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紫極宮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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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鄭永安站在帳篷外,伸懶腰舒展身體。
嗒嗒馬蹄聲傳來,他聞聲看過去,卻見道路盡頭,跑來三座小山。
他揉了揉眼睛,及至跟前,終於瞧見擠在小山裏,勉強露出一張臉的溫小娘子三人。
“你們這是連夜搶劫去了?”
瞅著馬尾巴上係著的一溜煙玉佩玉環玉如意,鄭永安嘖嘖兩聲,難怪這一路上叮鈴哐啷的呢,也不怕這馬尥蹶子。
“別說了,差點沒給我壓死。”
長鬆滑下馬背,一時沒穩住,打了個趔趄。
溫知宜鄙視一眼,長得倒人高馬大,誰知內裏竟是個虛的,才這麽點呢,就站不穩了,她解開自己背上一個套一個的包袱,不著痕跡地拍了拍。
被推出來的燕非時,正好瞧見這一幕。
即便隔著黑紗,依然能瞧見對麵那翹起來的尾巴。
周琰“喲”的一聲,上前撥開那一堆包袱,瞧著裏麵各色金銀器皿,摸著下巴思索道:“我這拚死拚活跑商,倒抵不上你們一晚上,看來打家劫舍,還是很有出路嘛。”
溫知宜眼睛往上看。
正巧言姑姑過來,她撇下陰陽怪氣的某人,抓起一尊金佛像放到言姑姑手上。
“有勞姑姑幫我開藥。”
說著,又抓了一把玉佩遞過去,“這是阿寶的,麻煩姑姑了。”
言姑姑抱著滿懷東西,目瞪口呆,她就是過來看個熱鬧,沒想到轉眼反給自己添一份差事,但見郎君並沒不滿,便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不過,醜話說到前頭,“你這身子,想調理好,得用上武者鍛身的藥,價格嘛,自然不便宜。”
“我都知道,銀子不夠,姑姑隻管去拿。”溫知宜毫不掩飾對她的信任,這東西,反正是白來的,她除給婉姨她們留下一點碎金子外,其他的能搬動的全在這裏了。
說著,她似是想起什麽,從包袱裏各挑出五六件金器,拋給任勞任怨的明柏長鬆兩人。
周琰湊熱鬧:“我們呢,我們呢。”
溫知宜白他一眼,三兩下係好包袱,大包小包塞進馬車。
周琰撇嘴:“小氣!”
正說著,一枚印章拋了過來,落到燕非時腿上。
燕非時劍眉輕挑,看向印章拋來的方向,溫知宜背對著兩人,正盯著一叢藤蔓,像是看得津津有味。
“嘖嘖。”周琰手臂抵著輪椅椅背,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氣音,十分有閑情逸致地點評道:“田黃石的印章,不錯,不錯,少說抵兩尊金佛。”
田黃石素有“石帝”美稱,一兩田黃一兩金,若這石,能再說出一二名頭,價值少不得翻上一翻。
燕非時不置可否,指腹掃過印章,腦海浮現四個大字——晉王之印。
縱觀古今,得封晉王者不少,但名聲最甚者,當屬晉朝開國皇帝,時西北晉王世子燕南欽,以異姓王世子之身,爬上九五之尊,可謂雄韜偉略,氣吞山河。
便是大慶太祖皇帝,起事之初也是打著晉朝宗室後裔的名頭,很是收攏了一番前朝世家。
就是不知,這枚印章可是武皇帝用過的那一枚。
溫知宜把東西扔過去就沒再管了,神采飛揚地拉著阿寶和她說自己昨晚的英姿,說到自己把明慧按在地上揍時,直接笑出鵝叫聲。
至於柴娘子的死。
她看了眼阿寶高興的眉眼,想了想,暫且隱在心裏。
沒一會兒,前麵有人吆喝著上路。
溫知宜見狀,意猶未盡地停下嘴,拉著阿寶正要往馬車上爬,誰知下一刻就被鄭永安叫住。
她轉身看過去,有些疑惑,“鄭管事,你找我?”
鄭永安咳嗽一聲,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道:“咳,是這樣的,郎君有言,溫小娘子您健步如飛,一日千裏,年輕力壯,龍馬精神,怕受不住馬車拘束,特許您跟車隨行。”
溫知宜:“???”
什麽鬼?
鄭永安轉開眼睛,避開對麵控訴的眼神。
“......我不是給他賠罪了麽!”溫知宜深呼吸,憋屈的磨牙。
鄭永安睜著眼睛說瞎話:“郎君這也是體諒女娘您呢。”
話音落,他借口前麵有事,腳底下抹油,溜了。
體諒個鬼!
賠禮收了,竟還報複她,人幹事?
溫知宜一整個紅溫。
阿寶和觀棋從馬車裏探出頭,一個滿臉無助,一個暗鬆口氣。
“我沒事!”溫知宜安撫阿寶,就是這話嘛,說得咬牙切齒,接著,她看向觀棋,不解問她:“你之前不是說,你們郎君很少罰人嗎?”
“對啊,我們郎君一般都是要命。”觀棋撓了撓下巴,說得理直氣壯。
溫知宜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
合著她還得感謝對方留她一條狗命!
