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全球直播祭台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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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清晨,蘇明遠在祭天台開啟全球直播。
這位來自三百年前的慶朝狀元,正用手機向千萬人展示地宮裏的活字印刷工具。
“孩子們能用它把《三體》刻成竹簡。”他輕觸冰冷的銅模,指尖微微發顫。
當網友刷屏“文化尋寶”時,他敲響了密室地磚。
考古學家突然提起禁忌的雙生魂碑——那上麵記載的,正是他穿越時空的秘密。
風鈴響起刹那,各國語言的《詩經》吟誦聲跨越時空而來。
蘇明遠對著鏡頭深深作揖“諸位,皆是此文明秘庫之匙。”
霜降的晨風,凜冽如刀,裹挾著北方深秋特有的寒意,卷過京郊蒼莽的山脊。枯草在陡峭的斜坡上低伏,發出細碎而連綿的嗚咽,仿佛無數幽靈在低聲絮語。天際線處,一抹殘月慘淡地懸著,尚未被初升的朝陽完全吞噬,像一枚被遺忘的、冰冷的銀鉤。
蘇明遠獨自立於祭天台之巔。
風猛烈地撕扯著他身上那件深青色的改良盤扣布衣,衣袂獵獵作響,如同古時戰旗。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越過腳下層層疊疊、刻滿歲月蝕痕的古老石階,投向遠方朦朧起伏的群山輪廓。那山的走向,依稀帶著幾分慶朝龍脈舊影的熟悉感,卻又被陌生的現代氣息切割得支離破碎。一種混雜著故土眷戀與異世孤寂的酸澀,悄然在心底彌漫開來,又被呼嘯的冷風生生壓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陣短暫的清明。該開始了。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手中那方寸大小的屏幕上。屏幕幽幽亮起,映出他清臒的麵容——那是三百年前寒窗苦讀、金殿奪魁的狀元郎,如今卻在這全然陌生的時空裏,被千萬雙無形的眼睛注視著。他指尖劃過光滑的屏幕,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與疏離。
“各位,”他的聲音通過別在衣領上的微型麥克風傳出,平靜沉穩,如同山澗深潭,“霜降吉時,祭天台地宮,今日為君啟封。”
直播開啟的瞬間,屏幕上方的觀看數字便如脫韁野馬般瘋狂跳動,彈幕洪流頃刻間淹沒了畫麵邊緣。
【蘇神終於來了!前排合影!】
【地宮!真的有地宮!】
【這風聽著就冷,蘇老師多穿點啊!】
【狀元爺今天帶我們看什麽寶貝?】
蘇明遠沒有再看屏幕,隻是將手機穩穩固定在便攜支架上,調整角度,讓鏡頭對準身後祭天台中央一塊巨大的、布滿奇異獸紋浮雕的圓形石板。他蹲下身,手指沿著石板邊緣一道幾乎被塵埃填滿的凹槽緩緩移動,似乎在感受著某種無聲的韻律。隨後,他從隨身的粗布工具包裏,取出兩件與這科技直播格格不入的古物一把形製奇特的青銅短柄小錘,錘頭布滿細密的銘文;一盞同樣質地的青銅燈,燈盞內芯跳躍著一簇微弱卻異常穩定的火苗,幽幽青光,映亮了他專注的眉眼。
“此乃‘定魂錘’與‘引路燈’。”他低聲解釋,聲音被風送得很遠,又清晰地傳入直播設備,“古製啟封,自有其法度。”
話音落下,他手腕一沉,青銅小錘精準地敲擊在石板邊緣一個不起眼的獸眼浮雕上。聲音並不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沉悶而悠遠,仿佛叩響了沉睡巨獸的心髒。
“嗡——哢噠……”
一陣沉悶的機械運轉聲自腳下深處傳來,如同大地在緩緩蘇醒。巨大的獸紋石板,竟在千萬雙眼睛的注視下,無聲無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下方一個漆黑、深邃、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的方形洞口。一股混雜著陳年泥土、朽木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墨香的氣息,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帶著地下特有的陰冷濕意,瞬間彌漫在祭天台上。
