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命運抉擇

字數:7006   加入書籤

A+A-


    後頸的銀線像燒紅的鐵絲在皮下亂竄,我滾過金屬地麵時,右肩撞上一台冷卻器,劇痛讓我咬碎了半顆後槽牙。
    黑暗裏有風聲擦著耳尖掠過——那是子彈,不是之前擦過的悶響,這次帶著尖銳的哨音,離心髒最多十厘米。
    “林!”盧峰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混著設備倒地的哐當聲。
    我摸到手電筒的瞬間,銀線突然在脊椎處炸開一串電流,手指不受控製地抽搐,開關磕在雷達基座上,短促的閃光在黑暗裏劃出一道白痕——正好是sos的第一短。
    不能停。
    我把臉貼在冰涼的金屬上,後頸的灼燒感順著血管往四肢竄,左手死死攥住手電筒,拇指壓住開關。
    三次短閃,三次長閃,三次短閃。
    第一次短閃時,聽見右側傳來皮鞋碾過碎玻璃的聲音,很近,最多五米。
    第二次短閃時,那聲音突然頓住,接著是槍機上膛的輕響。
    “別白費力氣。”威廉的聲音從黑暗裏浮出來,比之前更輕,像貼著耳朵說的,“衛星站的通訊模塊半小時前就被切斷了。你發的不是求救信號,是給獵人指路的火把。”
    我僵住。
    手電筒的光卡在第三次短閃的末尾,拇指懸在開關上,汗把塑料殼子浸得滑溜溜的。
    後頸的銀線突然開始規律性跳動,和心跳同頻——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反應。
    難道威廉說的是真的?
    那些纖維在我體內編織的星圖,其實是某種定位信標?
    “趴下!”盧峰的嘶吼突然炸響。
    我本能地蜷起身子,一顆子彈擦著左肋鑽進雷達基座,金屬碎屑濺在臉上,火辣辣的。
    借著子彈擦出的火星,我看見威廉的輪廓:他背對著我,西裝後襟沾著血,右手舉著一把消音手槍,左手按在控製台的某個凸起上——那是三天前在倉庫裏,他給我看的“神經接口”。
    藤蔓抽打的聲音更近了。
    這次不是錯覺,我聽見濕滑的表皮蹭過金屬管道的聲響,還有類似樹根撕裂混凝土的悶響。
    衛星站的通風管道突然發出刺耳的扭曲聲,一道青灰色的觸須從天花板的裂縫裏垂下來,尖端沾著黏液,在離我頭頂半米的地方頓住,像在嗅什麽。
    銀線在頸後瘋狂震顫。
    我咬著牙翻進雷達基座下方的空隙,後背抵著冰涼的金屬板,這才發現基座側麵刻著一行小字——不是英文,不是中文,是某種我在nasa檔案裏見過的遠古星圖符號,歪歪扭扭,像是用刀尖刻的:“選擇你的陣營,否則成為犧牲品。”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摸到了耳麥,冷汗順著下巴滴在金屬板上,“我破解了威廉給你的u盤,他們的核心目標不是阻止世界樹,是……”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是激活地幔層的生物神經網絡。那些在二疊紀大滅絕時被封存的神經節點,他們想用世界樹的能量重啟它。”
    “那會怎麽樣?”我盯著頭頂的青灰色觸須,它正緩緩向下延伸,黏液滴在我腳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生態重構。”盧峰的聲音發顫,我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樣:襯衫領口扯開,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藍光映得他眼眶發青,“地幔神經網連接著所有生物的原始意識,重啟它會讓碳基生命的進化方向……被某種更古老的意誌接管。這不是拯救,是……”
    通訊器突然爆發出刺啦聲。
    我抬頭,看見威廉的槍口正對著雷達基座,月光從他背後的玻璃穹頂漏下來,照出他眼裏的血色——不是充血,是某種熒光紅,像極了後頸銀線掃描圖裏的星軌。
    “該做選擇了,林博士。”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我猛地將手電筒砸向他的手腕。
    子彈擦著我的膝蓋飛過,在金屬板上濺出火花。
    而那道青灰色觸須突然加速墜落,纏住威廉的腳踝,他的慘叫混著藤蔓撕裂血肉的聲響,在衛星站裏回蕩。
    同一時間,全球直播的發布會現場。
    莉莉的指尖懸在遙控器上,全息投影裏的世界樹模型正緩緩旋轉,淡綠色的根須穿過小行星帶,在太陽係邊緣勾勒出複雜的網絡。
    台下原本交頭接耳的記者突然安靜下來,連最前排舉著“聯盟隱瞞真相”標語的布朗都放下了牌子——視頻裏的解說詞正用十六種語言重複:“世界樹不是毀滅者,是觀測者。它的根須在收集恒星湮滅的數據,而我們……”
    “夠了!”美國代表拍案而起,西裝紐扣崩飛兩顆,“你們隱瞞了林博士體內的納米纖維,隱瞞了衛星站的異常信號!這段視頻是安撫奶嘴,不是真相!”
