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龍政變的血色黎明與李唐複辟的跌宕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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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書說到,武周的朝堂,像一口燒到將沸未沸的水,表麵上波瀾不驚,底下卻翻滾著足以掀翻鍋底的熱浪。
    張氏兄弟這對“新貴”,仗著武皇的恩寵,早已把尾巴翹到了天上去。張易之在府裏養了群歌姬,夜夜笙歌,連皇子見了他都得避讓三分;張昌宗更離譜,竟敢在朝堂上對著宰相頤指氣使,說什麽“這奏折寫得狗屁不通,回去重改”。滿朝文武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卻敢怒不敢言——誰都知道,這倆人是武皇眼前的紅人,打他們的臉,就是打武皇的臉。
    狄仁傑雖已病逝,可他生前埋下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那些被他提拔的官員,明裏是武周的臣子,暗裏卻都念著李唐的好。他們在吏部悄悄記錄著心向李氏的名單,在兵部暗暗調動著可靠的兵馬,就像一群耐心的獵手,等著最佳的出擊時機。
    張柬之更是把“蟄伏”二字刻進了骨子裏。他每天在家養花種草,見了武氏子弟還得拱手作揖,活脫脫一個與世無爭的老頭。可一到深夜,他那間不起眼的書房就亮起點點燈火,桓彥範、敬暉等人悄然而至,幾人圍著一張地圖低聲商議,指尖劃過洛陽城的宮牆、城門,眼裏閃爍著決絕的光。他們像一群等待成熟的稻穗,在暗處積蓄著力量,隻等一陣風來,便要顆粒歸倉。
    太平公主則在各方勢力間遊刃有餘。她今天陪武皇聽曲兒,把張氏兄弟的糗事當笑話講,逗得老母親眉開眼笑;明天又約張柬之在茶館見麵,遞給他一張字條,上麵寫著“二張欲除廬陵王”。她像個精明的棋手,時而落子無聲,時而步步緊逼,誰也猜不透她的真實心思,隻知道這位公主的棋盤上,從來沒少過“李唐”這枚關鍵的棋子。
    武三思還在做著“太子夢”。他天天往宮裏跑,要麽捧著武皇的腳說“陛下聖明,武家江山定能萬代千秋”,要麽偷偷打小報告“張柬之他們又在私下聚會,準沒好事”。可他那點心思,在老謀深算的武皇眼裏,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她重用武氏,不過是想平衡朝堂,真要把江山交給他,她還沒糊塗到那份上。
    而已經八十二歲的武則天,早已不複當年的銳利。她的眼睛花了,看奏折得用放大鏡;耳朵也背了,聽大臣說話得湊得很近。可她心裏那杆秤,依舊精準得很。她知道張氏兄弟是禍害,卻舍不得處置——這兩個年輕人能陪她說話解悶,讓她忘了自己是個孤獨的老人。她知道李唐舊臣在蠢蠢欲動,卻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何嚐不想讓兒子繼位,隻是拉不下那臉麵。她努力維持著權力的平衡,像個走鋼絲的藝人,一邊是武氏家族的貪婪,一邊是李唐舊臣的期盼,腳下還有張氏兄弟這對隨時可能斷裂的繩索。
    可她不知道,一場足以掀翻整個王朝的風暴,已經在洛陽城的上空凝聚。張柬之的刀磨得鋒利了,羽林衛的盔甲擦亮了,太平公主的信號準備好了,就連遠在房州的李顯,也收到了一封帶著火漆的密信。
    那風暴的中心,就在紫微宮的深處。隻等一個契機,便要呼嘯而至,將這武周的天下,攪個天翻地覆。
    一、張氏兄弟的作死之路:恃寵而驕引發眾怒
    神龍元年公元705年)的洛陽城,朱雀大街上依舊車水馬龍,綢緞鋪的幌子在風裏招搖,胡商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可行人臉上的笑容總帶著幾分僵硬——那繁華的表象下,藏著一股沉甸甸的壓抑,像開春前憋著的那場大雪,讓人喘不過氣。
    這壓抑的源頭,多半來自張易之、張昌宗兄弟。這對靠著容貌得寵的麵首,仗著武則天的偏愛,早已把“恃寵而驕”四個字演到了極致。他們在皇宮深處圈了塊地,硬生生造出一座“控鶴府”——雕梁畫棟上鑲著琉璃,庭院裏引了活水造了假山,連廊柱都纏著金線編織的錦緞,奢華得晃眼。府裏天天聚著一群溜須拍馬的文人,飲酒作賦,狎妓尋歡,卻對外宣稱是“修文館”,美其名曰“為陛下整理典籍”。
    更荒唐的是張昌宗。一日,他突發奇想,竟讓工匠用純金熔鑄了一尊自己的等身雕像,披著和他常穿的一樣的紫袍,戴著玉帶,連眉眼都刻得栩栩如生。他讓人把金像抬到洛陽最熱鬧的天津橋邊,自己站在像旁,叉著腰對圍觀百姓炫耀:“你們瞧瞧,這就是本公子的英姿!天下之大,還有比我更俊美的男子嗎?”
