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四少爺的“小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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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苦笑著點頭,木製假肢隨著身體微微晃動:“是啊……土地兼並。”聲音突然變得諷刺,“我們早該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場狗咬狗的戰爭。可那時的我們聽信了那些領主的話語,堅信這是為了愛與正義。”
“我們興奮地踏上路途,卻沒有望見未來的淒慘結局。”
說到這裏,加斯科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笑聲中帶著令人不適的尖銳:“我家原本是養鴿子的——”手指比劃著信鴿飛行的動作,“信鴿。這就是我能夠活下來的原因——他們不能讓傳信的人死掉。”
他的手掌緩緩撫過櫃台表麵,仿佛在撫摸一具屍體:“北境的冬天比我們想象中要更加寒冷。我們部隊大多死於寒冷和饑餓。”他突然咬牙切齒,“可那些長官,他們可不會虧待自己!喝的是新開的葡萄酒,吃的是現宰的動物!”
樂茶戰術背心的織帶隨著他聳肩的動作輕輕晃動:“見怪不怪了。”
芹娜卻好奇地湊近了些,粉色短發下的羽毛隨著動作輕輕顫動:“你不是北境的士兵,那這枚齊格飛勳章又是哪裏來的?”
加斯科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勳章表麵的凹痕:“不過又是一名悲慘的士兵而已。”煤油燈的光線在他皺紋間投下深深的陰影。
“我們的部隊被打散了——完完全全地打散了。”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我趁亂逃了出去,但卻在雪夜迷失了方向。好在我帶著火種,於是在晚上升起了一堆火——”手指顫抖著比劃火焰的形狀,“這樣才能讓我不被凍死。”
樂茶和芹娜靜靜地聽著,煤油燈的光影在三人之間搖曳。樂茶突然開口,戰術手套的指尖輕輕敲擊櫃台:“如果我猜的不錯,你遇到了敵方的士兵,對吧——同樣也是走丟的士兵。”
加斯科的獨眼猛地睜大,布滿老繭的手掌拍在櫃台上:“的確,我遇到了一名士兵。他正被冰原狼追趕,看見火光便朝我這裏跑來。”
“我們合力趕跑了冰原狼,”老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意,“並暫時性地吃上了肉——”獨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來,“我們都不過隻是普通士兵,何必為難彼此呢?”
樂茶點點頭,戰術靴在地板上碾了碾:“是啊,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聖誕節,”突然意識到說漏嘴,戰術手套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雙方士兵都默契地放下了武器慶祝。”聲音低沉下來,“這些士兵又有什麽錯呢?錯的不過是那些帝國主義統治者們。”
“世界大戰?還是第一次?”芹娜瞪大了粉色眸子,羽毛因為驚訝而微微炸開,“什麽時候?”
樂茶戰術手套揉了揉她的頭發,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別在意這個細節,”嘴角揚起無奈的弧度,“就當是故事書裏麵的吧。”
加斯科繼續講述,聲音如同從遙遠的雪原傳來:“我和他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我們的家鄉,我們的親人……”
他的獨眼中浮現出溫暖的光:“他說他馬上就要退役了。退役後他想要住在一座有花園的房子裏,”手指在空中描繪著想象中的場景,“周末能去酒館喝喝酒,下下棋……”
“然後他死了,對嗎?”樂茶突然打斷,聲音平靜得可怕。
加斯科的獨眼直勾勾地盯著樂茶:“你確實厲害,連這都猜到了。他的確死了,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我們來到了他的部隊所駐紮的營地外,目送著他回到了營地中——然後,他被問斬了,”手指在脖子上劃了一下,“理由是內奸和逃兵。”
老人頹然地靠在搖椅上:“或許他們並不懷疑他是逃兵,”獨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隻是因為敗仗而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工具罷了。”
樂茶搖搖頭,戰術背心的金屬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不是猜的,隻是曆史上這種故事太多、太多了。多到數不清,你的故事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加斯科苦笑著,布滿老繭的手掌撫過勳章:“是啊,我偷走了他的屍體,”木製假肢隨著回憶微微顫抖,“將他送到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我的腿在路上凍壞了,但那又如何呢?”
“從我們相遇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死了。聽聞有句古話:朝聞道,夕死可矣。”
“我將他埋葬,”老人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取下了那枚齊格飛勳章作為最後的紀念,然後逃回了南方。”
樂茶直視著老人的獨眼,戰術手套輕輕按在櫃台上:“所以,你是一名逃兵。”聲音平靜得不帶任何評判。
加斯科突然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獨眼中的光芒複雜難辨:“是啊,無論如何,我是一名逃兵。”
樂茶戰術手套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櫃台,發出沉悶的聲響:“我不知該如何評價你,”聲音低沉而克製,“也不知如何評價這場戰爭。但我很好奇,這就是你痛恨貴族的全部原因?”
“在我看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並不足以讓他有如此大的怨氣。”
他湊近加斯科,身上掛著的彈鏈碰撞發出清脆聲響,眼神陡然銳利:“畢竟你,可是對我下狠手的。”
加斯科突然發出一聲幹澀的笑聲,木製假肢隨著身體晃動而敲擊地板:“是啊,如果故事到這裏,那也僅僅隻是一個逃兵的回憶。”
他的獨眼中燃起憤怒的火光:“可你並不知道那場雙方加起來不過兩萬多人的戰爭,是為了馬拉維的小兒子——四少爺而打的!”
老人的聲音陡然提高,震得玻璃缸裏的蛇不安地遊動:“先打起來,然後讓他那個還在d級的冒險者兒子調停!”
他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拍在櫃台上:“這樣,四少爺就能名正言順地獲得美譽!名正言順地成為一名貴族!你可知道那場不過兩萬多人參與的戰爭傷亡了多少人嗎?足足一萬!”
他手指顫抖著比劃數字:“這背後,是一萬多個家庭的血淚,卻隻是四少爺身上一道不值一提的‘小功績’!”他的聲音突然嘶啞,“戰爭,沒一個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