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祿山的狡黠謀逆與大唐的危局初現
字數:10614 加入書籤
上回書說到,開元末年的大唐朝堂,早已不是初唐那股銳意進取的氣象。李林甫在政事堂裏坐得穩如泰山,一雙渾濁的眼睛裏藏著千年的狐狸般的狡黠。他不用揮刀動劍,僅憑幾句看似溫和的言語,便能將異己碾得粉碎——張九齡那般鐵骨錚錚的賢相,說罷黜就罷黜;裴耀卿那樣精於治道的能臣,說疏遠就疏遠。滿朝文武,要麽是他一手提拔的門生故吏,要麽是敢怒不敢言的沉默者,連天子李隆基也漸漸習慣了他“潤物無聲”的操控,朝堂之上,竟真成了他一人的天下。
後宮之中,武惠妃的鳳釵映著長生殿的燭火,卻照不亮她眼底的焦灼。她出身武氏,本就帶著幾分前朝的陰影,偏又對那皇後之位執念太深。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壽王李瑁登上儲君之位,她早已將“宮鬥”二字刻進了骨髓:今日在玄宗耳邊吹一陣“太子結黨”的風,明日讓心腹宮女散播些“二王驕縱”的流言,連構陷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光王李琚的毒計,都算得密不透風。那回玄宗一日殺三子,長安城的百姓夜裏都能聽見宮牆內隱約的哭聲,她卻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殘月冷笑——隻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終究沒能等來鳳冠加身,反倒在驚懼與野心的撕扯中,落得個盛年暴斃的結局,隻留下滿宮的詭譎與未完的棋局。
而在遙遠的範陽,安祿山正對著銅鏡,笨拙地給自己貼上絡腮胡。他明明是三鎮節度使,手握十萬鐵騎,卻總愛在玄宗麵前裝出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給楊貴妃當“幹兒子”時,他會扭著肥胖的身軀跳胡旋舞,逗得龍顏大悅;談及邊事,他又會捶胸頓足,說“臣隻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把忠心表得比誰都懇切。可沒人知道,每當夜深人靜,他會獨自登上城樓,望著南方那座金碧輝煌的長安城,眼底的恭順便會褪去,露出豺狼般的貪婪。他偷偷囤積糧草,私鑄兵器,把契丹、奚族的勇士收歸麾下,連帳下的謀士都在悄悄繪製長安的輿圖——那副“憨態”,不過是他給大唐埋下的最毒的偽裝。
與此同時,長安城裏的酒肆中,李白正將一杯酒一飲而盡。他才高八鬥,曾讓玄宗“禦手調羹”,讓貴妃研墨,何等風光?可他看不慣李林甫的陰狠,受不了官場的桎梏,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便把長安的繁華拋在了身後。他騎著五花馬,帶著酒葫蘆,出了潼關,一路向東,留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豪言。隻是他縱馬而去時,或許沒留意,城門口的老兵正望著天邊的烏雲歎氣,市井間的百姓在議論米價又漲了幾分,驛站裏的驛卒在抱怨軍糧催得越來越急——這盛世的錦繡之下,早已爬滿了裂痕。
彼時的大唐,確實還在歌舞升平:曲江池畔,仕女們的裙裾拂過盛開的牡丹;大明宮的宴會上,《霓裳羽衣曲》還在一遍遍地奏響;絲綢之路的駝隊,依舊帶著香料與絲綢,從西域走到長安。可誰又能想到,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帝國,早已被蛀空了根基——李林甫的專權讓朝堂失去了製衡,武惠妃的攪局讓儲位之爭愈演愈烈,安祿山的野心在邊疆瘋狂滋長,而天子沉溺於享樂,早已看不見民生的凋敝與吏治的腐敗。
就像一座用金玉堆砌的高樓,表麵看雕梁畫棟,氣象萬千,底下的地基卻早已被白蟻蛀得千瘡百孔。一陣微風或許掀不起波瀾,可一旦風暴來臨,轟然倒塌隻在旦夕之間。而那場即將席卷天下的風暴,此刻正藏在範陽的軍帳裏,躲在後宮的陰影中,醞釀在每一個被壓迫者的沉默裏,隻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便要將這百年盛世,撕得粉碎。
一、安祿山的\"演技大賞\":胖子的千層套路
安祿山進長安那幾日,簡直把“戲精”二字演到了骨子裏。每次宮門前下了馬,他那三百斤的身子便搖搖晃晃,像座移動的肉山,見了李隆基的明黃色龍袍,不等宦官唱喏,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金磚上悶響,倒比尋常人磕頭更顯“實在”。
“陛下!臣這趟來,一路就沒睡踏實過!”他仰著油光鋥亮的大臉,絡腮胡裏抖落著幾分刻意為之的憨氣,咧開的大嘴能看見兩排整齊的白牙,“一閉上眼,就夢見陛下您龍顏大悅,給臣賞那禦膳房的胡餅!臣這心裏啊,暖得跟揣了個小太陽似的,做夢都能笑醒!”