    莉莉的睫毛顫了顫。
    她摘下金絲眼鏡,用指腹擦了擦鏡片——這個動作是她緊張時的習慣,“我們公布了所有可驗證的信息。至於不可驗證的推測……”她的目光掃過台下舉著手機直播的記者,“需要更多證據。”
    布朗突然站起來,他的喉結在麥克風前滾動,“那為什麽林博士三天前在倉庫的錄像裏,後頸有銀色閃光?為什麽衛星站的……”
    “下一位提問者。”莉莉按下遙控器,世界樹模型切換成地球生態模擬圖,“請關心我們能解決的問題。”
    同一時刻,聯盟作戰指揮室。
    傑克的鋼筆尖戳破了戰術地圖,墨跡在“衛星站”標記旁暈開一片。
    他盯著監控屏裏閃爍的紅點——那是林宇的定位信標,十分鍾前還在移動,現在突然靜止了。
    “衛星站的生命體征監測……”助手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傑克猛地扯下領帶,轉身衝向武器庫,“調兩架‘禿鷲’無人機,帶電磁脈衝彈。另外通知醫療組準備納米修複艙——”他的手指在密碼鍵盤上翻飛,“如果林博士還活著的話。”
    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
    傑克的動作頓住。
    牆上的紅色警報燈映得他臉色發青,通訊器裏傳來衛星站方向的雜音,混著藤蔓抽打的聲響,和某個男人的低笑:“來了……”
    遠處,衛星站的玻璃穹頂突然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月光被徹底遮蔽,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青灰色的陰影,正順著裂縫緩緩滲入。
    )警報聲撕裂空氣的刹那,我後頸的銀線突然蜷縮成一團,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威廉的慘叫聲還在金屬穹頂下回蕩,那道青灰色觸須卻已鬆開他的腳踝,黏液滴在地麵滋滋作響,仿佛在嫌棄這具染血的軀體。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從通訊器裏炸出來,帶著電流的刺啦聲,“衛星站的地磁感應異常,地幔層的神經節點正在共振——他們要啟動了!”
    我單手撐著雷達基座爬起來,右手腕還在疼,剛才砸手電筒時撞在金屬棱角上。
    月光被青灰色陰影徹底遮住,穹頂裂縫裏滲出的東西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無數糾纏的樹根。
    威廉的呼吸聲突然從腳邊傳來,我低頭,看見他仰躺在地,西裝前襟被觸須撕開一道血口,左手卻還死死攥著那個神經接口,指節泛白如骨。
    “聽著……”他的聲音比之前更輕,像漏氣的風箱,“我不是騙你。”他另一隻手摸索著掏出終端,屏幕亮起的瞬間,我看見滾動的恒星係影像——獵戶座旋臂的參宿四,本應是橙紅色的巨星,此刻正被青灰色藤蔓包裹,光芒像被吸進黑洞,最後隻剩一顆暗啞的石球;英仙座的雙星係統,兩顆恒星的引力場被藤蔓扯成亂麻,碎片在太空中濺起血珠般的光。
    終端畫麵切換到太陽係模型,世界樹的根須像張綠色大網,最前端的觸須已經掃過冥王星軌道,而地球正卡在網的正中央。
    “他們說我瘋了。”威廉咳嗽著,血沫濺在終端屏幕上,“三年前我在仙女座觀測站,親眼看見一顆類地行星被世界樹‘授粉’——所有生物的意識被抽幹,變成它的肥料。地幔神經網不是他們說的重啟,是……”他突然劇烈抽搐,後頸的皮膚裂開細小的縫,銀灰色纖維鑽出來,和我體內的銀線產生共鳴,“是給世界樹準備的……神經中樞。”
    藤蔓抽打的聲音就在頭頂。
    我抬頭,看見通風管道裏垂下更多青灰色觸須,尖端的黏液在空氣中蒸騰,散發出腐葉混著鐵鏽的腥氣。
    通訊器裏盧峰還在喊:“林!你後頸的銀線和地幔節點頻率一致,他們需要你當接口!”
