頭滲出冷汗——那是魂魄受損的征兆。
湛風反手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靈力渡過去。
兩股力量在掌心交匯的刹那,紅繩突然爆發出刺目紅光,竟將那些怨魂灼成了飛灰。
老者的瞳孔驟縮,終於露出慌亂:“不可能……這紅繩……”
“沒什麽不可能。”湛風將郝悅護得更緊,斬魂刀指向老者咽喉,“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黑霧突然翻湧如沸。
郝悅望著逐漸逼近的陰火幡,又看了看湛風緊抿的嘴角,悄悄鬆開他的手。
“阿風。”她的聲音裏帶著他熟悉的倔強,“等會我引開左邊的陰火幡,你趁機……”
“不行。”湛風的手扣住她的手腕,斬魂刀上的金光更盛,“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老者的陰火幡已經壓到頭頂。
郝悅望著他發紅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的魂體在紅光中重新凝實,光盾上的魂文連成一片,像燃燒的星河。
“好。”她說,“那就一起。”
陰火幡的火焰舔到光盾的瞬間,湛風的斬魂刀劃破夜空。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霧深處,有雙眼睛正透過魂鏡注視著這一切。
那是隱藏勢力真正的掌控者,他指尖夾著的羊皮卷上,“魂鎖迷城”四個血字正在滲出黑血。
“有意思。”他輕笑出聲,“看來需要提前啟動b計劃了。”無需修改
黑霧裏的陰火幡讓人喘不過氣來。
郝悅的魂盾已經裂開了三道細縫,每一道裂痕都像刀割在她的魂魄上一樣。
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敵方陣營——原本的七名黑袍人不知何時又分成了三撥,左右兩翼各有化神期修士拿著鎖魂釘逼近,後方還隱藏著兩個氣息深不可測的身影。
“阿風,他們至少有十二個人。”她的聲音顫抖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著急。
剛才用魂盾硬抗了三輪攻擊,她的魂力已經見底,紅繩上的火焰雖然還在燃燒,但就像風中的殘燭。
湛風的斬魂刀劈開了迎麵而來的釘魂釘,刀身的震動讓他的虎口發麻。
他能感覺到郝悅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涼得驚人,魂體的溫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
“撐住,我護你突圍。”他咬著牙,瘋狂地將靈力灌入斬魂刀,刀光在霧中劈出了一條血路。
但郝悅的識海裏突然響起了警鈴。
她看到最左側那道身影的指尖凝聚起了黑霧——那是“鎖魂咒”的起手式,專門針對魂魄薄弱的人,一旦中招,魂魄就會被釘在原地任人宰割。
而此刻的她,正是最好的靶子。
“你先走!”她突然甩開了他的手,魂體猛地暴漲三尺,故意讓紅繩上的火焰燒得更亮,就像在濃霧裏點了一盞燈籠。
湛風的瞳孔驟然收縮,反手去抓她的手腕,卻隻觸到了一片殘影。
“阿悅!”他嘶吼著轉身,正好看見她逆著陰火幡的方向衝去,發間的紅繩如赤龍翻滾,故意撞碎擋路的怨魂,把所有追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郝悅!”他想追上去,卻被三道鎖魂鏈纏住了雙腿。
那鎖鏈上的倒刺紮進肉裏,疼得他幾乎站不穩。
