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風暴邊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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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頸的金砂燙得我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像被火鉗烙了一下。
    指揮台的警報聲突然拔高,紅色光斑在全息屏上炸開——能量波動頻率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向峰值,像根被扯斷的琴弦。
    “林!”伊娃的防護手套拍在我手背,她的指節因為攥緊頻譜儀而泛白,“看這個!”便攜式儀器的屏幕上,綠色波形圖正從規則的正弦波扭曲成鋸齒狀,“三十分鍾前波動周期是十七秒,現在縮短到八秒。”她的金發沾著實驗台的金砂粉末,在電荷感極強的空氣裏根根豎起,“如果繼續加速,半小時內會形成閉合回路——”
    “風暴核心會把我們的設備燒成渣。”我替她說完,喉嚨發緊。
    三天前火星軌道站失聯前,監測到的最後數據就是這種鋸齒波。
    當時他們的屏蔽係統堅持了七分十三秒,然後所有通訊戛然而止,隻剩一段雜音裏混著金屬扭曲的尖叫。
    “設備清單。”佐藤的聲音從背後插進來,帶著股潮濕的黴味——他總在資源部待太久,身上沾著舊文件的氣息。
    我轉身時他正把平板推過來,指節叩著屏幕上三個標紅的條目,“高壓屏蔽服隻剩一件,無人機全調去木星防線了。”他的喉結動了動,鏡片後的眼睛避開我,“他們說……說那邊的藤蔓已經纏住了觀測站支架。”
    木星防線。
    我想起昨夜傑克運回來的物資箱上,還沾著紫色黏液——那是世界樹藤蔓被切斷時分泌的體液,化驗顯示含有強酸性腐蝕物質。
    但此刻我盯著平板上的紅標,心跳反而慢了半拍。
    “手動操作。”我聽見自己說,伸手抽走平板。
    伊娃的頻譜儀需要貼近波動源三米內才能捕捉完整周期,沒有無人機,隻能人帶著設備進去。
    高壓屏蔽服能抵抗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電離輻射,但隻有一件——
    “給伊娃。”我的手指按在屏蔽服條目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伊娃的呼吸突然頓住,她的藍眼睛裏閃過什麽,是驚訝?
    還是……釋然?
    不,她應該知道,能量研究專家比我更重要。
    盧峰不知何時湊過來,他的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半卷數據磁帶,那是他連夜整理的波動模型,“我可以跟伊娃一組,用鉛板做臨時防護。”他推了推眼鏡,聲音穩得像塊壓艙石。
    “不行。”我脫口而出,想起昨天淩晨他在實驗室咳得直不起腰——那是金砂粉塵吸入過量的症狀。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被地底傳來的悶響打斷。
    整麵指揮台都在震動,牆上的地圖投影晃成一片重影,我扶住桌角,看見窗外的藤蔓突然全部豎起,暗紅的觸須尖端滲出亮晶晶的液體,像無數雙淌淚的眼睛。
    “還有二十二分鍾。”伊娃的頻譜儀發出滴的一聲,她已經套上屏蔽服,拉鏈拉到下巴,金屬麵罩反射著她緊繃的臉,“波動周期縮短到五秒了。”她彎腰檢查綁在腿上的備用電池,動作利落得像台精密儀器,“林,你記得去年在仙女座星雲觀測到的超新星爆發嗎?”她突然抬頭,麵罩後的眼睛亮得異常,“當時我算錯了爆發閾值,結果錯過了最佳觀測窗口。”她笑了,帶著點尖銳的自嘲,“這次……我不想再錯。”
    我喉嚨發苦。
    去年她確實犯過那個錯誤,但後來用三個月時間重算所有參數,在《天體物理學報》發了篇修正論文。
    此刻她的手指撫過頻譜儀的操作麵板,像在撫摸一件易碎的藝術品。
