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玉魄照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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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朝狀元蘇明遠穿越四百年,在京郊基地的鐵門上看到了熟悉的困龍陣。
    他投擲算珠破解陣法,踏入布滿執念玉玨的密室,卻聽見林婉兒在深處呼救。
    避開箭矢機關後,他用墨家聽甕術鎖定位置,以采藥人的攀援術直撲目標。
    當殺手驚覺時,蘇明遠已割斷繩索,抱緊墜落的林婉兒。
    “四百年前我救不了他們,”他拭去她的淚,“這次誰也別想動你。”
    小雪節氣的前夜,風已有了牙齒,刮過京郊荒蕪的野地,卷起沙石碎葉,抽打在蘇明遠挺直的脊背上。他裹緊身上略顯單薄的現代夾克,指尖殘留著地宮密道石壁上星圖那冰冷粗糙的觸感。眼前,一座突兀的鋼鐵堡壘蟄伏在沉沉的夜色裏,輪廓猙獰,唯有高處幾點幽微慘白的光,如同巨獸不眠的眼,冷冷地俯瞰著渺小的來客。那扇巨大的鐵門,便是巨獸沉默的口,緊緊閉合著,拒絕一切窺探。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凍得硬邦邦的地麵上,發出單調的回響。鐵門並非現代工業的產物,其上布滿奇異凸起的紋路,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微光。蘇明遠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拂過那些冰冷凸起的線條——扭曲盤繞,帶著一種古老而陰鷙的韻律。這絕非裝飾!一股寒意瞬間攫住了他,比這冬夜的風更刺骨。這分明是《往生術》秘卷殘篇中,那個被重重朱砂標記、列為禁忌的——“困龍陣”!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穿越四百年的塵埃,竟在此地撞見古鄉最陰毒的符咒?難道這“往生司”的背後,竟盤踞著慶朝遺落的鬼魅?他仿佛又聞到慶陽宮變那晚,承天殿前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還有老師臨死前被鐵鏈拖過石板路那刺耳的刮擦聲。這陣法,曾是困殺老師那批清流的囚籠!指尖下的冰冷符紋,驟然變得滾燙,灼燒著他的記憶。
    胸腔裏翻湧的驚濤駭浪幾乎將他吞沒,但他強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不能亂!他暗暗告誡自己,手指下意識地探入夾克內袋,指尖觸碰到那幾枚溫潤冰涼的玉質算珠。這是慶朝欽天監的舊物,隨他一同跨越了時空的鴻溝。四百年前的殿試策論,他洋洋萬言,剖析《周易》精微,力壓群雄,方得狀元及第。此刻,這古老的智慧,成了他唯一的依憑。
    他凝神靜氣,排開紛亂的思緒,眼前唯有那扇鐵門,那門上的符紋,如同活物般在他識海中拆解、重組。他微微閉目,口中無聲地默念著卦辭爻象,指間幾枚玉算珠在掌心輕輕碰撞,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下一刻,手腕猛地一抖,算珠脫手飛出,劃過幾道瑩白的弧線,帶著破空微響,撞向冰冷的鐵門。
    “叮…叮…叮…叮…”
    幾聲清脆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異常清晰。玉珠落定之處,竟分毫不差地嵌入鐵門符紋流轉的幾個關鍵節點——那正是卦象推演中“乾位”的顯化之處!一個微不可察的縫隙,恰好就在那枚最重要的算珠下方。
    就是這裏!
    積攢了四百年的驚怒與壓抑,在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蘇明遠眼中厲芒一閃,毫不猶豫地擰身旋腰,全身的力量瞬間灌注於右腿,帶著衣袂破風的銳響,狠狠一腳踹向那塊磚縫!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炸開,仿佛沉睡的巨獸被打斷了脊骨。沉重的鐵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呻吟,竟向內猛地凹陷下去,隨即轟然洞開!一股混雜著塵土、鐵鏽和某種奇異冷香的渾濁氣流猛地從門內衝出,撲麵而來,嗆得蘇明遠呼吸一窒。鐵門洞開的黑暗深處,隱約有無數點幽冷的光,如同荒野中的鬼火,靜靜地懸浮著。
    他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
    門內並非想象中的現代科技空間,反而更像一座被時光遺忘的古老石殿。高聳的石壁未經打磨,裸露著原始的嶙峋肌理,巨大的石柱支撐著深不可測的穹頂。空氣凝滯如死水,彌漫著石頭深處透出的陰冷濕氣,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無數靈魂低語匯聚而成的沉悶壓力。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眼前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的玉玨陣列。它們並非隨意堆放,而是被精心鑲嵌在巨大的、布滿凹槽的青銅架上,如同某種邪異的蜂巢。每一塊玉玨都散發著微弱卻固執的冷光,青白慘淡,如同凝固的月華。那光芒匯聚成一片幽暗的光海,無聲地流淌在冰冷的石壁和青銅支架上,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森然。蘇明遠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離他最近的一塊玉玨上。那溫潤的玉質表麵,兩個熟悉的古體字清晰無比,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執拗,深深鐫刻其上——歸鄉!