蘇明遠提起那盞青銅引路燈,青幽幽的光暈在他身前投下一小片朦朧的光域,勉強撕開洞口的黑暗。他側身,對著鏡頭微微頷首“請隨我來。”
石階陡峭而漫長,一級級向下延伸,仿佛沒有盡頭。青銅燈幽微的光芒,僅僅能照亮腳下幾尺之地,更深的黑暗在前方湧動,帶著沉重的壓迫感。腳步聲在狹窄的甬道裏激起空洞的回響,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寂靜的心弦上。冰冷的石壁觸手生寒,凝結的水珠順著粗糙的岩壁緩緩滑落,滴答,滴答,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如同時間流逝的刻度。
蘇明遠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極穩。青銅燈盞裏那點青色的火苗,在他沉靜的瞳孔深處搖曳不定。這深入大地腹心的陰冷、潮濕、以及那揮之不去的陳腐氣息,於他而言,卻奇異地交織著一種近乎歸鄉的悲愴。三百年前,慶朝皇家書庫“琅嬛秘府”的最深處,也是這般幽暗深邃,同樣彌漫著故紙堆的墨香與歲月的塵埃。他曾在那裏,度過了無數個秉燭苦讀的日夜,指尖翻過無數泛黃的書頁。那時的孤寂與求索,與此刻何其相似?隻是那時的孤寂,尚有寒窗功名可期,而此刻……他握著燈柄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冰涼的金屬硌著指骨,提醒著他此刻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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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請看,”他停下腳步,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打破了沉寂的回音。燈光隨著他手臂的移動,照亮了甬道一側的牆壁。那並非天然岩壁,而是人工打磨得極為平整的石麵。上麵以極其精細的線條,陰刻著無數圖案有人懸絲倒立於高杆之上,姿態驚險;有人口噴烈焰,栩栩如生;更有走索、鑽圈、頂碗、幻術……人物動態各異,纖毫畢現,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與令人驚歎的技巧。
“慶朝百戲圖譜。”蘇明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喟歎,指尖隔著虛空,輕輕拂過石壁上那些靈動的人影,“此為‘弄懸絲’,此為‘吐火術’,此為‘透飛劍’……慶朝盛世,萬國來朝,坊市之間,百戲雜陳,盛況空前。此等技藝,非止娛人耳目,更蘊先民對天地萬物運轉之好奇,對肉身極限之挑戰,乃至……對人心幻象之洞察。”他的指尖停在一個描繪幻術師瞬間令手中小鳥消失的圖案上,目光變得幽深。慶朝的幻術,可不僅僅是障眼法那麽簡單。
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古代雜技團實錄?】
【這線條太流暢了!藝術價值爆表!】
【吐火那個!跟我在印度看到的好像!文化傳播?】
【蘇老師懂好多!跪了!】
燈光繼續前移,照亮了旁邊另一片石壁。這裏不再是圖畫,而是密密麻麻、排列規整的方塊文字與幾何圖形。有複雜的算籌擺放圖式,有勾股弦的圖示,有標注著星辰位置的星圖,更有一些奇特的、如同符咒般的符號陣列,其中一些符號的形狀,竟隱隱與現代物理中的某些公式符號有幾分神似。
“此乃慶朝算學、天文及部分……格物推演之精要。”蘇明遠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熟悉的算籌圖式和星圖,最終停留在那幾行奇特的符號陣列上。他的心跳,在無人知曉的胸腔裏,陡然漏了一拍。這些符號……他曾在國子監最機密的“天工閣”殘卷中驚鴻一瞥,當時閣中老祭酒諱莫如深,隻言此乃窺探“天地至理”的鑰匙,非盛世明主不可輕啟,否則必遭天譴。難道……這些禁忌之物,竟被秘密鐫刻於此?
