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中坐著的張徑香，喝了會茶，自言自語：“鐵柱送人這麽久，還不把人帶進來，是不是澤階來了？”
    側邊坐著幫忙陪客，出謀劃策的幕僚，苦笑著接過話：“老爺，你不知幾次提到澤階少爺了，按說再該到，會不會不來了。”
    “不可能，”張徑香臉上黯然受傷的表情，“這孩子如同我的兒子一般，怎麽可能會不來見我。”
    “老爺，父母望兒女是長江水，兒女望父母是水推沙。”幕僚習慣用最壞的態度看人。
    這話說得張徑香的心七上八下的，越在乎越會擔憂。
    “先生。”張徑香背過身焦慮踱步時，身後響起慕儒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他的背一下僵直不動，呆住一會才轉過身來，臉上表情激動的笑開，馬上變得麵無表情，輕描淡寫的樣子開口：“來了，前兩天我在內閣值班，聽說你到京中了，怎麽這麽晚來？”
    林澤階把手中提著的禮物一放，向邊上的幕僚等人點頭，算是打招呼，向前走到張徑香麵前，跪下去磕頭：“學生林澤階叩見先生。”
    張徑香的眼淚刷的一下掉出來，連忙彎腰抱起林澤階：“這孩子，行這麽大的禮幹什麽？”吸了一下鼻子。
    林澤階被拉起來，臉上也是淚流滿麵，“學生看到先生，突然間一時情難自禁，無又表達對先生的敬意，隻能拜謝。”
    “行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別作兒女態，你已經長大了。”話是這樣說，張徑香給林澤階拍打著灰塵，也是淚流不停。
    人說智者薄情，他們太聰明總能看透一切，真讓他們對一個人生出感情，那是很長情長意。
    張徑香拉著林澤階到椅子坐下，打量著林澤階：“你的情況我已經知道，朝廷的快迅把你的消息傳給我了，不錯不錯，一舉拿下小三元，還是榜首，當年為師都沒有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那是您和夫子教的好，學生才能僥幸連過三榜。”林澤階一樣打量著張徑香。
    這麽多年沒見，張徑徑香依然是臉白如玉，眼光清澈，歲月畢竟無情，眼角有皺紋，鬢角有幾根白絲，氣質是成熟的中年人，和陳家灣時比，那時還有一少年感，當前消失的幹幹淨淨。
    “那是你自己努力，陳老夫子教導的好，為師慚愧並沒有為你做什麽。”張徑香虛心的說著。
    他轉頭對鐵柱說道：“你去通知一下，接下來取消會見，全府舉行宴會慶祝。”
    “老爺，已經通知官員們離開，澤階少爺其實早來了，被攔在外頭接見廳。”鐵柱替林澤階解釋著。
    “你這孩子，這裏和你家有什麽區別，怎麽能被人攔住，你打算怎麽懲罰他們？”
    “不用懲罰，鐵柱叔已經處理過，不知者不怪；學生能夠順利考上功名，先生您這些年一直讓人送來各地的考題，和輔導的書，起著巨大的作用，先生無論多遠從來沒有忘記學生，這山長水遠的感情，怎能不讓學生感激入骨？”
    “這些都是為師該做的，我們不說客氣話，你先洗把臉，喝口茶吧！”張徑香壓抑住自己的感情，“我們去見見你的師母，她很想見你。”
    說話間有侍女捧著臉盆，裝著毛巾送過來。
    全府中都傳開，一向講究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老爺，見到澤階少爺都落淚了，可見老爺對澤階少爺多麽的愛重。
    師徒倆洗完臉，門外進來一個端莊大氣溫和苗條的中年女性。
    看起來臉如滿月，輪廓柔和，眉目舒展，鼻梁直而不突兀，鼻頭圓潤有肉，唇形飽滿，皮膚瑩白有光澤，看起來國泰民安的美女。
    頭戴著雙牡丹珠翠鑲嵌的首飾，穿著繡花紅色水袖長衣，搭配著馬麵裙子，看起來神情平和，讓人覺得親和力十足。
    一看是長輩，林澤階連忙站起來行禮。
    張徑香介紹說道：“這是你張師母，夫人這是澤階。”
    林澤階鞠躬叫著：“師母好，多謝師母多年來一直沒有忘記我，千裏迢迢每年都給學生送來關懷，每每想到遠方還有師娘關心我，盼望我成才，更激勵溫暖著我更加努力，要做出成績，不負師娘厚望。”
    張夫人打量著林澤階，清脆笑著：“這孩子會講話，長得真俊，可惜你師姐嫁出去了，以後和你老師一樣，盡招女孩子喜歡的情種。”
    張徑香尷尬咳嗽著：“夫人，不要講無關的話，本人可是謙謙君子。”
    “陌上誰家翩翩公子，如玉如琢，足風流。”張夫人調笑一句，“澤階怎麽帶這麽多禮物來？這讓師娘如何能收？”
    “孝敬先生和師娘，是學生應該做的，您和先生這些年培養學生的禮物隻多不少，連鞋襪，腳墊這麽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讓學生回饋一些總可以吧！”林澤階飽含感情的說。
    “那也也太多，”張夫人回一句，又看著放在一旁禮袋驚訝的問，“這是還是你帶來嗎？澤階你還在念書，等長大才孝敬我們，那時你不孝敬師娘都不答應，明白嗎？”
    “你別小看澤階，他賺錢的本事比我們強多了，他幫著定州府出一本書都賣爆了，已經開始在京城銷售，反正自家孩子，禮物送來我們就大方收下，”張徑香沒有和林澤階過份客氣，過份客氣反而是疏遠，“你這單獨帶的禮物是什麽？”
    “這是我每年為先生和師母做的禮物，你們總不讓我回禮，我每年做好留著，這次順便就帶來了。”林澤階沒有隱瞞，拿過了袋子打開，一個一個拿出來。
    第一個是竹絲編的兩個人偶，帶著草帽背著茶簍手牽著手，很卡通的形象，臉上有別的色彩，別的地方都刷上了桐油。
    張師娘一看就特別的喜歡，拿到手上，念起刻著的七年前的年號。
    第二個是竹雕馬車拚接在一起，上麵有寫著祝張先生和張師娘一路順風，有六年前的年號。
    這麽精致的浪漫的手工卡通人物，是張徑香夫妻沒見過，都很喜歡，更喜歡林澤階的心意。
    “這孩子讀書這麽累，還得花多少的心思？”張師娘埋怨著。
    “師娘，不用花多少心思，我爹是竹篾匠，我從小看著這些長大，對我來說是天生就會。”林澤階回答著，另外又拿出不同的禮物。
    有兩個人翹翹板，有登高望遠的，兩人撐著傘的，兩個人在院子前站立。
    每一件可以看得到花很多心思，並不是說隨便能做到。
    林澤階打開最後一件禮物時，張師娘馬上從驚喜變成失望，幽怨不開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