    “歸鄉……歸鄉……”蘇明遠低聲重複著,指尖微顫,幾乎要觸碰到那冰冷的玉麵。這曾是慶朝末年,那些被秘密征召、最終在“歸鄉”實驗中耗盡生命、魂飛魄散的能工巧匠們,刻在玉玨上最後的血淚。四百年前,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絕望的匠人被拖入黑暗的宮室深處,聽著他們被陣法碾碎魂魄時淒厲的哀嚎,那聲音夜夜啃噬他的骨髓。指尖下的玉玨,冰冷刺骨,仿佛浸透了四百年前的血淚和絕望。他仿佛又聽見了承天殿偏殿深處,那些被陣法強行抽離魂魄時,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慘嚎,穿透厚重的宮牆,夜夜縈繞在他的狀元府邸。喉嚨裏泛起鐵鏽般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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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明遠——!!”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呼喊,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猛地穿透這片死寂的玉海,狠狠紮進蘇明遠的耳膜!
    是林婉兒!
    那聲音裏飽含的驚惶與痛楚,像滾燙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所有關於往事的沉痛瞬間被這聲呼喊擊得粉碎,隻剩下燒灼肺腑的焦灼。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射向石殿深處那片更加濃重的黑暗。沒有絲毫猶豫,他拔腿就向那黑暗衝去!
    “咻——!”
    “咻!咻!咻!”
    急促的破空尖嘯撕裂空氣!腳下的地麵驟然彈開數個不起眼的暗格,一支支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的獠牙,從刁鑽的角度疾射而出,封死了他前衝的所有路線!冰冷的殺機瞬間籠罩全身。
    蘇明遠瞳孔驟縮,身體卻比思緒更快!慶朝宮廷詭譎傾軋中練就的本能驟然爆發。他足尖點地,腰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後折,整個人幾乎貼地滑行,一支弩箭擦著他的鼻尖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臉皮生疼。身體尚未完全挺直,左掌已猛地拍擊地麵借力,整個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牽引,硬生生向右側旋開,又一支弩箭貼著他的肋下深深釘入身後的石壁,箭羽嗡嗡顫抖!動作行雲流水,驚險萬狀,每一次閃避都精準得毫厘不差,仿佛身體早已預判了那致命的軌跡。慶陽宮變當夜,叛軍射入宮門的毒箭,比這更密、更毒!這點機關,不過是舊日驚魂的拙劣模仿。
    箭雨稍歇的間隙,他毫不停頓,伏低身體,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向前竄出數米,將自己緊貼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之後。胸膛劇烈起伏,冷汗沿著額角滑落。林婉兒的聲音似乎又微弱了下去,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這巨大的石殿如同迷宮,聲音被扭曲、反射,根本無法憑聽覺直接定位她的所在。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亮的火花,驟然閃現——《墨子·備穴》!墨家典籍中記載的“聽甕術”,以大地為甕,可辨遠處人馬行蹤!
    時間緊迫,每一息都是煎熬!蘇明遠毫不猶豫,迅速伏下身,將一邊耳朵緊緊貼向冰冷刺骨的地麵,另一隻手死死捂住另一隻耳朵,隔絕外界一切聲響。他屏住呼吸,將全部心神沉入腳下這片堅硬的凍土。
    起先,隻有一片死寂的嗡鳴,還有自己血液奔湧的鼓噪。他強迫自己沉靜下來,像一塊石頭沉入水底。漸漸地,一些模糊的震動穿透石層傳來像是遠處細微的腳步聲,極其謹慎,帶著一種獵食者的耐心;是水珠沿著石壁滑落、滴入深潭的回響;還有……還有!一種被壓抑的、極細微的嗚咽抽泣,帶著繩索摩擦的窸窣聲,從地底深處某個特定的方位隱隱傳來,如同絕望的蛛絲,被他敏銳地捕捉!
    是那裏!石殿深處偏右的位置!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前方重重疊疊的青銅玉架和巨大石柱的陰影,牢牢鎖定了一個方向。他像矯健的獵豹般彈身而起,沿著石柱和巨大青銅架的陰影邊緣,利用一切可用的遮蔽,悄無聲息地向前疾掠。
    繞過幾根粗大的石柱,眼前的空間驟然開闊了一些。石殿最深處,一座龐大而詭異的建築模型矗立著。它由不知名的黑色石材搭建,結構繁複扭曲,無數微縮的亭台樓閣、橋梁回廊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交錯堆疊,中心則是一個幽深旋轉的漩渦狀孔洞,隱隱散發著不祥的暗紅色微光。模型底部刻著三個巨大的古篆——歸鄉門!