【???這符號是啥?好像和Σ?】
【古代微積分?老祖宗牛逼!】
【天文圖!那個是北鬥嗎?】
【蘇老師表情好嚴肅,這些東西不簡單?】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引路燈的光芒最終定格在甬道盡頭一個不起眼的石台上。石台表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積塵的暗黃色絲帛。蘇明遠伸出手,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緩慢與鄭重。指尖觸及那冰涼柔韌的絲帛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電流感順著指尖竄上手臂,直抵心間。三百年的時光塵埃,在這一刻被輕輕拂動。
他屏住呼吸,手腕輕巧地一抖。
“嗤——”
積塵如金色的薄霧般揚起,在青幽的燈光下飛舞。絲帛滑落,露出了石台上的真容。
沒有璀璨的寶石,沒有耀眼的金玉。隻有一套整齊排列的器具。深沉的青銅,在幽光下泛著內斂的暗澤。那是一排排比指甲蓋略大的方柱體,頂端是反向凸起的陽文單字;幾個同樣材質、內部劃分著細密方格的長方形字盤;還有一把小巧精致的棕毛刷子,刷毛雖曆經歲月,卻依舊保持著柔韌的形態。
整個直播畫麵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連瘋狂滾動的彈幕都出現了短暫的真空。
蘇明遠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輕顫,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冰冷的銅活字。凸起的陽文“明”字,清晰地硌在他的指腹,那熟悉的觸感,與三百年前他在國子監親手排印自己詩稿時一般無二。冰冷的金屬,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瞬間燒穿了時光的壁壘。那些在油燈下排字、刷墨、覆紙、按壓的日夜,墨香混合著汗水的味道,油墨沾染在指尖的微黏觸感……無數清晰的細節如潮水般湧回腦海,如此真切,幾乎令他窒息。他仿佛又看見了恩師欣慰的笑容,聽見了同窗好友的讚歎……而這一切,都已被埋葬在三百年前那場無人知曉的時空亂流裏。
“活字…”他低語,聲音帶著一種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凝滯,仿佛從時光的縫隙中艱難擠出,“此乃……活字印刷之具。”
他抬起頭,望向那小小的鏡頭,望向鏡頭背後那千萬雙無形的眼睛。青銅燈幽冷的光映著他清俊的側臉,眸底深處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懷念、痛楚、恍惚,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決絕的溫潤亮光。他將那枚小小的“明”字銅模輕輕放回字盤,嘴角努力牽起一個溫和的弧度,指向旁邊石壁上那些恢弘而神秘的圖案與符號“此間所藏,非止華章典籍,更有先民智慧之結晶,技藝之璀璨。此物雖古,其心其用,萬古常新。”他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石壁,看到了另一個時空裏的燈火,“譬如當下孩童,若得此物,非僅可印《論語》、《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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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清晰而平緩,帶著一種奇特的感染力,仿佛在陳述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亦可將《三體》之浩瀚星辰,印於竹簡之上。古今交融,薪火相傳,不過如此。”
靜默。
死一般的靜默,僅僅持續了一瞬。下一秒,整個直播間徹底沸騰!
【臥槽!!!!!!活字印刷實物!】
【給《三體》印竹簡版??蘇神你是什麽神仙腦洞!】
【哭了!這才是文化傳承的正確打開方式!】
【老祖宗的智慧!跪了!徹底跪了!】
【求複刻!求眾籌!我要給我娃整一套!】
【文化尋寶!這絕對是年度最大文化尋寶!】
“文化尋寶”四個字,如同被點燃的野火,瞬間燎原,瘋狂地刷滿了整個直播屏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形成一片洶湧跳動的文字海洋。觀看人數的數字,在屏幕一角以令人眩暈的速度攀升,最終,穩穩地越過了那象征著千萬人同在的驚人門檻。
在這片由數字和文字組成的喧囂海洋中心,蘇明遠卻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蹲下身。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沸騰的屏幕上,而是專注地凝視著石台旁邊那片看似平整無奇、布滿灰塵的灰黑色地磚。他放下了那盞幽幽燃燒的青銅引路燈,伸出右手,五指並攏,指關節微微弓起,以一種奇特的、仿佛帶著某種韻律的姿勢,懸停在冰冷的地磚上方。
一下。指節叩下,聲音沉悶短促。
兩下。聲音依舊沉悶。
三下。位置稍稍偏移。
四下……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考古者特有的耐心與嚴謹,更帶著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古老建築構造的直覺。指關節在幾塊相鄰的地磚上依次敲擊著,發出大同小異的悶響。
突然!
“咚!”
當指關節落在靠近石台基座陰影裏的一塊地磚邊緣時,一聲截然不同的、帶著明顯空洞感的回響,驟然響起!這聲音異常清晰,穿透了直播間背景音裏細微的電流雜音,甚至短暫地壓過了彈幕的喧囂!
蘇明遠叩擊的動作瞬間凝固。他猛地抬起頭,清亮的眼眸深處,銳利的光芒如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緊緊鎖定了那塊發出異響的地磚。那並非純粹的發現新線索的驚喜,更像是一種被突然應驗的、不祥的預感所攫住。這空響的結構……這位置……一絲冰冷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尾椎骨竄起,沿著脊背迅速蔓延開來。
“這下麵是空的!”一個激動的聲音打破了瞬間的寂靜。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趙秉文教授幾乎是撲到了蘇明遠身邊,動作快得不像個年近古稀的老人。他手裏還拿著直播用的備用話筒,鏡片後的眼睛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明遠!聽這聲音!這下麵是空的!一定有夾層!或者更大的密室!”