溫知宜氣不過,在心裏把人罵了一遍,耷拉著腦袋跟在車隊外,甩著雙腿往前走。
清晨過後,陽光逐漸曬人起來。
先是疲於奔命,後又一夜未睡,再讓這太陽一曬,好人也得沒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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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宜垂頭耷腦,兩條腿像是灌了鉛,走得搖搖晃晃,喉嚨又很幹,嘴唇起皮,臉被曬得通紅,整個人有氣無力,已經死了一半了。
就在溫知宜感覺,自己快被曬死時,一道陰影突然打過來。
她抬起頭,長鬆不知何時,策馬走了過來,正好幫她擋住炎炎烈日。
長鬆衝她擠擠眼睛。
一直扒在窗戶的阿寶見狀,回身拿了個水囊遞出去。
溫知宜瞄瞄左右,眼疾手快接過來。
她一把扯下塞子,仰頭連灌數口,這一刻,真真是久旱逢甘霖,頭皮都忍不住一陣舒麻。
“我猜,你們郎君,和周黑......周郎君,肯定有血緣關係。”
等緩過這口氣,溫知宜總算來了點精神,小聲地和長鬆閑聊起來。
“咦,你怎麽知道?”長鬆下意識反問,接著很快反應過來,他眼裏劃過一絲警惕,狀若尋常道:“這你就猜錯了,周郎君是我們郎君的家臣。”
周郎君的身份,明明隻有他們近身的幾人知曉。
溫知宜直接就是一個冷笑。
家臣?
這如出一轍的小心眼,鼠肚雞腸,斤斤計較,刻薄寡恩,說不是一家人,她把名字倒過來寫。
當然,她也看出長鬆眼底的警惕,撇嘴道:“我對他們的關係不感興趣,不過,咱們以後就是同僚了,你們郎君姓甚名誰我還不知道呢。”
昨晚急著出口惡氣,倒把這事給忘了。
誠都投了,不知門往哪邊開,說出去,不得笑死人。
長鬆瞅她兩眼。
溫知宜瞥過去,“我什麽底細,你們可是查得一清二楚。”
聽見這話,長鬆嘿嘿一笑,說道:“行吧,行吧,告訴你也無妨。”總歸算半個自己人,“我們郎君,姓燕,無字,道號明夷,原於白雲觀修行。”
姓燕?宗室?
溫知宜暗暗驚訝,又聽到後半句,腦子頓時一團漿糊。
修道之人?
看起來不像啊!
唔!她麵露遲疑,現在想想,他身上所穿衣袍,確實有些像道袍啊,就是比起一般道袍,看起來更繁瑣,也更精致華貴,這才讓人一時沒往這方麵想。
“這樣說,你或許沒印象,但說到我們郎君另一身份,你肯定就知道了。”長鬆停頓一下,接著道:“我們郎君,乃是大慶國師,紫極宮之主。”
“國師?!!”
溫知宜唰地抬起腦袋。
長鬆齜牙:“怎麽?不像啊!”
這不是像不像的問題,這是要人命的問題啊!
她就算拘於閨中,也曾聽說過當今聖上與當朝國師之間的糾葛。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乾綱獨斷vs隱居深山。
誰強誰弱,這不一目了然。
她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你這什麽表情!”長鬆看不慣了,眉毛倒豎。
溫知宜沉沉歎息,使勁揉了揉臉,問道:“你們好好的,怎麽想起回京都?”
長鬆道:“哪裏是我們想回,朝堂上要立太子,我們郎君能不回嗎?”就算是現在,國師這個職位,就剩下一個名頭,但人總得到場不是。
自第一任國師起,皆是潛心修道之人。
單純如白紙算不上,但對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的朝堂博弈,的確不怎麽在行。
加上國師職責,與欽天監多有重合,缺少政治敏感的紫極宮,在欽天監明裏暗裏打壓下,如今說是大慶朝的吉祥物也不為過。
長鬆簡單一句話,溫知宜腦補出一大段愛恨情仇。
她摸著下巴沉思,“你們郎君,是不是受傷很重。”
昨日那場刺殺,他們應對那麽有序,怕是沒少被刺客追殺。
“是毒。”長鬆道。
他們郎君,根骨出眾,天資過人,本該已突破宗師境,皆叫這毒給毀了。
他一度懷疑,京都那位整這一死出,就是怕他們郎君突破宗師境,然後一刀把他給結果了。
溫知宜“啊”的一聲,有些驚訝,“不能走,不能視物,也是因為毒?”
這什麽毒,竟這般厲害。
長鬆喪氣點頭。
她就說,怎麽有人年紀也不算大,頭發卻白的那麽均勻。
想到那頭濃密如綢緞的潤澤銀發,之前的困惑全都解決了。
別說,初看有些怪,多瞧上兩眼,還怪好看的,像話本子裏的謫仙人,仙氣飄飄,就是脾氣不好,哼!小氣鬼,呸呸呸!
溫知宜在心裏嘀咕。
長鬆拽著韁繩,對她道:“郎君罰你,是重視你,你昨日所作所為,足夠你死一百次。”
溫知宜這時候沒什麽心情,敷衍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善信願以阿父十年,不,二十年壽命,給郎君賠罪。”
長鬆表情一言難盡,“你阿父遇到你,算他有福了。”
溫知宜嗯哼一聲,給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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