    百姓們被侍衛攔在圈外,看著那金燦燦的雕像,臉上堆著不敢違逆的笑,轉身就往地上啐唾沫。“呸!見過臭美的,沒見過這麽臭美的!”有挑著擔子的小販低聲罵道,“戲台上的花旦都沒他能嘚瑟,這是把金子往臉上貼呢!”“噓!小聲點,被他們的人聽見,有你好果子吃!”旁邊的人趕緊拉了他一把,倆人縮著脖子快步走開,仿佛那金像上的目光能灼傷人。
    若隻是驕縱也就罷了,張氏兄弟竟把手伸到了朝堂上。官員們想升遷?得先往他們府裏送夠銀子,少則千兩,多則萬貫;地方官想調回京城?得托人給張易之遞上“孝敬”,最好是稀世珍寶。有個縣令為了求個京官,把祖傳的夜明珠都送了去,才換得張易之在武則天麵前提了句“此人還算能幹”。
    宰相魏元忠是個出了名的硬骨頭,看著朝堂被這倆人攪得烏煙瘴氣,終於忍不住了。那日朝會,他出列奏道:“陛下,張氏兄弟借陛下恩寵,幹預政事,收受賄賂,排擠忠良,長此以往,必禍亂朝綱!望陛下嚴懲,以正視聽!”
    話剛說完,張易之就在簾子後跳了出來,跑到武則天麵前“噗通”跪下,捂著臉哭嚎:“陛下!魏元忠欺負人!他不僅罵我們兄弟,還說……還說我們是靠色相伺候陛下,不配留在宮裏!這是連陛下您都一並編排了啊!”
    武則天本就對魏元忠的直言有些不快,聽張易之這麽一說,臉色“唰”地沉了下來,指著魏元忠怒斥:“魏元忠!你身為宰相,說話當有分寸!張氏兄弟侍奉朕左右,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沒過幾日,一道聖旨下來,魏元忠被貶為高要縣尉,連夜趕出了洛陽城。消息傳開,滿朝文武的心徹底涼了。老臣們聚在茶館裏,喝著悶酒,聲音壓得極低:“武皇這是老糊塗了啊……連魏元忠這樣的忠臣都容不下,反倒護著那兩個禍國殃民的小子!”“再這麽下去,這朝堂就成了張氏兄弟的天下了,咱們這些人,遲早得被他們整死!”
