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損人利己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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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楚撫平案上的圖紙,抬眼掠過紙上的九連環,語氣竭力平靜,“林禦史當真是這般打算?”
    可她的聲線又繃得極緊,尾音裏暗藏淬了冰的銳芒,這令李時安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畢竟是要公主做出犧牲,何況又是前途未卜。換句話說,昭楚若是願配合林盡染如此行事,不啻與帝、後公然相悖。
    李時安知曉,此舉未免有損人益己之嫌,故在回應時難免有些遲疑,隻簡潔地應了一聲,“是。”
    昭楚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神色,忽而嗤笑,“林禦史果真是對姐姐情深義重。隻不過······這便是你夫婦二人給本宮的交代?”
    李時安繃緊雙頰,麵色有些難看。縱是言辭如何粉飾,也掩不住這背後的權衡算計,更何況昭楚公主本就是極聰慧的,根本無從欺瞞。
    昭楚見她默然不語,雙眸微眯,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小腹上,半晌後方上前附耳低語,“有些話唯恐不能入姐姐的耳,本宮今日隻能頂著私見外男的聲名,與林禦史辯上一辯,還望姐姐海涵。”
    不等李時安回應,昭楚已拂袖收起案上圖紙,開門步出房間。
    “沈掌讚、和鈴,你們先去院外候著,圖紙上還有幾處未解,本宮需向林禦史討教。”
    沈掌讚忙欠身勸阻,“殿下,此舉於禮不合。不若由林夫人代勞······”
    昭楚聲線冷肅,截斷話語,“你們當本宮的話是耳邊風麽?”
    “可······妾實難向陛下、皇後複命。”沈掌讚屈膝,指尖幾乎要絞碎袖中帕子。
    “父皇和母後若是問責,隻管說是本宮的命令。出去!”
    沈掌讚與和鈴麵麵相覷,猶疑片刻也隻得聽從。
    昭楚頓了頓,聲線稍緩,回首望向李時安,“昨日散筵,父皇本有國事與林禦史商討。今日元正,本宮本不該打攪大將軍府團聚。隻不過國事當前,林禦史若有良策,本宮也得及時呈給父皇,為父皇分憂。還望林夫人體諒,先暫且在亭外等候。”
    適才昭楚進錦繡苑是以進獻玩物為借口,若是在沈掌讚與和鈴麵前再提是要呈獻良策,而與林盡染單獨相處,這些閑言碎語恐怕是要傳遍皇宮。
    昭楚的話中之意無非是在提醒李時安,你得留在院中,卻又不能聽清她與林盡染之間的談話。
    采苓見公主已走遠,膽子也放開了些,暗暗嘀咕道,“這昭楚公主真是霸道!”
    李時安站在門前,深深地望了她片刻,喃喃道,“這筆情債,夫君又該如何償還?”
    不多時,昭楚已步入亭中,但見林盡染早早斟茶以待,徑直在他身旁落座,“看來林禦史是猜到本宮會來尋你?”
    “微臣即便隔著屏風,也能感覺到殿下威儀。”
    昭楚側首睨了眼屏風,唇角勾起半分笑,“林禦史見到本宮,卻不行禮,難道就不怕本宮降罪麽?”
    “殿下若是要責罰,微臣自當領罪,以免宮中傳出公主與微臣曖昧的傳言。”
    昭楚臉頰登時燒的通紅,輕啐一聲,“果真是登徒子。”
    她不禁回想起昨夜娠芳殿裏也是這般的場景,他們在這端,而李時安在屏風的另一端。此刻相似的氛圍竟讓她的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昭楚胡思亂想之際,忙取過手邊的茶盞,猛地灌了一口,卻聽林盡染低喚,“這是······微臣用過的。”
    昭楚覷了一眼手上的杯盞,視線又落在林盡染對座的茶杯。茶湯在舌尖洇開時,她才驚覺杯沿還留著他方才抿過的水痕,頓時耳尖發燙,猛地轉身跺了跺腳,又忙掏袖帕擦拭唇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林盡染喉間輕咳一聲,訕然道,“此事······微臣斷然不會宣揚出去。”
    “你敢!”
    昭楚轉身瞪他,指尖捏緊帕角,耳墜隨動作晃出細碎的金芒。
    待氣息稍穩,她指尖摩挲著茶盞冰裂紋路,忽而輕笑,“我昨夜說得很明白,想來也不必再多贅述。令夫人現今已有身孕,於我而言,隻要悄無聲息地除掉腹中子,那我與林禦史的婚事便再無阻礙。”
    “公主斷然不會如此狠心。”
    昭楚指尖一頓,抬眸時眼底盡是戲謔,“我與林禦史不過三麵之緣,你又怎知我脾性如何?”