    威廉突然抓住我的腳踝,他的手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鐵:“隻有你能阻止。跟我去核心區,切斷神經網和世界樹的連接——否則兩小時後,地球會變成第二顆參宿四。”
    我踉蹌一步,後背撞上雷達基座,刻在金屬板上的遠古符號硌得生疼。
    三天前在倉庫,威廉給我看神經接口時說“這是人類的機會”,當時我以為他被神秘組織洗腦;兩小時前盧峰破解u盤,說他們要激活地幔神經網時,我以為他是瘋子。
    可現在終端裏的影像、後頸的銀線共鳴、穹頂外滲入的陰影,像三把錘子敲著同一個事實——世界樹的威脅比我們想象的更緊迫。
    “那為什麽之前要開槍?”我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害怕,是憤怒,“為什麽要殺我?”
    “那是測試。”威廉咳出更多血,“你的銀線必須在極端壓力下才能激活全部功能。他們怕你退縮,怕你像那些政客一樣,寧可撒謊也不願麵對真相。”他的瞳孔逐漸擴散,卻仍死死盯著我,“現在退縮,你之前查的所有資料、盧峰破解的所有數據,都成了給世界樹鋪路的墓碑。”
    通訊器裏傳來盧峰的尖叫:“林!地幔共振頻率達到臨界值了!衛星站下方三公裏就是二疊紀神經節點,他們要……”
    “閉嘴!”我吼了一聲,拇指死死按住通訊器開關,“盧峰,我需要你做件事——把我這半小時的所有生物信號、衛星站的環境數據,實時傳給聯盟指揮室。包括威廉的終端影像,包括……”我低頭看向威廉,他的手已經鬆開,後頸的銀纖維正順著我的褲管往上爬,像在尋找接口,“包括我現在要做的選擇。”
    藤蔓觸須擦過我左肩,黏液腐蝕布料的刺痛讓我打了個激靈。
    威廉的終端還亮著,地球在模型裏越變越大,世界樹的根須幾乎要碰到地月係。
    我蹲下身,從他手裏抽出神經接口,金屬涼意透過掌心滲進血管。
    後頸的銀線突然活躍起來,順著脊椎往指尖竄,像在歡呼終於找到出口。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突然變輕,帶著哭腔,“你要去哪?”
    “去核心區。”我站起身,神經接口在掌心發燙,“如果威廉說的是真的,這裏是唯一能切斷連接的地方。如果他在騙我……”我摸了摸後頸凸起的銀線,“至少能當個人肉炸彈。”
    穹頂裂縫裏的青灰色陰影開始流動,像有生命的霧,順著通風管道往下鑽。
    我順著威廉指的方向跑,金屬地麵在腳下震動,是地幔層的神經節點在共振。
    轉過第三個轉角時,我聽見身後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是傑克的“禿鷲”無人機到了。
    通訊器裏突然插進另一個聲音,是傑克的助手,帶著哭腔:“林博士!指揮室命令我們撤退,高層說不能刺激神秘組織……”
    “告訴傑克,讓他把電磁脈衝彈對準衛星站核心區。”我邊跑邊說,“如果半小時後我沒聯係你們,就炸了這裏。”
    轉過最後一個彎道,核心區的金屬門就在眼前,門上刻著和雷達基座一樣的遠古符號。
    後頸的銀線突然刺痛,我知道那是接口匹配的信號。
    推開門的瞬間,我回頭看了眼穹頂——天際線正泛起詭異的藍光,像世界樹的根須在太空中點燃了某種反應。
    門在身後重重關上。
    黑暗裏,我摸到控製台上的接口槽,將神經接口插了進去。
    後頸的銀線順著皮膚鑽出,纏上接口的瞬間,眼前閃過無數畫麵:二疊紀的火山噴發,青灰色藤蔓從地縫裏鑽出;恐龍滅絕時的隕石雨,藤蔓在隕石坑底編織神經網;人類第一次發射衛星時,藤蔓的觸須在電離層外擺動……
    而最清晰的畫麵,是三小時前莉莉在發布會上說的“需要更多證據”。
    現在,證據就在我身體裏,在即將連接的神經網裏。
    我按下啟動鍵。
    天際線的藍光越來越亮,像有什麽東西正從宇宙深處凝視地球。
    衛星站核心區的金屬門後,傳來銀線與神經接口融合的蜂鳴。