李隆基被他逗得撫掌大笑,伸手虛扶:“祿山起來吧,看你這一身肉,跪久了怕是要累著。”他便順勢爬起來,拍著肚子喘粗氣,仿佛剛才那一跪耗盡了全身力氣,眼角的餘光卻精準地掃過龍椅旁的屏風——那裏藏著記錄起居的史官,他要的就是這“赤誠”二字,刻進官家的筆裏。
轉頭見了太子李亨,這股子熱絡卻瞬間凍結。李亨走上前,他竟隻微微欠了欠身子,裝傻充愣地撓著頭,粗聲粗氣問身邊的宦官:“這位是?瞧著麵生得很。”
李隆基故意板起臉:“這是太子,還不行禮?”
他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卻偏不跪下,隻是拱了拱手,一臉“委屈”:“陛下恕罪!臣是個胡人,打小在草原上長大,隻知道天大地大,陛下最大!這太子是什麽官?比節度使還大嗎?臣不懂中原的規矩,要是錯了禮數,還望陛下別跟臣這粗人計較!”
這話一出,李隆基反倒更樂了。他就喜歡安祿山這股子“不通世故”的直白,覺得這才是沒心眼的表現,轉頭對李亨笑道:“你看他,倒是個實在人。”李亨心裏憋著氣,卻隻能陪著笑,安祿山這才偷偷勾起嘴角——他要的就是讓天子覺得,自己眼裏隻有他一人,太子?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官”罷了。
後宮裏的楊貴妃,更是把他當成了活寶。那年他生辰剛過三日,貴妃竟讓人備了錦繡繈褓,要按漢家“洗三”的規矩給他“洗兒”。十幾個宮女費勁地把他塞進超大號的綢緞被裏,像抬小豬似的抬到殿中,盆裏飄著花瓣,宦官們拿著小瓢往他身上灑水。
他便配合地蹬著短腿,扯著嗓子喊:“母妃!母妃救我!這水涼得很!”聲音又尖又嫩,哪有半分三鎮節度使的威嚴?楊貴妃笑得花枝亂顫,親自拿起帕子給他擦“臉”,滿殿的嬪妃、宦官、宮女都笑倒一片,連殿角的銅鶴似乎都染上了幾分笑意。
可就在眾人笑得前仰後合時,沒人注意到他被繈褓遮住的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陰鷙。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像淬了冰的刀鋒,飛快地掠過楊貴妃的鳳釵,掠過殿外的宮牆——這些捧腹大笑的人,這些視他為玩物的人,終將跪在他的腳下。
一出宮門,這副憨態便層層剝落。快馬加鞭趕回範陽的軍營,他立馬換上鐵甲,腰懸彎刀,站在演武場的高台上,眼神銳利如鷹。八千名“曳落河”正在操練,這些契丹、同羅的勇士,個個精赤著上身,肌肉賁張如鐵,揮刀時齊聲呐喊,聲浪能掀翻營寨的頂梁。
“將軍,最近打造的甲胄、弓弩堆成了山,轉運糧草的車隊絡繹不絕,洛陽那邊已經有禦史遞折子了。”謀士嚴莊站在一旁,眉頭緊鎖。
安祿山卻猛地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發出“嘭嘭”的悶響,笑聲震得人耳朵發嗡:“嚴先生多慮了!你看我這一身肉,走兩步都喘,像是能造反的樣子?”他指著演武場,“陛下就算聽說了這些,也隻會想:哦,我那憨胖的幹兒子,不過是想多養些人,守好邊疆罷了。”