趙教授激動地對著話筒,麵向鏡頭,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鏡頭上“重大發現!絕對是重大發現!這祭台地宮的構造比我們之前測繪的模型複雜太多!這空腔的回響特征非常獨特,規模可能不小!位置……位置就在主祭台正下方核心區域!這太關鍵了!這很可能印證了我們在另一處陪葬坑出土的殘碑上的記載!”
“殘碑?”蘇明遠的心猛地一沉,那絲寒意瞬間擴散至四肢百骸。他緩緩站起身,聲音極力維持著平穩,目光卻銳利如刀,緊緊盯住趙教授,“趙老,什麽殘碑?”
趙秉文教授顯然還沉浸在發現的狂喜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蘇明遠瞬間變得異常緊繃的身體和陡然低沉下去的語氣。他用力揮舞了一下手臂,仿佛要揮開眼前的迷霧,語速飛快地對著話筒解釋“對!一塊斷裂的黑色石碑!材質非常特殊,非金非玉,異常沉重,上麵刻滿了極其罕見的密文!我們稱之為‘雙生魂碑’!破譯工作極其困難,目前隻勉強解讀出幾個關鍵片段,其中一段反複提到‘祭台之下,魂歸之所’!還有一段……”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湊近話筒,壓低了聲音,試圖營造一種神秘感,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直播間,“……提到了‘時空裂隙’、‘雙魂同契’!暗示此地可能封存著超越我們認知的古老文明密碼!是連接不同時空的節點!這下麵的密室,極有可能就是碑文所指的‘魂歸之所’!是解開一切謎團的核心!”
“雙生魂碑……時空裂隙……雙魂同契……”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冰冷的重錘,狠狠砸在蘇明遠的心上!趙教授激動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傳來,變得模糊而遙遠。他臉上的血色在幽暗的燈光下瞬間褪得一幹二淨,握著青銅燈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泛白,細微的顫抖再也無法抑製。冰冷的青銅似乎要將他的血液都凍結。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那碑文……那禁忌的碑文!他怎麽會不知道?!在慶朝,這被稱為“歸墟禁碑”,是深鎖於皇家秘檔最深處、隻有極少數核心重臣才有資格聽聞的絕密!上麵記載的,正是關於時空亂流、異世之魂的禁忌傳說!而那“雙魂同契”……更是他午夜夢回都不敢深想的、自己身上發生這匪夷所思之事的唯一解釋!這深埋地底的秘密,這屬於他一個人的、無法言說的絕望與孤獨,竟然……竟然早已被古人刻在碑上,埋在地下,等待著被後世挖掘、解讀、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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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千萬雙眼睛之下。那無形的鏡頭,此刻仿佛變成了無數道洞穿靈魂的利箭。冷汗,瞬間浸透了他貼身的衣衫,粘膩而冰冷。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如同催命的鼓點。
【雙生魂碑?!時空裂隙?!信息量太大我cpu燒了!】
【臥槽臥槽!古代人知道平行時空?】
【蘇老師臉色怎麽突然這麽白?嚇到了?】
【魂歸之所……聽著有點瘮人啊……】
【刺激!密室下麵到底是什麽?快挖開看看啊!】
彈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徹底炸開了鍋。驚疑、興奮、恐懼、催促……無數情緒在文字中翻滾。
就在這片極致的喧囂與蘇明遠內心極致的冰冷死寂即將將他撕裂的瞬間——
“叮鈴……叮鈴鈴……”
一陣極其清脆、空靈、仿佛來自九天之外的風鈴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厚厚的地宮岩層,悠悠地飄了下來。那聲音細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安撫人心的純淨,如同山澗清泉滴落玉石,瞬間撫平了所有躁動的雜音。
風鈴聲入耳的刹那,蘇明遠瀕臨崩潰的心神猛地一顫,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托住。那聲音……像極了慶朝國子監藏書樓簷角懸掛的銅鈴。無數個秉燭苦讀的深夜,萬籟俱寂,唯有簷鈴在風中輕吟,陪伴著孤燈下的身影。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伴隨著尖銳的刺痛,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心房。
緊接著,一個帶著明顯日語發音特點、卻飽含真摯情感的少女聲音,清晰而溫柔地,通過直播的音頻係統,在幽深的地宮中響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日語)”