他看見敵方頭目眯起了眼睛,揮手示意“別傷她,留活口”,又看見郝悅回頭衝他笑,唇形分明在說“快走”。
“不——”湛風的靈力狂暴地湧出,鎖鏈應聲而斷。
他發瘋似的追上去,卻在霧裏撞碎了三具怨魂後,徹底失去了她的蹤跡。
濃霧裏隻剩下陰火幡燃燒的劈啪聲,和郝悅最後那聲咳嗽——帶著黑血的、壓抑的咳。
他跪在地上,掌心深深地掐進泥土裏。
腐土的腥氣混合著血味湧進鼻腔,就像有人拿著鈍刀在剜他的心髒。
三年前在千蛇穀,她為他擋蛇毒時說“我不怕”;去年破萬毒陣,她替他吸了半口毒霧時說“我命硬”;可現在,她的魂體比那時更虛弱,紅繩上的火卻燒得更烈——她在用生命換他的機會。
“冷靜。”他突然掐了自己的人中,疼得眼眶發紅。
郝悅最討厭他自亂陣腳,她說過“修仙者的道心,是護道侶的底氣”。
他抹了一把臉,從儲物袋裏拿出林師叔的羊皮卷,借著月光看清了路線:北郊古墓群,最深處的第三座地宮。
腐土的腥氣突然變了。
湛風猛地抬頭,看見霧裏站著一個灰袍老者。
老人的臉隱藏在兜帽下麵,但能看見嘴角的笑紋——那是一種曆經滄桑的溫和,和周圍陰毒的黑霧格格不入。
“年輕人,追不上的。”老者的聲音像陳年鬆濤,“他們在霧裏布了‘千魂迷陣’,你現在追上去,隻會掉進陷阱。”
湛風立刻將斬魂刀橫在胸前:“你是誰?”
“一個想幫你的人。”老者攤開手,掌心躺著一枚青玉簡,“我知道你要找的‘天啟計劃’,也知道郝姑娘現在被帶到了哪裏。”
湛風的呼吸一滯。
“天啟計劃”是他追查了三年的秘密,林師叔臨終前隻來得及說“實驗室”三個字,而隱藏勢力頭目曾冷笑“掀翻實驗室的棋盤”。
此刻老者提到了這個,由不得他不信。
“你怎麽知道?”
“我在這霧裏看了二十年。”老者的兜帽被風吹開了一角,露出了左眼——那隻眼睛泛著詭異的幽藍,像某種魂器的核心,“當年他們抓我做實驗,說要‘創造完美的靈魂容器’。後來我逃了出來,卻逃不出這迷陣。”
他將玉簡輕輕拋了過來。
湛風抬手接住,指尖觸到玉簡的瞬間,識海裏湧入了一段記憶:黑暗的地宮,中央立著一根青銅柱,柱身刻滿了扭曲的魂文,柱頂懸浮著一顆流轉著銀芒的珠子。
“這是‘靈魂共鳴柱’。”老者說,“當年他們用它抽取修士的魂魄,注入實驗體。但它也能逆轉——隻要用你和郝姑娘的魂契為引,就能定位她的魂魄,甚至……把她拉回來。”
湛風的手指在玉簡上微微顫抖。
他和郝悅的魂契是三年前結下的,當時她笑著說“這樣就算死了,也能找到彼此”。
此刻他終於明白,那不是玩笑。
“為什麽幫我?”
“因為他們要啟動b計劃了。”老者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三天前,我看見他們從實驗室運出了十口棺材,每口棺材裏都是和你一樣的修仙者。b計劃不是抓人,而是……屠城。”他指向遠處若隱若現的古墓群,“去最深處的地宮,啟動共鳴柱。你救郝姑娘的同時,也能阻止他們。”
濃霧突然翻滾起來,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
老者的身影開始變淡,像要被霧吞噬一樣。
“快走!”他最後說,“他們發現我了。記住,用魂契引動共鳴柱,郝姑娘的紅繩……是關鍵。”
話音未落,老者的身體就碎成了光點,消散在霧裏。
湛風握緊玉簡,能清晰地感覺到裏麵的記憶在發燙。
他望向古墓群的方向,那裏的黑霧比別處更濃,像一頭蟄伏的野獸。
而他耳邊,郝悅最後的聲音還在回響:“別回頭,一定要贏……”
陰火幡的火焰在霧裏明滅,斬魂刀在他掌心嗡鳴。
他深吸一口氣,將玉簡收進最貼近心口的儲物袋,足尖一點,朝古墓群掠去。
這一次,他不會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