    可張氏兄弟半點沒察覺這滿朝的怨懟。他們看著魏元忠被趕走,隻當是自己贏了,越發得意忘形。張易之開始批閱官員的奏折,張昌宗甚至敢在禁軍裏安插自己的親信。他們不知道,自己每一次囂張的舉動,都像一把錘子,把原本鬆散的大臣們敲到了一起。
    那些心向李唐的舊臣,那些被排擠的忠良,那些看不慣亂象的武將,在“除掉二張”這個念頭下,悄悄握緊了彼此的手。張柬之的書房裏,燈火亮到更深;羽林衛的營房裏,將領們交換著眼神;連太平公主都在府裏設了密宴,屏退左右後,隻說了一句:“時機快到了。”
    一場針對張氏兄弟的“清算”,正在這壓抑的洛陽城裏,悄無聲息地醞釀著。那對還在控鶴府裏飲酒作樂的兄弟,渾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隻待一聲令下,便要迎來滅頂之災。
    二、張柬之的\"退休生活\":密室裏的政變籌備
    洛陽城外的張府莊園,看似一派歲月靜好。八十歲的張柬之穿著粗布短褂,佝僂著身子在菜畦裏澆菜,水珠順著他枯瘦的手指滴落在青菜葉上,陽光下映出細碎的光。路過的佃戶見了,都笑著打招呼:“張大人,您這菜種得比年輕人還好!”他也隻是捋著胡子笑笑,沒人知道,這雙侍弄莊稼的手,正緊攥著改變王朝命運的密鑰。
    入夜後,莊園深處的密室裏卻氣氛緊繃。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張柬之、桓彥範、敬暉、崔玄暐幾人圍著一張鋪開的洛陽城防圖,圖上用朱砂標著宮城的各門、禁軍營房的位置,密密麻麻的注解寫得工工整整。
    “諸位,”張柬之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武皇已經八十有二,纏綿病榻多日,朝政都被張氏兄弟把持。他們私通外臣,構陷忠良,再不動手,不僅李唐江山要改姓,咱們這些人怕是連全屍都留不下!”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圖上的紫微宮位置,“正月裏宮禁鬆懈,正是天賜良機。”
    桓彥範眉頭緊鎖,指著圖上的禁軍營地:“可禁軍主力在武三思手裏,羽林衛也多是二張的心腹,咱們手裏沒兵,怎麽闖宮控製局麵?”
    張柬之卻神秘地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遞了過去:“你們看這個。”桓彥範拆開一看,竟是羽林將軍李多祚的親筆信,上麵寫著“願以死效命,共扶李唐”。“李將軍本是太宗爺提拔的舊部,早就看不慣二張禍國,我已跟他密談三次,他答應屆時帶羽林衛響應咱們。”
    眾人頓時精神一振,敬暉猛地一拍大腿:“有李將軍相助,大事成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心腹的低語:“大人,太平公主來了,說有要事相商。”
    張柬之眼睛一亮,連忙起身迎接。太平公主一身素衣,帶著兩個侍女悄然而入,進了密室便屏退左右。她掃視一圈眾人,目光在城防圖上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諸位大人在謀劃什麽,我大概能猜到。放心,算我一個。”
    她走到圖前,指尖點了點武則天養病的迎仙宮:“我母親雖厲害,卻也護不住那兩個禍根。這江山是我李家的,斷沒有讓外人占去的道理。宮裏的侍衛、太監,我都打點好了,屆時會給你們留著宮門,傳消息也方便。”
    有了這位“皇女”的支持,眾人更覺底氣十足。張柬之深揖一禮:“有公主相助,如虎添翼!”
    可誰也沒想到,計劃剛敲定沒幾日,就出了岔子。一個參與密謀的小吏在酒肆喝多了,跟相熟的店家吹噓:“等著瞧吧,過幾日洛陽城就要變天了,到時候有你們好日子過……”這話被武三思的眼線聽了去,密報很快送到了二張府上。
    張柬之得知消息時,正在燈下修改計劃,驚得手裏的狼毫筆都掉了。“壞了!”他額頭瞬間冒出冷汗,“消息一旦泄露,咱們全得被抄家滅族!必須提前動手,就在正月二十二日!”
    眾人麵麵相覷,隨即都點了點頭。桓彥範握緊拳頭:“事已至此,隻能拚了!”張柬之重新鋪開地圖,指尖劃過宮牆的一角:“通知李將軍,二十二日清晨,以‘二張謀反’為名,羽林衛在玄武門集結,咱們率兵直闖迎仙宮!”