    盧峰突然拽了拽我衣角,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海倫在檢查武器庫,她說防護麵罩的濾毒層隻能撐四十分鍾。”他壓低聲音,“還有,佐拉的能量信號……”
    “在核心區。”我替他說完。
    三天前第一次探測到佐拉的能量脈衝時,它還在小行星帶邊緣,現在已經逼近火星軌道。
    世界樹的根須跟著它的能量場蔓延,就像……就像藤蔓追著光源生長。
    後頸的金砂又燙起來,這次不是灼熱,是刺痛,像有根細針紮進皮膚。
    我摸出懷表,那是父親留下的老物件,表盤上的裂紋裏卡著半粒金砂——自從接觸世界樹能量後,這東西總跟著波動頻率震動。
    “出發時間提前到十分鍾後。”我拍了拍盧峰肩膀,他的肩胛骨硌得我手掌生疼。
    伊娃已經背起頻譜儀,屏蔽服的金屬關節在地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佐藤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塊冰,“林,你知道上麵為什麽卡資源嗎?”他的聲音發顫,“他們說……說你們在找的‘驅動機製’根本不存在,說世界樹隻是自然現象。”
    “所以我們要證明給他們看。”我抽回手,轉身走向裝備區。
    海倫正把防暴槍塞進戰術背包,她的短發沾著槍油,抬頭時露出右邊耳後猙獰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月球基地被藤蔓劃傷的。
    “彈藥足夠。”她扔給我一副護目鏡,“但如果碰到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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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跟它正麵衝突。”我打斷她,護目鏡的橡膠帶勒得太陽穴發漲。
    全息屏上的紅色標記又多了三個,像潑在黑布上的血點。
    伊娃在門口招手,她的屏蔽服在晨光裏泛著冷光,“林,時間到了。”
    我最後看了眼指揮台的電子鍾:558。
    從落地窗外望出去,藤蔓的觸須還在滲出液體,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冒煙的小坑。
    盧峰背起他的鉛板箱,衝我點了點頭,他的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小心”,但最終隻是抿緊嘴唇。
    當我們走到走廊盡頭時,身後突然傳來金屬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那聲音很輕,卻在電荷彌漫的空氣裏格外清晰。
    我回頭,隻看見逆光中一個高大的影子,他的輪廓被晨光勾勒得模糊,卻讓後頸的金砂猛地一燙——
    是馬克。
    我後頸的金砂突然燙得發疼,像被撒了把燒紅的鐵屑。
    馬克的影子從逆光裏走出來,他西裝革履的模樣在電荷彌漫的空氣裏泛著不真實的灰,嘴角扯出個譏誚的弧度:"林博士,你們這是去送死。"他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屏幕藍光映得他眼白發青,"我剛向聯盟提交了緊急提案——終止這次愚蠢的任務。"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三天前在會議室,他拍著桌子說"世界樹不過是地外真菌群"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伊娃的屏蔽服金屬關節在地上磕出脆響,她轉身時麵罩反光正好罩住馬克的臉:"聯盟那些老東西連火星軌道站的殘骸都沒看完,憑什麽——"
    "伊娃。"我按住她肩膀,屏蔽服的金屬護甲硌得手掌發麻。
    馬克的平板屏幕亮著,我瞥見提案標題裏"資源浪費科學狂熱"的字眼,喉嚨突然發緊。
    上個月在日內瓦會議,他舉著木星防線的傷亡報告質問我:"值得為一堆數據送命嗎?"現在他的領帶歪了半寸,是剛才跑得太急?
    還是故意裝出從容?
