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的副科長生涯下來，李青河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很多事情，你信不信不重要，但是你要表達出你相信。
    李懷德其實也不信，但重要是聽著心裏舒服。
    李青河上輩子一直搞不明白，拍領導馬屁和捧他臭腳的時候，很多話明明假的不能再假了，為什麽他們還願意聽，願意提拔他！
    這些人難道真的就這麽蠢？這麽假的話都願意信？
    一直到現在，李青河也當了兩年小領導了，才慢慢能夠體會到這種心情。
    你說了我不信那是我的事情，你甚至都不願意說，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god father。
    原計劃四天的行程，確實是周三晚上回來的。
    昨天幹脆多歇了一天，把媳婦送上班以後，帶著小侄女出去玩了一天。
    還去遊了一趟紫禁城，今天才回來繼續上班摸魚。
    處在這麽個過渡期，李青河什麽都做不了。
    最近，因為糧食有點緊缺，就連黑市都被掃了好幾次，已經關停了。
    別人都挨餓了，你還在那囤積居奇？找死！
    一直要等到高層意識到饑荒真的來了，才會再次放鬆，開放黑市。
    讓普通人可以通過市場經濟來找活路。
    雖然已經接近農曆新年了，但是大家的臉上，現在可沒有什麽過年的喜色。
    不說各個都愁眉不展吧，至少也是憂心忡忡。
    時間在李懷德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中漸漸的走向年底。
    李青河給他的答複一直都是，再等等、在協調、快了……
    雖說給不給，怎麽給也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但他還真挺享受這種溜著人玩的樂趣。
    這些話術從哪裏學的？當然是上輩子要工程款的時候跟有關部門學的……
    1月28日，農曆臘月二十這天。
    李青河終於給了李懷德一個準信。
    “領導，那邊說魚已經發車了，等到了以後才會通知我去哪裏取貨！”
    李懷德點了點頭，心裏也是鬆了口氣。
    這麽點小心思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畢竟做生意麽，不防著一手怎麽行？
    隨即又笑道：“青河，你的這些朋友對你還真是信任啊！兩萬塊錢的東西就這麽交在你手上了……”
    李青河笑了笑。
    “他們當然放心了，現在都是賣方市場，我哪兒敢得罪他們啊！再說了他們那麽多伐木工人，可是一人一把開山斧呢，我這一家老小的……”
    李懷德笑不出來了，點我呢？
    李青河看目的達到了，也岔開話題。
    “領導，您這是不是該給我批一輛卡車了？”
    “應該的，應該的！”
    李懷德一邊開條子，一邊說道：“這兩萬塊的魚入庫，你這幾年都能躺著當副科長了！”
    “全靠領導的大力支持，要不是您能同意漲價，我也談不下來啊！”
    李懷德這個時候歎了口氣。
    “唉，不漲不行啊，等過完年了，采購價也得跟著係統性上調了，你讓你手底下那些人把東西都捂到開工以後再說吧！”
    看看，這就是價值，價值到位了，領導自己就把事情給辦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隻是權衡利弊罷了！
    “那我可得代替他們幾個謝謝廠長關心了！”
    二月一號，整個倉儲係統都忙了起來。
    忙什麽？當然是忙入庫了。
    這年頭幹點什麽事情都是純人工的，這麽多的魚要入庫，當然是人多力量大了！
    “這些都是采購李科長弄回來的？”
    “要不說人家年紀輕輕的能當科長呢！”
    “好像還是副的吧？”
    “這不得早晚轉正？”
    李青河在跟財務做著交接工作。
    兩萬多塊，厚厚的兩大遝錢就這麽交到了李青河的手上。
    “李科長，這麽多錢在手上，可得注意安全啊！”
    財務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好心提醒。
    原本李青河是又高又帥，現在則是升級成了高富帥了！