    油燈的火苗被風吹得搖曳,映著眾人凝重的臉。一場決定大唐命運的政變,就在這倉促又決絕的氛圍裏,定下了最後的日期。
    三、神龍政變:玄武門的又一場血色對決
    神龍元年正月二十二日的淩晨,洛陽城還浸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裏。朱雀大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巡夜的武侯敲著梆子,“梆——梆——”的聲音在寂靜中蕩開,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沒。
    玄武門的陰影裏,五百羽林兵屏住呼吸,甲胄碰撞的輕響都透著緊張。張柬之披著甲胄,盡管八十歲的身軀有些佝僂,眼神卻亮得驚人。李多祚快步迎上來,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掌心的粗糙磨得張柬之生疼,聲音裏帶著壓抑多年的激動:“張大人,我等這一天,等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前,他還是太宗身邊的禁軍,親眼看著李家江山一點點變了顏色。
    就在此時,城南的太子府裏,太平公主派來的人正急得直跺腳。李顯聽說要帶著軍隊衝進皇宮,臉嚇得比紙還白,縮在椅子上不肯動:“這……這可是謀反啊!是要誅九族的罪!萬一……萬一失敗了,咱們全完了!”
    他的妻子韋氏用力攥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裏,聲音又急又快:“殿下!現在是怕的時候嗎?機不可失!你想一輩子被關在這府裏,看著武家人踩在咱們頭上?看著李家的江山徹底沒了?”她把一件龍紋錦袍塞進李顯懷裏,“穿上!這是你該得的!”
    李顯看著妻子眼裏的決絕,又想起這些年在房州擔驚受怕的日子,終於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被眾人簇擁著往玄武門趕。一路上,他的腿肚子都在轉筋,好幾次差點絆倒。
    玄武門見到李顯,張柬之帶頭跪地,身後的將領齊刷刷跟著跪下,甲胄撞擊地麵的聲音震得人心裏發顫:“太子殿下!武皇病重,張氏兄弟勾結外臣,妄圖謀反篡逆!請您順應天意民心,奪回李唐江山!”
    李顯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更鼓聲,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桓彥範按捺不住,往前膝行兩步,大聲喊道:“殿下!將士們已經把性命豁出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您再猶豫,就辜負了天下人的期盼啊!”
    李顯咬了咬牙,像是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好……好!聽你們的!”
    “衝!”張柬之一聲令下,羽林兵像潮水般湧向皇宮深處。他們舉著火把,照亮了宮牆的飛簷,也照亮了彼此眼裏的決心。迎仙宮的寢宮外,張易之、張昌宗正披著錦袍守夜,手裏還把玩著武則天賞賜的玉如意。聽到腳步聲,他們抬頭一看,隻見火光裏全是帶刀的士兵,嚇得腿一軟,癱倒在地。
    “你……你們想幹什麽?”張易之抖得像篩糠,指著張柬之,“我……我是陛下跟前的人,你們敢動我?”
    張柬之根本不跟他廢話,拔出腰間的佩刀,手起刀落——寒光閃過,兩顆人頭滾落在地,滾燙的血濺在光潔的金磚上,像兩朵妖異的花。
    寢宮內,武則天被外麵的喧鬧驚醒。她掙紮著坐起身,昏花的眼睛裏先是迷茫,隨即被床前的景象刺得一清二楚:兒子李顯低著頭站在那裏,身後是張柬之、桓彥範等一群大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決絕。而地上,是張氏兄弟血淋淋的屍體。
    八十多歲的武則天,早已沒了當年的鋒芒,可那雙眼掃過眾人時,依舊帶著懾人的威嚴。她盯著李顯,聲音沙啞卻冰冷:“是你幹的?”