他湊近嚴莊,眼底的憨氣蕩然無存,隻剩下冷厲的精光:“我這肥肉,就是最好的護身符。他們越笑我蠢,越覺得我無害,咱們的刀,才能磨得越鋒利。”
說罷,他轉身望向南方,長安的方向被雲層遮住,可他仿佛已經看見,那座金碧輝煌的宮城,正在他的笑聲裏,一步步走向崩塌。
二、楊貴妃的\"荔枝之亂\"與宮廷奢靡
後宮的沉香亭畔,楊貴妃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鬢邊斜插一朵剛折的木芍藥,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裙裾上的珍珠流蘇。李隆基坐在她身邊,目光黏在她臉上,恨不能把天下的珍寶都捧到她眼前——自從武惠妃去後,這楊貴妃便成了他心尖上的肉,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那日暑氣正盛,楊貴妃嚐了口西域進貢的葡萄,忽然蹙眉輕歎:“還是去年在嶺南吃過的荔枝好,冰肌玉骨,甜得像蜜。”不過是隨口一句念叨,李隆基卻像接了聖旨,當即拍板:“傳朕旨意,嶺南荔枝,三日之內必到長安!”
旨意一下,沿途的驛站頓時成了火場。快馬一匹接一匹從嶺南出發,馬背上的藤筐裹著棉絮,裏麵是剛摘的荔枝,還帶著枝頭的露水。驛卒們勒著韁繩,在官道上狂奔,馬蹄踏碎了晨露,也踏碎了夜色。有的馬跑斷了腿,口吐白沫倒在路邊;有的驛卒累得從馬背上栽下來,口鼻淌著血,彌留之際還攥著韁繩喃喃:“快……快送……貴妃娘娘的荔枝……”
三日後,當浸透汗水的藤筐擺在楊貴妃麵前,她拈起一顆紅得透亮的荔枝,剝去薄皮,露出晶瑩如凝脂的果肉,輕輕咬了一口。可眉頭還是微微蹙起,帶著幾分嬌嗔對李隆基說:“陛下你看,還是有點蔫了,不夠新鮮呢。”
李隆基見狀,立刻摟著她的肩笑道:“愛妃別急,朕這就讓人建個荔枝保鮮庫!”工匠們被連夜召進宮,絞盡腦汁想辦法:先在地下挖三丈深的冰窖,藏起冬天儲存的冰塊;再用掏空的竹筒裝荔枝,竹筒外層裹上防潮的油布,最後放進冰窖裏鎮著。如此層層包裹,才算讓荔枝多保鮮了幾日。
可這千裏送荔枝的荒唐事,早傳到了民間。長安街頭的小兒跟著大人學唱:“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歌聲裏藏著多少百姓的怨懟——那些累死的馬匹,那些奔波的驛卒,不過是為了博後宮一人的笑顏。
更讓朝野不齒的,是楊氏一族的雞犬升天。楊貴妃的哥哥楊國忠,本是個在蜀地賭錢輸光家產的落魄子弟,靠著妹妹的裙帶關係,竟一路爬到了宰相的位置。他在長安的平康坊建了座府邸,朱門銅環,飛簷鬥拱,比親王的宅院還要氣派。
有回他設宴待客,故意帶著眾人參觀府裏的景致,轉到後院的廁所時,竟指著牆角的鎏金尿盆得意洋洋:“諸位瞧瞧,這尿盆是用西域進貢的和田玉做的,邊上鑲的金絲,都是波斯國來的手藝。”他用手指敲了敲盆沿,發出清脆的響聲,“尋常百姓家的飯碗,怕是也比不上這物件金貴吧?”