    "如果你願意等風暴摧毀半個歐洲後再來討論"理智",那請便。"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敲在鋼板上,"火星軌道站的最後通訊裏,他們說波動頻率達到峰值前十七秒,地麵引力場突然扭曲——"
    "那是設備故障!"馬克向前半步,鞋跟碾過地上的金砂,"你們總把自然現象往怪物身上扯——"
    "海倫!"我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
    安全保障員正蹲在牆角調試探測器,聽見召喚抬頭,耳後疤痕在晨光裏泛著粉白。
    她衝我點了下頭,手指在操作屏上快速劃動,金屬探測器的嗡鳴聲突然拔高。
    "地下出現新的引力場。"海倫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度,她扯下一隻戰術手套按在地麵,"溫度在上升。"我蹲下去,掌心貼著冰涼的金屬地板,果然有細微的震顫順著骨縫往上竄——像有什麽龐然大物在地下翻了個身。
    "可能是世界樹在調整結構。"海倫摘下護目鏡,瞳孔縮成針尖,"它的根係需要穩定的能量吸收角度。"她從戰術背包裏取出幾枚銀色圓盤,"得布震波探測器。"圓盤落地時發出輕響,她彎腰調整角度的動作像在布置雷場,"路徑安全了我再叫你們。"
    馬克的平板"啪"地砸在桌上,震得金砂簌簌往下掉:"你們這是拿全隊人命賭一場不存在的危機!"他的鼻尖沁出細汗,喉結上下滾動,"聯盟軍事委員會已經派了驅逐艦過來,他們會——"
    "驅逐艦要七十二小時才能到。"盧峰突然開口。
    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側,白大褂口袋裏的磁帶卷角蹭著我的手背。
    他的指節抵著太陽穴,那是他計算時的習慣動作:"按當前波動加速度,風暴會在五十三分鍾後覆蓋火星軌道,而歐洲的粒子對撞機......"他頓了頓,聲音發啞,"會在四十分鍾後成為第一個目標。"
    馬克的臉瞬間煞白。
    我看見他的手指在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應該查過對撞機的數據,那裏麵儲存著世界樹能量光譜的唯一樣本。
    伊娃的頻譜儀在她懷裏發出輕鳴,綠色波形已經扭成亂麻,她隔著麵罩衝我比了個"七"的手勢——波動周期隻剩七秒了。
    "可以出發。"海倫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她站在探測器前,屏幕上的紅色警告燈滅了大半,"路徑安全,但隨時可能變化。"她把防暴槍甩到肩上,戰術靴碾過金砂的聲音像踩碎一把玻璃,"我走最前麵。"
    伊娃已經當先走向艙門,屏蔽服的金屬關節在走廊裏敲出急促的鼓點。
    盧峰背起鉛板箱時咳了兩聲,我看見他白大褂袖口沾著淡粉色血漬——是金砂粉塵腐蝕的?
    還是舊傷?
    他衝我笑了笑,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反常:"我帶著波動模型呢,要是儀器壞了......"
    "別胡說。"我打斷他,喉嚨發澀。
    佐藤不知何時湊到艙門邊,他的手指勾著門框,指節泛白:"林,屏蔽服的氧氣隻夠六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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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我拍了拍他手背,他的皮膚涼得像冰。
    馬克還站在指揮台邊,平板屏幕暗了,映出他扭曲的臉。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別過臉去,盯著窗外——那裏的藤蔓觸須正在瘋狂擺動,滴下的液體腐蝕地麵,冒出一股股青煙。
    艙門外的運輸車已經發動,引擎轟鳴聲震得人耳膜發疼。
    我剛邁上台階,天際線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藍光,像把利刃劈開雲層。
    緊接著是低沉的轟鳴,像有巨錘在大氣層外敲打。
    伊娃的麵罩裏傳來倒抽氣的聲音:"風暴提前了!"
    我抬頭,藍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像世界樹藤蔓的顏色。
    運輸車的儀表盤突然全部失靈,指針瘋狂旋轉,後視鏡裏的基地建築正在扭曲,玻璃幕牆折射出無數個重疊的影子。
    "全速前進!"我拽著盧峰鑽進車廂,海倫的防暴槍已經上膛,"目標不變!"
    運輸車衝出基地大門的瞬間,後視鏡裏閃過刺目的白光。
    我猛地回頭,原本空曠的地麵正在塌陷,泥土像被無形的手攪動,露出一個漩渦狀的能量井——幽藍的光從井底翻湧而出,隱約能看見無數暗紅的根須在光裏舒展,像無數條被驚醒的蛇。
    通訊器突然發出刺耳的電流聲,伊娃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磁......場......扭曲......"
    運輸車顛簸著衝進一片紫霧,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瘋狂擺動,卻怎麽也掃不開那些黏糊糊的金砂。
    我握緊扶手,後頸的金砂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膚——世界樹的能量,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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