    李顯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得額頭直響:“母後,兒臣……兒臣是被逼的……”
    武則天看著他懦弱的樣子,又看了看張柬之等人緊繃的臉,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那口氣裏藏著無盡的疲憊。她擺了擺手,像是揮開什麽沉重的東西:“罷了罷了……我也累了……”
    說完,她重新躺下,背對著眾人,再也沒有說話。寢宮內的火把明明滅滅,映著地上的血跡,也映著一個時代即將落幕的剪影。
    四、李唐複辟:皇位爭奪戰的新序幕
    神龍政變的硝煙還未散盡,洛陽城就已被另一種沸騰的情緒填滿。武則天退位的詔書剛一宣讀,長安城裏便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百姓們湧上街頭,舉著燈籠火把,敲鑼打鼓地慶祝,連白發蒼蒼的老人都對著皇宮的方向叩拜:“李唐江山又回來了!咱們總算不用再看武家人的臉色,不用怕酷吏上門了!”商鋪老板們自發拿出酒肉分給路人,孩子們舉著“大唐萬歲”的小旗奔跑,那股子揚眉吐氣的勁兒,仿佛要把這些年憋的委屈全喊出來。
    李顯重新坐上太極殿的龍椅時,身上的龍袍還帶著些不合身的僵硬。他望著階下山呼萬歲的百官,臉上堆著笑,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扶手——這皇位失而複得,他心裏既有狂喜,又藏著幾分不安。可他沒料到,安穩日子沒過幾天,朝堂就被另一種風浪攪得翻湧。
    李顯生性懦弱,遇事總愛躲躲閃閃,朝政漸漸被妻子韋皇後和女兒安樂公主攥在了手裏。韋皇後每日穿著模仿武則天的紫袍,在紫宸殿的偏殿裏批閱奏折,連宰相議事都要先經過她點頭。有次她對著銅鏡,看著裏麵與武則天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對心腹宮女說:“當年武太後能從皇後變成皇帝,我為什麽不能?這鳳冠戴久了,也該換換龍冠試試。”
    安樂公主更是被寵得無法無天。她穿著用百鳥羽毛織成的“百鳥裙”,跑到李顯麵前,摟著他的脖子撒嬌:“父皇,您看太子李重俊)那副窩囊樣,哪配當儲君?您就立我為皇太女吧!等您百年之後,女兒也學祖母那樣,當一回女皇帝,保證把江山治理得好好的!”
    李顯被這母女倆折騰得頭疼欲裂,整日唉聲歎氣。這天他實在撐不住了,把張柬之、桓彥範等老臣召進皇宮,苦著臉搓著手:“諸位愛卿,你們是看著朕長大的,也知道朕的性子。如今皇後和公主越來越不像話,朝堂上的事她們說一不二,朕這個皇帝倒像個擺設……你們說,這可怎麽辦啊?”
    張柬之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裏又氣又急,忍不住歎了口氣:“陛下,您是大唐的天子,不是誰家的夫君、父親!該硬氣的時候得硬氣,得拿出點皇帝的威嚴來!不然,這好不容易回來的李唐江山,怕是又要出亂子!”
    可李顯隻是連連擺手:“哎呀,她們畢竟是朕的親人,鬧僵了不好,不好……”
    就在李顯左右為難時,太平公主也沒閑著。她看著韋皇後拉攏朝臣、安插親信,甚至偷偷模仿武則天的做派,心裏的警鈴早就響了。這天她把侄兒李隆基叫到府裏,屏退左右後,指著窗外的梧桐說:“你看這樹,根要是爛了,葉子再茂盛也活不久。韋皇後野心勃勃,安樂公主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們想走武太後的老路,可咱們李家的江山,絕不能再落到外姓人手裏!”
    李隆基那時才二十出頭,卻已是英氣勃勃。他握緊拳頭,眼神裏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堅定:“姑姑放心,我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韋皇後重用外戚,安樂公主賣官鬻爵,朝堂都被她們攪成了一鍋粥。隻要姑姑一句話,我立馬召集人手,絕不能讓她們得逞!”