    林盡染直視她的眼,聲調微揚,“公主殿下天性純良,若願順從聖意,也就不必與微臣這般推誠置腹。”
    昭楚的笑意淡了幾分,“可林禦史卻是含蓄委婉。”
    依林盡染和李時安現下的狀況,假若強拆這樁姻緣,先不論大將軍府的態度,即便有皇帝陛下指腹為婚,昭楚公主往後的日子也未必能好過。縱然能分府別住,可這樁姻親也就失去它原本的意義。這一點,昭楚還是心知肚明的。
    “林禦史,早前我已向父皇表明心跡,可身為天家女,終究要以皇室為先。林禦史和姐姐既如此坦誠,我也不妨直言。既然我能猜出姐姐有孕的喜訊,母後和母妃她們又豈能蒙在鼓裏?孟醫師司職太醫署女醫,終歸是為皇室效力,難道她還能為林府甘領欺君之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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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已至此,能否斷定李時安有喜並不重要,有的是人祈盼她小產,日夜防範也總有疏漏的時候。就看林府上下是要為這個孩子岌岌不可終日,還是說順其自然。
    畢竟,李時安小產的消息假若宣揚出去,林府妻妾鬩牆的流言隻會較往日更甚,最終的矛頭恐也會直指元瑤;若是秘而不宣,其結果也僅是較眼下多拖延些時日。
    林盡染緩緩起身,苦澀道,“看來公主已有定論。”
    昭楚心口皺緊,厲聲喝道,“林盡染,你給本宮坐下!”
    這聲怒吼突如其來,儼然令院裏院外的諸人齊齊一怔,唯恐公主遭人冒犯。
    沈掌讚剛欲踏足錦繡苑,便遠遠地遭昭楚一頓嗬斥,“若無本宮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錦繡苑半步!”
    昭楚的指尖幾是掐進掌心,仰頭逼退眼眶裏翻湧的水光,“你以為隻有你委屈?三皇嫂哄騙本宮出逃,而本宮也不過想親見名滿京城的林禦史在望仙樓作詩,到頭來本宮竟成為他人手中利用的棋子。”
    她猛地轉身,珠翠相撞發出脆響,“林盡染,你當自己是金鑲玉嵌的香餑餑,本宮非你不嫁?若非父皇屢屢施壓,真當本宮願意做你日後的護身符?”
    林盡染對李時安的情感固然令人動容,可昭楚她的清白名節就允許隨意踐踏了麽?她是大楚最受寵的公主,即便往後無法逃離和親或是聯姻的宿命,可林盡染三番五次地推拒,昭楚又怎能咽下這口氣。
    靜默片刻,林盡染垂眸苦笑,“你若真是昭兒姑娘便好了。”
    昭楚猛地怔住,這聲‘昭兒姑娘’像根細針似的紮進心尖。若拋開公主身份,哪怕隻是尋常侍女,亦或是民家女子,便無須在意到底為妻還是為妾,也不會成為政治聯姻的祭品。
    興許是方才的宣泄令她逐漸冷靜下來,繼而緩緩落座,語音略有些嘶啞地說道,“父皇在意的是軍權歸屬,若上柱國甘願交出兵權,你和李時安的婚姻依舊穩固,而我······也自會有歸宿。”
    林盡染搖了搖頭,“兵權一事,恕我無能為力。”
    可雙方皆知,即便李代遠交出軍權,北境軍仍是以他馬首是瞻,畢竟鎮守北境三十餘載,李代遠早已成為軍魂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昭楚的語音微頓,沉吟半晌,方仰首說道,“我會向父皇請旨,走一趟靜心庵。至於成與不成,全憑天意。”
    林盡染遲怔片刻,強忍住欣喜,“謝公主殿下。”
    即便昭楚隻答應了一半,總算是有點希望,以昭楚的身份和相似的經曆,說動長公主怕也不難。
    昭楚合上美眸,指腹不由地輕揉額角,疑惑道,“參與此事謀劃者,除幾位皇兄皇嫂之外,你猜測還會有誰?”
    “殿下難道就不擔心微臣假借您的手除掉政敵麽?”
    “你若真想鏟除強敵,又何須替那些庸臣受刑。前陣子李時安求韋太師動用刑部和大理寺的關係,已然震驚朝野。你若是借機攀扯些無關緊要的人物,本宮自能明辨虛實。”
    昭楚輕笑一聲,隨即邀他落座,“離那麽遠作甚,當我是虎豹,會吃了你不成?”
    林盡染踟躕片刻,又往她身邊移了一個座位。
    “臣以為,公主需小心提防戶曹參軍事林明禮及其夫人。”
    “聽聞前任尚書令之子是投效在三皇兄門下,而他的夫人昔日曾是令夫人的閨中密友。不知何故,現今竟日益疏遠,反而是與二皇嫂和三皇嫂往來甚密。倘若僅有三皇嫂蓄意設計,而無外間策應,又怎能恰逢母妃接我回宮?這消息未免也傳得太快了些。”
    昭楚早已暗自推演整場出宮的事端,‘三皇嫂無疑也是一枚棋子,倘若三皇兄知情,早在安樂居時就該當眾戳穿,何須回到皇子府再做計較。若是母妃與二皇嫂合謀設計三皇嫂,那定然是需要有另一枚棋子充作局眼,林明禮和吳蘭亭倒是最合適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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