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蛤蟆仙人的講述後，知朝感受著手中那若有若無的熟悉溫度，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沒想到蒼鸞刀的第一任主人，居然就是阿洛桑。
    她抬頭看向蛤蟆仙人：
    “所以是他帶領部族走出了霧牆，融入了新生活嗎？”
    蛤蟆仙人緩緩說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隻是在夢中看到年邁的他將意誌融入了那把刀中，此後在動蕩的歲月裏輾轉於不同主人之手……最終，回到了你手中。”
    守鶴湊上前，好奇地打量著知朝手中的短刀：
    “這刀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沒想到這麽厲害？”
    感受著刀身的重量，知朝的心緒起伏不定。
    原來阿洛桑一直都在懊悔自己沒有保護好布妲。
    所以，他選擇了以這樣的方式，化作守護她的利刃嗎？
    她輕輕摩挲著冰冷的刀鞘，然後鄭重地將它收回身後。
    “蛤蟆仙人，”知朝深吸一口氣，問出了縈繞心頭的問題，“那之後……忍宗的選舉，究竟發生了什麽？”
    蛤蟆仙人：“........”
    空氣中回蕩著令人尷尬的呼嚕聲。
    守鶴眨了眨眼，猛地驚叫起來：“喂！它不會是睡著了吧？！喂！醒醒啊——！”
    蛤蟆仙人被叫喊聲驚醒，目光重新落在知朝身上，渾濁的目光充滿迷茫：
    “你是哪位？”
    知朝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忍不住扶額：
    “蛤蟆仙人也會得老年癡呆嗎？”
    一旁的深作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提醒了幾句。
    蛤蟆仙人才恍然拍了拍額頭：
    “哦，你是問忍宗選舉？”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重新沉了下來，“當時羽衣得知因陀羅故意引誘山賊毀壞部族後，心中便已有了決斷。阿修羅歸來的當天，他便依照考驗結果宣布，忍宗由阿修羅繼承。”
    夕陽的餘暉透過石壁的將廳內眾人的影子拉得斜長。
    空氣中彌漫著塵埃和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與千年前的忍宗宅邸的氛圍如出一轍——
    “因陀羅啊……”羽衣低沉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大廳裏回蕩，“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摧毀山裏的部族嗎？”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因陀羅耳邊。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那因未被選中的憤懣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取代，瞳孔急劇收縮：
    “為什麽……父親您會知道這件事？！”
    剛經曆漫長考驗歸來的阿修羅，臉上還帶著旅途的風塵和對結果的些許茫然，此刻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對話徹底弄懵了。
    他困惑地看向父親，又望向臉色劇變的兄長：
    “什麽部族？父親，您在說什麽？”
    他的眼前猛地閃過凜的麵容，像是意識到什麽，聲音急切：“難道是凜的部族嗎？她怎麽了？”
    羽衣的目光沉重地轉向阿修羅，那眼神裏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歉意：
    “關於凜的事情，阿修羅……我很抱歉。” 他頓了頓，表情沉重，“她已經去世了。”
    “什……什麽？！” 阿修羅的身體劇烈一晃，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慘白和震驚，“去世了？！為什麽？這怎麽可能？！她……她怎麽會……”
    巨大的悲痛和難以置信讓他語無倫次。
    他的視線猛地釘在了一旁沉默的因陀羅身上，那個他一直敬愛和信賴的兄長此刻隱沒在廳堂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哥哥！” 阿修羅的聲音帶著破碎的顫抖，他踉蹌著上前一步，“這到底怎麽回事？！凜她……你做了什麽？”
    陰影中的因陀羅猛地攥緊拳頭，他抬起頭，眼底翻湧著混亂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不是的……阿修羅……我……我並不想傷害她……我隻是……我隻是想讓她走出那片落後的山林，讓她來到我身邊而已！”
    他像是在說服阿修羅，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然而，當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這雙曾經自信滿滿、掌控力量的手時，仿佛看到了凜胸口湧出的鮮血。
    那雙眼睛驟然變得猩紅，一股暴戾的氣息不受控製地爆發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一步跨出陰影，帶著駭人的氣勢抓住了阿修羅的手。
    “阿修羅！你也是這樣想的，對吧？！隻有我！隻有我才能帶領忍宗走向未來！隻有我才有力量庇護凜的部族，庇護所有人！看看那些村子！是我用力量引來了水，解決了幹旱！是我讓他們免於饑渴！他們臣服於強大的力量，臣服於能帶來秩序的我，這有什麽問題？！”
    “因陀羅！” 羽衣出聲打斷了因陀羅，眼中充滿了失望與憂慮，“你變了！你已經被寫輪眼那過於強大的力量侵蝕了心智，它讓你迷失，讓你不再試圖去理解他人的內心，感受他人的痛苦。你隻會獨斷專橫，將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人。這股力量已經讓你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你必須為此贖罪，必須拋棄這蒙蔽你雙眼的力量，好好用心去感受人與人之間那份最真切的羈絆和感情吧。”
    羽衣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判決，讓整個大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僵持的兄弟身上。
    阿修羅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可心口的疼痛卻比皮肉之痛劇烈千百倍。
    眼前的兄長陌生得讓他心驚，腦海裏不斷閃過凜溫柔的笑顏。
    昔日快樂的時光變的黯淡無光，悲痛和背叛感瞬間淹沒了他。
    他閉上眼，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然後，默默地將自己的手腕從因陀羅手中抽了出來。
    這個細微的動作，成了壓垮因陀羅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嗬……嗬嗬……” 因陀羅盯著自己空空的手掌，發出一連串低沉而扭曲的笑聲，肩膀不住地抖動，“……你們都是如此的軟弱！頑固！愚蠢！”
    他猛地抬起頭，複雜而妖異的萬花筒圖案在其中急速旋轉。
    以因陀羅為中心形成狂暴的氣流，瞬間掀翻了廳內的矮幾，吹得眾人衣袂狂舞，幾乎睜不開眼。
    他那雙蘊含著恐怖力量的萬花筒寫輪眼，毫無溫度地鎖定在阿修羅身上，聲音帶著徹底的決絕和瘋狂：
    “既然你們執意要停滯在這可悲的‘理解’之中……那我就用力量！用我掌握的力量！讓你們所有人屈服！！”
    “反正……” 因陀羅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癲狂的弧度，眼中是毀滅的光芒，“我已經……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