    就在這扭曲的模型下方,林婉兒被懸吊在半空!粗糙的繩索緊緊捆縛著她的手腕,勒入皮肉,鮮血染紅了袖口。她的長發淩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蒼白失血的臉,身體因寒冷和恐懼而微微顫抖著。兩個穿著黑色勁裝、臉上戴著慘白無表情麵具的殺手,如同沉默的石像,一左一右守在下方的陰影裏。
    蘇明遠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他死死咬住後槽牙,口腔裏彌漫開一絲血腥味。目光瞬間掃過四周——唯一的路徑,是那根支撐著附近穹頂、靠近模型邊緣的粗大石柱。石柱表麵布滿了濕滑的深綠色苔蘚,還有幾根枯朽的藤蔓如同垂死的蛇,纏繞其上。
    采藥!這個念頭如同本能般跳出。在慶朝,為給纏綿病榻的母親尋找懸崖峭壁上的靈藥,他無數次在濕滑陡峭、猿猴難攀的絕壁間騰挪,練就了一身近乎本能的攀援功夫!這布滿苔蘚藤蔓的石柱,就是他的絕壁!
    沒有絲毫猶豫,蘇明遠深吸一口氣,身影如鬼魅般從藏身的青銅架後閃出,足尖在冰冷的地麵一點,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撲向那根石柱。他雙手五指如鉤,精準地抓住石柱表麵幾處微小的凸起和尚未完全腐朽的藤蔓根部,身體緊貼冰冷的石麵,腳上那雙堅韌的現代登山靴鞋底,死死咬住濕滑的苔蘚縫隙。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又輕靈得如同壁虎,每一次發力都極其短暫而精準,利用苔蘚短暫的摩擦力,身體便向上躥升一截。冰冷的石屑和腐朽的藤蔓碎屑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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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一個殺手似乎聽到了極其細微的摩擦聲,警覺地抬起頭,慘白的麵具轉向石柱方向。
    就在他抬頭的一刹那,蘇明遠已如一隻蓄勢已久的大鳥,從石柱頂端猛地撲下!目標並非殺手,而是懸吊著林婉兒的那根繩索!他的身體在空中舒展開來,帶著決絕的速度,右手在腰間一抹,一道森冷的寒光已然出鞘——那是他隨身攜帶、用現代合金打造卻開了古法血槽的短匕!
    “嗤啦——!”
    刀光如雪,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堅韌的繩索應聲而斷!
    “啊!”林婉兒隻覺手腕驟然一鬆,失重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墜落。
    “什麽人?!”下方的兩個殺手這才徹底反應過來,驚怒交加,厲喝出聲,同時拔出兵刃向上撲來,動作迅捷如電。
    然而,已經太遲了!
    蘇明遠斬斷繩索的瞬間,身體已借著下撲之勢調整好角度,精準無比地將墜落的林婉兒接了個滿懷!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踉蹌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發出一聲悶響,喉頭一甜。但他雙臂如同鐵箍,死死護住懷中的人,將她牢牢地圈在胸口與石柱之間,用自己的身體隔絕了下方殺手所有可能的攻擊角度。
    林婉兒驚魂未定,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冰冷的淚水混著臉上的塵土滑落。她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了那張熟悉到骨子裏的臉。風霜刻下的痕跡更深了,鬢角似乎又添了幾絲灰白,但那雙眼睛,此刻亮得驚人,裏麵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和一種令人心碎的痛楚。
    “明…明遠?”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手指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是我,婉娘。”蘇明遠的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用力擠壓出來,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被繩索勒出的、深可見骨的青紫血痕,那痕跡刺得他雙眼生疼。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拭去她臉頰上冰冷的淚水和汙跡,動作溫柔得與方才的雷霆手段判若兩人。
    “別怕。”他重複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足以劈開所有絕望的力量。他抬起眼,目光越過林婉兒的發頂,掃向下方那兩個如臨大敵、兵刃出鞘的慘白麵具殺手,又緩緩掃過這巨大石殿中無數散發著幽冷“歸鄉”執念的玉玨之海,最後落在那座扭曲詭異的“歸鄉門”模型上。眼底翻湧的痛楚沉澱下去,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一種穿越了四百年的決絕與殺意,如同實質的冰棱,在他周身無聲地凝聚。
    “四百年前,我救不了他們……”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回蕩在這片死寂的空間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血的冰珠,砸落在冰冷的地麵上,“這一次,誰也別想再動你分毫。”
    冰冷的誓言在無數“歸鄉”玉玨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森然。下方那兩個戴著慘白麵具的殺手,握著兵刃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一緊。石殿深處,更多的陰影似乎開始無聲地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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