賓客們嘴上忙著奉承:“楊相府裏的物件,自然是天下獨一份的!”可等轉過身去,都忍不住偷偷翻個白眼,私下裏啐道:“不過是靠著妹妹得勢的暴發戶,裝什麽王侯貴胄?這嘴臉,真是俗不可耐!”
彼時的李隆基,卻全聽不見這些非議。他隻看見楊貴妃捧著荔枝的笑靨,隻信著楊國忠在朝堂上的信口雌黃,把那“開元盛世”的家底,一點點耗在這後宮的脂粉與外戚的驕奢裏。而長安城的百姓,早已在私下裏捏緊了拳頭——這盛世的繁華,原是用他們的血汗,滋養著一場即將吞噬一切的禍端。
三、哥舒翰與安祿山的\"西北對東北\"火藥味
長安的宮廷夜宴,本該是絲竹悅耳、觥籌交錯的太平景象,可隻要安祿山與哥舒翰同席,空氣裏便總像擰著股待爆的炸藥。
安祿山剛用銀刀切開盤中的烤羊腿,油汁順著指縫往下淌,他卻斜眼瞟向對麵的哥舒翰,那眼神裏的挑釁藏都藏不住。哥舒翰一身墨色錦袍,腰杆挺得筆直,臉上刻著西北風沙磨出的硬朗線條,正慢條斯理地用玉箸夾著青菜,仿佛沒瞧見那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哥舒將軍常年守在西北,”安祿山忽然開口,聲音粗啞卻帶著尖刻,手裏的羊腿骨還在“哢吧”一聲被咬碎,“聽說河西走廊的戰馬養得膘肥體壯,莫不是將軍把軍糧都省下來喂馬了?”這話明著說戰馬,暗裏卻諷哥舒翰隻知擁兵自重,不顧朝堂。
哥舒翰放下玉箸,眼簾一抬,眸子裏像淬了西北的寒冰:“我西北的戰馬,是用來踏破吐蕃營帳的,每一寸膘肉都長在刀刃上。”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安祿山那圓滾滾的肚子,語氣更冷,“倒是有些人,肚子肥得能撐船,裏麵裝的卻不是對大唐的忠心,是狼子野心。”
“你!”安祿山猛地拍桌,酒盞裏的酒濺出來,在錦緞桌布上暈開深色的印子。哥舒翰也霍然起身,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宴會廳裏的樂聲戛然而止,百官嚇得大氣不敢出,連燭火都似在發抖。
這倆人的梁子早就結深了。安祿山是胡人出身,靠著鑽營討得玄宗歡心;哥舒翰是突厥貴族後裔,在西北靠實打實的戰功拚出威名,打心底裏瞧不上安祿山那副諂媚嘴臉。朝堂上但凡有機會,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明爭暗鬥,連玄宗都覺得頭疼。
幾日後,玄宗特意把兩人召到禦書房,想做個和事佬。“你們一個守北疆,一個鎮西陲,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該同心協力才是,總鬧別扭像什麽話?”