    “嗬嗬，這些又不是我的錢，我就一個過路財神，轉個手這些就都是別人的了！”
    “小李科長，這麽大的單子對方要是不給點好處費，他可就太不懂事了！一千不敢說，五百得給，不然你可別跟他們合作了！”
    “嗬嗬，就這些魚，你知道我求了多久才弄過來麽？這年頭，有肉的才是大爺！錢不好使了……”
    李青河大聲的訴說著自己的難處和無奈。
    旁邊財務的魏大姐聽了尷尬的差點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了。
    人家當了好幾年的副科長了，要你教？
    一聲怒喝打斷了財務姑娘們的嘰嘰喳喳。
    “沒事幹了是麽？趕緊給我幹活去！”
    人群頓時作鳥獸散了。
    “呦，魏大姐，還沒恭喜您當上財務副科長呢！”
    魏大姐白了他一眼：“我這年齡都夠當你媽了，才剛當上副科長，有什麽好恭喜的？”
    李青河：……
    找到了！你至今才當上副科長的原因找到了……
    軋鋼廠的員工這個春節是幸福的。
    雖然沒有豬肉發了，但是在別的廠裏什麽都沒有的前提下，自己能弄點魚回家，也算是個葷菜了。
    而且這東北的冷水魚，都是肉質鮮美，也沒什麽土腥味。
    當然了，去年的時候大家都沒有經驗，這個年代的廠領導可沒正兒八經的吃過多少好東西。
    也不知道魚和魚之間也是不一樣的，屬於分到哪個拿哪個。
    但是，今年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領導們已經知道了正經的冷水魚是個什麽口感，那叫一個多刺少次還沒有土腥味。
    當然，李青河還是混了一半的草魚、青魚和白鰱在裏麵。
    那些就得被那些低等級的技術工人拿回去了！
    至於高級工？他們說話比廠長都大聲，你真的敢針對他們？
    既然一次拿了這麽多魚出來，就不可能隻拿這麽多。
    一直跟自己哥倆好的紡織廠要不要照顧照顧？
    自家大妹妹還在裏麵當會計呢！
    朱從軍的拖拉機廠要不要照顧照顧？畢竟這人將來是必然要高升的。
    現在不在對方微末的時候結交，還在等什麽呢？
    拖拉機廠廠長的位置已經不低了？
    對於人家來說，這就是微末之時了。
    也就是李青河這輩子無意仕途，否則朱從軍的起點八成就是李青河的終點了……
    還有那些平時天天宴請李青河的那些個酒友，不得這個五十斤、那個一百斤的分一點出去？
    當然，這些個，就得按照黑市價格來了！
    便宜不了一點兒。
    等到搞完了這一切，也到了正式放假過年的日子了。
    這些天，李青河忙得腳不沾地，自然也就沒時間接送宋雅了。
    冬天衣服穿的多，路也容易滑，自己一個人是上下班確實不安全，宋雅幹脆直接就請假在家了。
    主要是她們少年宮一點事情都沒有，天天去了就是喝茶、看報紙和嘮家常。
    辦公室裏要不都是女同誌，要不都是老同誌。
    既沒有鬥爭精神，也沒有利益衝突。
    所以宋雅去打了個報告，館裏也就直接批了。
    大年三十的中午，在廠裏吃過午飯。
    就算是放假了。
    當李青河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幾乎什麽活都幹完了。
    “哎，我們年底這一天天的忙活的跟個陀螺似的，不像有些人，盡撿那現成的吃！”
    這話當然是趙玉珍說的，李來福這人比較悶，不怎麽說抱怨的話。
    至於家裏其他人要是沒事瞎抱怨，李青河得拿八十的大錘捶他……
    “媽，青河畢竟是領導，年底了忙一點也正常嘛！”
    吳梅一聽趙玉珍的抱怨，趕緊開口解圍。
    宋雅挺著個大肚子，坐在客廳的搖椅上看著這邊笑。
    對於吳梅的態度，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這位大嫂一直就是個聰明人，趙玉珍也很欣賞她這份聰明，才會在當年力排眾議，出高價彩禮給自家大兒子娶了這麽個媳婦。
    這些年，眼看著李青河越混越好，他們家也是緊跟腳步，抱緊大腿不鬆手。
    甚至，李青河提出大哥的工資不用上交了，留著養家得了，也被這位大嫂嚴詞拒絕！
    跟李青河一樣。
    工資上交，外快自留。
    簡直機智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