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惡犬最後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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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風裹挾著幹燥的塵土氣息,掠過齊格飛防線的城牆。六月的陽光炙烤著夯土壘砌的壁壘,將哨塔的影子拉得斜長。幾名士兵倚在木製拒馬旁,汗珠順著鋼盔邊緣滑落,浸濕了粗麻內襯。
    “請出示您的證件,以證明身份。如果是前來探親的親屬,需提前確認親屬姓名——”
    領頭的士兵話音未落,那道土黃色身影驟然暴起。
    “轟!”
    拒馬如同脆弱的秸稈般四分五裂,木屑混合著塵土炸開。站崗的兩名士兵被巨力掀飛,一人撞上城牆滑落,另一人滾出數米遠,鋼盔在地麵上刮出刺耳的長音。哨塔上的士兵瞳孔驟縮,顫抖的吹響警報——
    “嗚——”
    淒厲的警報聲撕裂了午後的寧靜。防線內的訓練場瞬間沸騰,士兵們丟下器械衝向武器架。而那道身影隻是緩緩直起腰,披風在衝擊中早已碎裂,露出鏽跡斑斑的土黃色板甲。甲胄接縫處滲出暗紅液體,像陳舊的血痂。
    “小型弓弩準備!”城牆上的指揮官嘶吼著。
    十餘支弩箭破空而至,卻在觸及甲胄的瞬間迸濺出火星,箭頭扭曲彈開。那人甚至連腳步都未停頓,隻是抬手拂去肩甲上的一支箭矢,金屬摩擦聲如同鈍刀刮骨。
    圍上來的士兵們攥緊長矛,矛尖卻因手臂顫抖而晃動。陽光在那人淡藍色的眼眸中折射出冰層般的冷光,他開口時,聲音像是砂礫在鐵罐中翻滾:
    “吾名為惡犬。”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恐的臉,最終定格在指揮室飄揚的旗幟上。甲胄下的肌肉繃緊,鏽屑簌簌掉落。
    “請……殺死我。”
    基層軍官們立刻吹響銅哨,尖銳的哨聲劃破燥熱的空氣。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迅速列成三排盾牆,最前排半跪舉盾,第二排將長矛架在盾牌間隙,第三排的弓弩手已經搭箭上弦。遠處城牆上的床弩發出令人牙酸的絞盤聲,投石機配重箱裏的石塊嘩啦作響——所有遠程武器都已鎖定了那個自稱“惡犬”的怪人。
    格羅廖夫將軍登上指揮塔時,鐵靴踏得木製階梯咚咚作響:“讓重步兵換破甲錘。”將軍的胡須隨著命令微微顫動,“那身鐵皮不對勁。”
    貝林厄姆站在將軍身側,灰白色發辮被風吹得揚起。她拿著嶄新的長矛,看向遠處的惡犬:“他……是在求死?”
    “不清楚,很奇怪。”格羅廖夫的眉頭擰成鐵疙瘩,“既不突圍也不防禦,我打了三十年仗沒見過這種瘋子。”
    他揮手示意副官:“傳令下去,沒有我親口命令,誰也不許——”
    話音未落,指揮塔下方突然爆發出驚呼。貝林厄姆的獸耳敏銳地捕捉到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她一個箭步衝到欄杆前,正好看見惡犬原本垂落的手臂突然抽搐般抬起。
    “將軍小心!”貝林厄姆的警告與惡犬暴起的動作同時發生。那道土黃色身影如同被無形繩索拉扯般猛地彈射而出,鏽蝕的板甲在衝鋒中剝落碎片,在烈日下劃出暗紅的軌跡。最前排的盾牆甚至來不及反應,盾牌就像紙糊般被撞得粉碎,持盾士兵噴著血沫倒飛出去。
    格羅廖夫的反應快得不像個五十歲的老兵。他一把推開正要遞令旗的傳令兵,右手已經按在劍柄上。
    貝林厄姆從三米高的指揮塔一躍而下,灰白長發在空氣中拉成直線。她的長矛精準刺向敵人的麵甲,卻在接觸瞬間感受到驚人的阻力——完全無法刺入,精鋼打造的矛身彎成驚險的弧形。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貝林厄姆被反彈的巨力掀翻,後背重重砸在沙袋堆上。
    格羅廖夫的瞳孔驟然收縮,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是你?惡犬!”
    惡犬的身體猛地一頓,鏽跡斑斑的頭盔緩緩轉向將軍,甲胄縫隙間滲出更多暗紅的液體。他的聲音像是從鐵罐深處擠出來的,沙啞而破碎:“將軍……國王他……”
    話未說完,一口鮮血猛地從他口中噴出,灑在幹燥的夯土地麵上,瞬間被高溫蒸騰出刺鼻的鐵鏽味。他單膝跪地,淡藍色的眼睛在充血與清明之間來回切換,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爭奪他的意識。
    “你是最後的將軍了——”他的嗓音突然變得猙獰,卻又在下一秒軟化成哀求,“我要殺了你……不……殺了我……”
    貝林厄姆迅速起身,長矛橫握,灰白獸耳警惕地豎起:“你是誰?”
    惡犬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他的手指深深摳進地麵,指節泛白,仿佛在與某種不可見的存在搏鬥。最終,他隻能擠出最後一句:“殺……了……我……”
    格羅廖夫的聲音罕見地顫抖起來:“惡犬……你是說不了話嗎?”
    貝林厄姆側頭低聲問道:“將軍,您認識他?”
    格羅廖夫深吸一口氣,目光複雜:“他是我當排長時的兵。最慘烈的那場仗,隻有我們倆活下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舊傷痕,“後來他被調去王都,成了國王的衛隊長……”
    貝林厄姆的矛尖微微下沉,但仍警惕地盯著惡犬:“所以他怎麽辦?”
    格羅廖夫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恢複軍人的冷硬:“拜托你,給他個痛快。”
    貝林厄姆的琥珀色眼眸瞬間銳利如刀,長矛化作一道銀光,精準刺向惡犬的咽喉。
    惡犬沒有躲閃,甚至微微仰起頭,迎接這致命一擊。矛尖貫穿喉嚨的瞬間,鮮血如泉湧般噴濺,灑落在貝林厄姆的矛杆和手臂上。他的眼神卻在這一刻徹底平靜下來,嘴角甚至揚起一絲解脫般的微笑。
    忽然,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從他的屍體上浮現,凝聚成半透明的虛影——那是年輕時的惡犬,沒有鏽蝕的鎧甲,沒有扭曲的痛苦,隻有平靜的微笑。
    惡犬的虛影在陽光下顯得近乎透明,他望著格羅廖夫,嘴角勾起一個熟悉的笑容。
    “排長,看見你這樣有活力……真好。”他的聲音不再沙啞,恢複了年輕時的清朗。
    格羅廖夫下意識向前邁了半步,軍靴碾碎了地上凝結的血塊。但惡犬抬起半透明的手製止了他:“國王已經變了,他不再是國王了。”虛影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是受到某種幹擾,“他變成了……難以描述的東西……”惡犬痛苦地按住太陽穴,“不是死靈生物,也不是……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