安祿山反應快,“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肥碩的身子伏在金磚上,擠出幾滴眼淚,聲音哽咽:“陛下說的是!都怪臣嘴笨,前幾日在宴會上衝撞了哥舒將軍,臣給將軍賠罪了!”那模樣,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哥舒翰卻站在原地沒動,嘴角勾起一聲冷哼,眼神裏滿是不屑。他才不吃這一套——安祿山那眼淚,怕是比西域的石油還假。玄宗見狀,也隻能歎了口氣,這事終究是沒抹平。
哥舒翰回了西北,把火氣全撒在了練兵上。他在河西、隴右一帶修築了連城的烽燧,挖了深不見底的壕溝,又從突厥、吐蕃降卒中挑出最勇猛的漢子,編練成一支騎兵,個個能在馬上開弓射箭,奔襲如風。
某次大捷後,他在營中置酒,喝到興頭上,拍著胸脯對部下道:“安祿山那廝在範陽招兵買馬,以為我不知道?他要是敢南下,我這西北鐵騎便踏平他的老巢!管他什麽‘曳落河’,來一個我斬一個,保準讓他有來無回!”帳下將士齊聲呐喊,聲震曠野。
可這位鐵打的將軍,偏偏有個致命的軟肋——嗜酒如命。行軍打仗時還好,一到慶功宴上,便非得喝到酩酊大醉才肯罷休。有回打了場勝仗,他在軍中擺宴,從午時喝到日暮,醉得連馬鞍都跨不穩,偏要逞強騎馬巡營。剛翻身上馬,那馬受了驚,猛地一蹶子,他“哎喲”一聲從馬背上摔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軍醫趕來時,他已經疼得暈了過去,腿骨摔得粉碎。從此,這位能橫刀立馬的大將,隻能臥在病榻上,連站都站不穩了。
消息傳到範陽,安祿山正在府裏看謀士繪製的輿圖。一聽哥舒翰成了廢人,他先是愣了愣,隨即拍著大腿狂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好!天助我也!”他當即讓人擺酒,舉起酒杯對著長安方向一飲而盡,“哥舒翰啊哥舒翰,你也有今天!這大唐的江山,該輪到我了!”
窗外,範陽的風卷著沙塵,嗚咽著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亂世,提前奏響了序曲。
四、安史之亂的導火索:一場荒唐的權力遊戲
公元755年的深秋,範陽的朔風卷著枯草,在營寨的旗幟上撕出嗚咽般的聲響。安祿山站在點將台上,三百斤的身軀裹在鎏金鎧甲裏,往日裏對著玄宗裝傻充愣的憨氣蕩然無存,隻剩下眼底翻湧的野心。他覺得時機到了——哥舒翰成了廢人,李隆基整日摟著楊貴妃醉生夢死,楊國忠在朝堂上搞得天怒人怨,這大唐的江山,早該換個人坐了。
三鎮的兵馬早已集結完畢,十萬鐵騎列成方陣,甲胄在殘陽下閃著冷光。安祿山拔出腰間的彎刀,直指南方,聲音粗啞卻帶著煽動人心的力量:“兄弟們!楊國忠那奸賊,仗著貴妃的勢禍亂朝綱,蒙蔽聖聽,把我大唐攪得烏煙瘴氣!今日我安祿山,奉密詔討伐奸佞,去長安清君側,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他把“密詔”二字喊得格外響亮,仿佛手裏真攥著天子的親筆。可台下的士兵們卻在底下偷偷撇嘴,交頭接耳的嘀咕順著風飄進彼此耳朵:“清君側?我看是這胖子自己想當皇帝吧!”“可不是嘛,前些日子還在營裏偷偷鑄龍袍呢……”話雖如此,刀斧手就在陣前,誰也不敢真把懷疑喊出聲,隻能跟著扯著嗓子應和,聲浪裏卻透著幾分不情願的敷衍。
三日後,叛亂的消息順著驛道傳到長安,像一塊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可李隆基正在華清宮陪著楊貴妃泡溫泉,聽宦官念完戰報,竟“嗤”地笑出了聲,伸手捏了捏楊貴妃的臉頰:“愛妃你聽,這安祿山又在跟朕開玩笑了。他那身肥肉,連馬都快騎不動了,還敢造反?怕是想朕賞他些胡餅吃呢。”
楊貴妃用錦帕擦著鬢角的水珠,嬌笑道:“陛下說的是,那憨貨哪有這膽子。”君臣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真把這驚天巨變當成了玩笑,連內閣的急報都壓在了案頭。
直到七日後,洛陽失守的戰報像雪片似的飛來,驛站的驛卒累得吐血,跪在宮門外嘶吼“叛軍已過黃河”,李隆基這才慌了神。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來,打翻了手邊的玉盞,聲音都在發顫:“快!傳旨!讓封常清去平叛!”