    太平公主看著侄兒眼裏的鋒芒,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從袖中掏出一份名單,上麵寫著幾個禁軍將領的名字:“這些人是心向李家的,你悄悄聯絡他們。記住,凡事要穩,咱們得一擊即中。”
    窗外的風卷起幾片落葉,太平公主望著皇宮的方向,心裏清楚——一場新的較量,已經悄然開始。這大唐的江山,才剛從武周手裏搶回來,絕不能再掉進另一個女人的陷阱裏。
    五、武則天的淒涼晚年:上陽宮裏的最後時光
    退位後的武則天,被安置在上陽宮的仙居殿。這座曾見證她宴請群臣、決斷國事的宮殿,如今隻剩下空曠與寂靜。曾經簇擁在她身邊的大臣、麵首、侍從,早已散去,隻剩下幾個沉默的宮女,每日端來清茶淡飯,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
    她常常獨自坐在窗前,望著遠處宮牆的輪廓發呆。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映出滿頭銀絲——那是她曾經用胭脂水粉也掩蓋不住的蒼老。有次宮女遞來銅鏡,她望著裏麵那個佝僂、憔悴的老婦,恍惚間認不出自己。這就是那個曾穿著帝王兗服、接受萬民朝拜的武則天嗎?是那個敢廢立皇帝、改國號為周的女中豪傑嗎?她伸出手,撫摸著鏡中自己的臉,突然老淚縱橫,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想我武則天,一生叱吒風雲,殺過多少人,奪過多少權,沒想到最後落得如此下場……連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李顯偶爾會來探望。他提著一籃新鮮的瓜果,走進殿內,看著母親孤零零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兩人相對而坐,常常是半天無話,隻有香爐裏的煙在寂靜中緩緩升騰。有一次,武則天突然抓住他的手——那隻手枯瘦、冰冷,卻帶著不容掙脫的力氣,她望著兒子,眼神裏有悔恨,有不甘,還有一絲懇求:“顯兒,你怪母後嗎?怪母後當年廢了你,讓你在房州受了那麽多苦?”
    李顯低下頭,看著母親手上的老年斑,輕聲說:“母後,都過去了。您是兒臣的母親,永遠都是。”他說的是真心話,可那句“不怪”,終究沒能說出口。有些傷痛,就算時過境遷,也未必能徹底抹平。
    公元705年十二月,洛陽下了第一場雪。上陽宮的梅花開了,暗香浮動,武則天卻沒能等到雪停。她躺在病榻上,呼吸微弱,彌留之際,她讓宮女拿來紙筆,顫抖著寫下遺詔。旁邊的人湊過去看,隻見上麵寫著:“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後。歸葬乾陵,與高宗合葬。”
    這個曾經改寫曆史的傳奇女子,這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皇帝,最終選擇卸下帝王的冠冕,以李家媳婦的身份,回到丈夫身邊。她這一生,鬥過後宮,鬥過朝堂,鬥過天下人對女子稱帝的偏見,可到了最後,還是選擇了最樸素的歸宿。
    武則天的死,像一塊投入湖麵的石頭,在大唐掀起新的漣漪。李唐雖然複辟,可皇位的爭奪戰遠未結束。韋皇後在宮裏偷偷穿起了龍紋袍,拉攏了兵部尚書,連禁軍裏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想走武則天的老路;太平公主則在府裏養著謀士,聯絡著忠於李唐的老臣,手裏握著不少韋皇後的把柄,隨時準備出手;而李隆基,那個年輕氣盛的臨淄王,正悄悄在禁軍裏結交將領,他的劍,早已磨得鋒利。
    長安城的皇宮裏,紅牆依舊高聳,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光,可牆內的暗流比當年武周時期更加洶湧。愛恨情仇與權力鬥爭,即將以更激烈的方式上演。這曆經波折的大唐,究竟會在這場新的較量中走向何方?沒人知道答案,隻有朱雀大街上的石板路,沉默地見證著這一切的開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