這聲音如同一個奇妙的開關被按下。
緊接著,一個醇厚優雅的法語男聲無縫銜接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法語)”
一個充滿活力、帶著獨特非洲韻律的斯瓦希裏語女聲隨即加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斯瓦希裏語)”
越來越多的聲音,不同的語言,不同的口音,不同的年齡,不同的性別……如同百川歸海,從世界的各個角落匯聚而來,通過無形的網絡,湧入這古老的祭台地宮深處。英語、德語、西班牙語、俄語……抑揚頓挫,飽含深情,吟誦著《詩經》中那些跨越了三千年的古老詩行。風鈴的清音始終若有若無地穿插其間,如同一條柔韌的絲線,將這一片片來自不同文明、不同時空的碎片,溫柔地串聯、編織在一起。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德語)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英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西班牙語)
蘇明遠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地宮的陰冷依舊刺骨,腳下那塊發出空洞回響的地磚依舊冰冷,趙教授震驚而迷惑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臉上,屏幕上瘋狂滾動的彈幕依舊在喧囂……然而,此刻充斥他耳畔、占據他全部心神的,是那場由千萬個異鄉異語匯成的、浩大而溫柔的《詩經》吟誦。
每一種陌生的語言,都像一把鑰匙,輕輕旋開了他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他仿佛看到慶朝太學之中,來自高麗、琉球、暹羅的遣慶使學子,在月下生澀而認真地吟誦“關關雎鳩”;看到長安西市的波斯胡商,用卷舌的異域腔調哼唱著“昔我往矣”,引得路人側目;看到嶺南道市舶司的黝黑昆侖奴,在卸貨的間隙,用無人聽懂的語言低低念著“悠悠蒼天”……那些曾被他視為蠻夷、化外之音的聲音,那些隻存在於帝國邊緣的模糊印象,此刻卻跨越了三百年的生死鴻溝,以一種如此磅礴、如此溫暖、如此直抵靈魂的方式,洶湧地將他包圍。
冰冷僵硬的指尖,在無人注視的寬大衣袖下,開始細微地顫抖。那不是恐懼的餘悸,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抑製的震動。有什麽東西,滾燙而酸澀,正猛烈地衝擊著他的眼眶,試圖掙脫束縛。他死死咬住牙關,下頜繃緊如岩石,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洶湧而上的熱意逼退。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青銅引路燈幽微的光芒,映亮了他蒼白卻異常平靜的麵容。那雙曾因恐懼而緊縮的眼眸,此刻如同被清泉滌蕩過,深邃、明亮,沉澱著一種穿越三百年孤寂後終於尋得歸宿的、近乎悲壯的安然。
他麵向那小小的鏡頭——那連接著千萬顆心的窗口。無視了屏幕上依舊在瘋狂刷新的“密室”、“雙生魂碑”、“快挖開”的催促,無視了趙教授焦急探尋的目光,也徹底無視了自己心底那關於身份暴露的、依舊盤踞不去的冰冷恐懼。
他抬起雙手。寬大的、帶著明顯古風裁剪痕跡的衣袖,隨著他手臂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垂落。左手掌心覆於右手手背之上,雙臂端直,於胸前緩緩抬起。
一個姿勢,端方,古樸,凝重如山嶽——標準的古禮作揖。
他的腰深深彎了下去,頭顱低垂,姿態謙恭而莊重,如同拜謝天地師恩。時間,仿佛在這一刻為他而凝滯。地宮深處,隻有那萬千語言的《詩經》吟誦,如同不息的潮汐,伴隨著空靈的風鈴聲,在他頭頂、在四周、在靈魂深處,溫柔地回響、滌蕩、共鳴。
片刻,他直起身。臉上依舊沒什麽血色,但眉宇間那股沉重的陰鬱與驚惶已蕩然無存。他的目光清澈而平和,穿越冰冷的鏡頭,望向那每一個正在聆聽、正在吟誦的、無形的靈魂。
“諸位,”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沉穩,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奇異力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話筒,回蕩在億萬觀眾的耳畔,也壓過了地宮中所有的回音。
“此刻,全球之文化同好者……”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趙教授手中話筒上小小的收音孔,仿佛透過它看到了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聲音源頭,最終,落回到那盞燃燒了三百年的青銅引路燈上。燈芯的青焰,在他眼中跳躍。
“——皆是開啟此文明秘庫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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