封常清是沙場老將,聞令即帶著親兵奔赴洛陽。可彼時的洛陽早已是座空城,府庫空虛,兵源匱乏。他隻能在街頭倉促募兵,拉來的不是扛鋤頭的農夫,就是耍雜耍的流民,連像樣的鎧甲都湊不齊,手裏的兵器還是生鏽的長矛。而安祿山的軍隊,卻是久經沙場的邊軍,個個弓馬嫻熟,帶著草原的悍勇。
兩軍剛一碰麵,唐軍便像紙糊的一樣潰散了。封常清提著大刀在陣前廝殺,砍倒了十幾個叛軍,可終究擋不住潮水般的攻勢,洛陽城破的那天,他望著火光衝天的城樓,眼裏淌下兩行淚——不是為戰敗,是為這荒唐的戰局。
更要命的是,朝堂的內鬥比前線的炮火還要致命。監軍邊令誠是個心胸狹隘的小人,早就因為糧草分配的事跟封常清結了怨。見唐軍戰敗,他非但不上前相助,反倒快馬加鞭跑回長安,跪在李隆基麵前哭天搶地:“陛下!封常清那廝根本就是畏敵如虎!他故意不戰,把洛陽拱手讓給安祿山,說不定早就通敵了!”
彼時的李隆基正被連串的敗報攪得心煩意亂,怒火中燒,哪裏還辨得清真假。他一拍龍椅,厲聲喝道:“混賬!傳朕旨意,斬!”
刑場設在洛陽的城樓上,封常清穿著囚服,望著長安的方向,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臨刑前,他從懷裏掏出早已寫好的遺表,對著天空朗聲道:“臣封常清,自束發從軍,與吐蕃大小百餘戰,未嚐敗績!今日敗於安祿山,非戰之罪,是敗於朝堂的奸佞,敗於陛下的猜忌啊!”
刀光落下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烽火,看到了長安城裏還在宴飲的君臣,看到了範陽鐵騎踏過的萬裏河山。而這場由野心與昏聵點燃的戰火,才剛剛燒起,就要將整個大唐,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五、馬嵬坡之變:愛情與權力的慘烈抉擇
天寶十五載的夏日,長安城裏的紫薇花正落得滿地狼藉,安祿山的叛軍卻已攻破潼關,鐵蹄聲像悶雷似的滾向都城。李隆基站在大明宮的丹陛上,望著東方天際揚起的煙塵,終於明白那“玩笑”成了滅頂之災。他沒敢等天亮,隻帶著楊貴妃、楊國忠和少數親信,在禁軍的護衛下,趁著夜色逃出了長安。鑾駕一路向西,車輪碾過清晨的露水,也碾過了他最後一點帝王的體麵。
走到馬嵬坡時,正是六月的晌午,毒辣的日頭曬得路麵發燙。禁軍士兵們又累又餓,水壺早就空了,腳下的草鞋也將腳丫子磨出了血泡。他們望著遠處破敗的驛站,再想想長安城裏可能已遭兵燹的家眷,積攢了一路的怨氣終於炸了鍋。“停下!”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數千名士兵“唰”地拔出刀,圍住了皇帝的車架,盔甲的寒光在烈日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禁軍統領陳玄禮翻身下馬,手握長劍跪在道中,聲音因憤怒而顫抖:“陛下!楊國忠奸佞誤國,搜刮民脂民膏,逼反安祿山,致使長安淪陷、百姓流離!今日若不殺此賊,何以謝天下?何以安軍心?”
話音剛落,士兵們齊聲呐喊:“殺楊國忠!殺楊國忠!”聲浪震得路邊的楊柳都在搖晃。楊國忠嚇得從馬車裏滾出來,肥碩的身子像團爛泥,抱著李隆基的龍靴哭嚎:“陛下救我!臣是冤枉的!都是安祿山那賊子反咬一口啊!”
可此時的喊殺聲早已蓋過了他的哭求。幾個憤怒的士兵衝上前,沒等李隆基開口,亂刀就像雨點般落在楊國忠身上。這位靠著妹妹權勢耀武揚威的宰相,轉瞬間便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連那鑲金的腰帶都被砍得稀碎。
但士兵們的怒火並未平息。他們提著滴血的刀,又潮水般圍向楊貴妃的馬車,刀光映在車簾上,晃得人心裏發寒。“楊國忠雖死,其妹楊玉環仍在陛下身邊!此女禍亂後宮,迷惑聖聽,留著必是後患!”不知是誰喊出這句話,立刻引來一片附和:“請陛下賜死貴妃!以絕後患!”
李隆基臉色慘白,死死攥著車簾,老淚順著皺紋往下淌。他回頭望著馬車裏的楊貴妃,那個讓他耗盡心血去寵愛的女子,此刻正隔著紗簾望著他,眼神裏沒有驚慌,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愛妃……”他聲音哽咽,拉著她的手不肯放,“朕……朕對不起你……”
楊貴妃輕輕抽回手,取下頭上那支陪了她多年的金步搖——釵頭的鳳凰嘴裏銜著的明珠,還是當年玄宗親手為她戴上的。她將金釵塞進李隆基掌心,指尖冰涼:“陛下保重。若臣妾一死能安軍心,能保陛下平安,便是臣妾的造化了。”
她轉身走向驛站旁的佛堂,背影在烈日下拉得纖長。佛堂裏的香爐還燃著殘香,她望著牆上的觀音像,緩緩閉上眼。當三尺白綾垂下時,風吹動了佛堂的窗紙,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長安城裏落雪的聲音。
後來有人說,貴妃臨死前,頭上的一支金釵不慎滑落,滾到了佛堂外的草叢裏。幾日後,一個路過的老農撿到了這支釵,釵頭的珍珠在陽光下亮得刺眼。老農不懂這是宮中之物,隻當是尋常首飾,後來輾轉賣到了民間。再後來,江南一帶竟傳出“貴妃未死,持金釵隱居”的說法,有人說在海邊見過一個戴金釵的女子,眉眼像極了楊貴妃,也有人說那金釵被道士作法,能顯靈驗……真假虛實,終究成了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金釵傳奇”,在亂世裏被人反複念叨。
馬嵬坡的鮮血,終究染紅了大唐盛世最後一塊華麗的外衣。李隆基帶著殘兵繼續西逃,最終躲進了成都的行宮,昔日的帝王威嚴,隻剩下滿頭霜雪和無盡的悔恨。而太子李亨,則在北上靈武後,於軍帳中披上了龍袍,是為唐肅宗。他站在地圖前,望著被叛軍分割的江山,握緊了拳頭——屬於玄宗的時代已經落幕,屬於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此時的中原大地,安祿山的叛軍還在燒殺搶掠,洛陽的宮闕成了廢墟,長安的街市長滿了荒草。但郭子儀已在河東舉起了勤王的大旗,李光弼正率領朔方軍星夜兼程,無數百姓拿起鋤頭鐮刀,自發組成義軍抗擊叛軍。一場決定大唐生死存亡的惡戰,正在烽火中拉開序幕。
這滿目瘡痍的江山,是能在廢墟上重歸一統,還是會在戰亂中徹底崩塌?那些在亂世裏掙紮的人們,又將迎來怎樣的命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